《冷雨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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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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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槐花满院香,夜凉风露清。夏末的夜晚,天上繁星璀璨,半轮月被抢了风头,洒下的月华便有些冷意。

    程昊霖躺在床上,从窗帘的缝隙能看到外面森森庭院,他的手放在床头柜抽屉的拉手上,里头有一张照片。他没有用力,也就没有抽出来。他不需要照片来想起她。可是,近来,好像有别人闯进心里来了,他很愧疚,这种事情,不可以发生。

    一节课的时间,冷伊听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小公务员因为自己的喷嚏而被吓死的荒诞故事,早先就在程虹雨借她的书上看过,就花了一点儿时间,没想到程昊霖能将它扩展到整整一节课的时间,牵扯出许多官场见闻、勾心斗角以和胆战心惊。

    在他那本就厚重、现因为俄语的鼻音更显低沉的声音里,冷伊隐约听见夏季最后的几只鸣蝉吟唱即将凋零的繁盛夏天和它们自己的生命,还有她那同样将凋零的婚事。

    下周是博容约好来金陵城的时间了,转圜的余地,有些小,毕了业还怎么回去姑苏城呢?她被退婚了,在那江南小城该是怎样的谈资呢?对外事务部,如果不是程昊霖给了点希望,也不至于落了念想,每天惦记,可蒋先生看来是个溜须拍马惯了的人,指望着蒋芙雪攀上高枝,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她和冷琮该怎样混进那个深深庭院?

    过去能够心无旁骛的她,现今一到课上,尤其是上俄文文学导读课,思绪就止不住地往外头飘,大概是一直不敢看讲台上的人吧,一抬头看他,反而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倒不如开开小差,一课也就那么过去了。

    近来,下了课,有几个男生总爱围着程昊霖问这问那,程昊霖也乐得同他们多讲些,冷伊便收了东西,快快夹在人流中走出教室门去,连招呼都无需打。

    “冷伊,你等一下。”今天这招偏偏失了效,离门还有几步,他却从背后喊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57章 佳丽首秀(二)() 
被叫住;冷伊只得退到黑板边;望着蜂拥出去的同学;撇撇嘴,看看黑板那头正热烈讨论的几个人,程昊霖正对着她;跃过那几个男生的头顶;朝她点点头。她微微叹了口气,背靠黑板。

    “程老师再见!”那几个男生背起包,也走了出去。

    她的心突然狂跳,见他走过来,带起她脸旁的一缕头发,忙不迭地把它们撩起夹到耳后;双手抱着书紧贴身子,眼睛望着脚尖。

    “你上课很不认真。”他说话的时候不带笑;“很”字咬得特别重。

    冷伊上学一直乖得很,他这一句对她来说;不啻一顿训;顿时脸红到耳根;“下堂课不会了。”

    程昊霖低头看着面红耳赤的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特特留她下来说这么一句话。他想对她狠点儿,却没想到她这么经不得说,一时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程老师!”

    冷伊一惊;转头看门口。

    竟然是蒋芙雪跑进来;她显然也没料着冷伊下了课还被找谈话;愣在门口,一会儿才回过神,“你们先聊。”就要退出去。

    “我们谈完了,你有什么事?你是叫,蒋芙雪?”

    冷伊长舒一口气,这课后训话还不算难熬,嘴上说着“程老师再见”,就想赶紧走,却被他挡在身后,只得慢慢跟在他后面挪。看见蒋芙雪望着自己为难的眼神,看出来她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便侧着身子想从他和黑板之间挤着先走出去。

    蒋芙雪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道:“请程老师和冷伊赏脸,我爸在奇芳阁定了明天晚上的桌子。”

    “你爸爸太客气,大可不必。”程昊霖笑着说。

    “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根本就进不了下一轮,请你们一定要给面子。”她立在门口,态度很是诚恳。

    冷伊明显感觉得到,自己是她临时加的邀请对象,自然识趣,“我是沾了你的光才能进去看了这么多表演的,还得谢谢你呢,你谢程老师就好了。”心中悻悻,她父亲果然是顶会来事的人,见识过他的风采,对于蒋芙雪的这些行为反倒不太往心里去,毕竟精力有限,当然是要先谢重要的人。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程昊霖早见惯了这些巴结的人,他也不介意多结识些南北联合会的人,很不客气,“冷伊也别推辞了,正好还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冷伊瞥了蒋芙雪一眼,也没见着她听了他们貌似相熟的话,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很欢快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着,他们三人一同往外走。

    “冷伊,我才发现,你也申请了对外事务部?”冷伊始料未及,蒋芙雪倒是主动提出了这个话题。

    冷伊总觉得自己递了申请,却没有告诉对方,总有些说不大过去,倒不如装不知道。

    “恩?你也投了?”她没有法子,只能把话在扔回她那一边,免得她追一句“怎么没告诉我”,彻底把自己陷进不仁不义的境地。

    程昊霖走在边上不禁好笑,她虽然经不得说,是脸皮薄了些,可城府还是有的,这会儿装不明白装得还挺像。

    “是呀,这次南北联合会招了这么多的女性,真是新气象。我爸让我也凑个热闹,我以为你是要回姑苏城去的,也就没同你说,怎么?张先生也要到金陵来了?”

    这一句话蒋芙雪的理由很充分,冷伊却没有个像样的理由,而关于博容的问话更是刺痛了她,很是窘迫

    张先生,程昊霖一听这称呼就不大舒坦,微微皱了皱眉,“我心想着冷伊最符合了,就替她递了申请,等到想起来告诉她的时候,已经过了日期了,我太自作主张,压根儿就没考虑到她还有自己的打算。”他这话接得快,大大地给冷伊解了围。

    “原来冷伊和程老师这样熟,我原先都不知道。”蒋芙雪嗔怪冷伊。

    冷伊一时竟也想不出怎么开始的,几下捣鼓就和他这样熟络了起来,只得笑笑。

    蒋芙雪接着叹道。“早知道你申请了,我就不白忙活了,肯定是你了,你哪次考试分数不高的,这申请递出去漂亮极了。”

    程昊霖乜了冷伊一眼,“嗬,和我妹妹玩儿得来的,居然还有成绩顶好的,我倒没想到。”

    “对了,这儿有本书,程老师帮忙还给虹雨。”冷伊从包里掏出那本集。

    他看到了书面子,心里一怔,“我说你上课都不好好听,原是自己先都预习了遍。”指尖却无意地在书侧一滑,一本书,每页纸便都顺畅地从他指尖抹过,但在中间却一个停顿,露出信纸的一角。

    蒋芙雪眼尖,“书里还夹着什么?”

    冷伊慌忙解释,“原本书里就夹着的,原是俄文,看都看不懂。”

    却见程昊霖脸色变了变,装作若无其事地夹在胳膊里,“我去办公室一趟,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记得这封信,他记得写给过她的每一封信,只这一封找不着了,原来是夹在这里。

    走出去很远,他停下来,从书页中抽出信纸,揣进了胸前的衬衫口袋。她的物件,他都好好保留着,是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情,这样微不足道。

    站在偌大的校园里,站在偌大的天地间,他怎么就这样一个人了呢?

    蒋芙雪朝冷伊边上靠了靠,“你是和他妹妹先熟的?”

    冷伊点点头,“是呀,主要也是当初,她妹妹演了冷琮的剧本,才同我熟络的,我去过她家一次,就也认识了程老师。”对于暑假那一段只字不敢提,生怕蒋芙雪这个顶喜欢八卦的人传了出去,落了个想攀高枝的名声。想攀高枝还不是最坏的,最最难听的是,想攀却没攀到的。

    “程老师可是多少家长眼里的乘龙快婿。”蒋芙雪用胳膊肘捅捅冷伊。

    冷伊“嗯啊”打着哈哈,向前走,躲着她的胳膊肘,却被一直追着捅。

    “乘龙快婿啊,你别走啊。”

    冷伊在前面越走越快,蒋芙雪在后面追得也快,进而由快走变成了跑,“我说的可是真的,他替你投申请,明显是想留你在金陵城,不得了了,大名鼎鼎的程昊霖少将,要留你在金陵城,你的张先生怎么说?”

    冷伊被她追的无处可躲,“你也知道还有个张先生了,乘龙快婿这个词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倒是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待字闺中,这回又出了风头,你赶紧哒!”

    “出什么风头了,程老师连我名字都叫不出来,倒是你,我说你是有意瞒着我是不是,暑假前就觉得你和他有古怪。”她挤着眼凑近,“说!”

    没想到,竭力隐瞒,却被人看了个透,冷伊有些慌了神,从她有个双胞胎姐姐说起?从他认错人说起?“就是远房的一个亲戚同他认识的”

    她依稀记得,当初那个谎是这么编的,索性壮了壮担子,继续往细腻里编去,她娘一直说,越是含糊的话越有可能是谎话,非得给蒋芙雪说出点细节大概才能瞒得过她,“说出来不是什么特别长脸的事情,我就跟你招了吧。”冷伊脸上露出羞愧之意,“我那个远房的姐姐,在北平,原本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却也是正正经经人家的。前些年,北平乱得很,我那远房伯伯出门赶巧碰在游/行队伍里,却又正赶上警察赶人,被打破了头,回家没多会儿就没了。他们家还有几个小孩子呢,伯伯一走,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我那姐姐只好去人家家里做佣人了。程老师家有段时间在在北平,恩,附近待过。”

    “哦?”

    冷伊觉得自己编得有些过头了,这些不能再细致,不然谎就自己破了,只得赶忙带过,“几经折腾,也不知道在哪儿,反正我那姐姐就去他们家做佣人了。”

    蒋芙雪默默点点头,不作声继续听。

    “要说,他们也不是苛刻的人家,好好做,挣些家用就好了。偏偏我那姐姐生了个佣人的命、却有个小姐的心。”说到这里冷伊顿了顿,纠结于她干的坏事究竟该怎么编,她是个不擅说谎的人,最终还是套了些与王依有些相似的情节,“家中时常有位高的客人,我姐姐,就,就,对那些人,有些非分之想”

    她俩相视,蒋芙雪忙点点头,意思到了即可。

    “有家人的夫人找来了,他们家就不能容她了,赶走了,落了点东西,他们也没丢,就让我转交了。”

    蒋芙雪咬咬唇,“确实是有些丢人啊但是于你没有影响,反正也是远方姐姐。”她这是宽慰冷伊,语调里有些同情。

    “可是,我家的亲戚是他们家的佣人,还有短处被人家抓在手里,你想想?”说这话的时候,冷伊蓦地想起在莫干山别墅时的情形,他便是这样尖刻嘲讽的,只因为有个做交际花的姐姐,于是仿佛冷伊也是那样的人。

    她还记得独自拎着藤箱在白花花的日头下,独自绕着盘山公路步行时的挥汗如雨,以及傍晚时分山脚还遥不可及的绝望,不由悲怆,“有些差距是一开始就注定的,真的,芙雪,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即使没有之前的纠葛,自古王侯将相与寻常百姓从来都是相安无事,但凡想越了其间的鸿沟,无论是哪方动了念想,结果过都不好,所以”

    两个已经到了象牙塔与社会边缘的女孩子,站在鼓楼公园门前,突然各自沉默了,她们面前的路太多,诱惑太大,深渊又太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58章 别院初探(一)() 
蒋芙雪把手背在身后;裙裾被风吹起;她抬头望望叶尖有点微黄的梧桐树;“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完全同意,我估计许多人都会同意你说的话;只是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是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

    正说着,路口也到了,她俩道了别,各自往家走去。

    夕阳西下,冷伊远远看到;蒋芙雪的神色略显落寞,突然有点明白她处境的艰难了——全家原本对弟弟的期望全转到了她的身上;索性是无知者无畏便也罢了,在路途中也大概是满心的斗志;但她也是个知不可为的;却被逼得没有退路;只有迎头而上;其中悲凉大概只有她知晓了。

    转过鱼市街,远远就看到冷琮立在弄堂口的路灯下,焦急地看她放学回家的方向;见着她了如久旱逢甘露的人;急忙跑了过来;边跑边招手,“快,快,我们走。”

    她心里一惊,“出什么大事了?”

    “去栖霞山。”

    “怎么?你听说什么了?”心跳加快,别真是王依出了什么大事,她怎么同娘交代啊。

    “不是,刚巧有车过去,人家办些事,晚些还能载我们回来,而且是信得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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