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风情 作者:赵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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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风情 作者:赵凝-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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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分,首都机场里依旧灯火通明。我们在机场搭乘土航TK21航班,航班上的空姐都很漂亮,机舱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味儿,听说土耳其的香水不错,我们一上飞机立刻就闻到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们看到我们的城市北京——她在午夜里灯火通明,那是一座玻璃和宝石构成的城市,每一次离开她,我都会感觉到隐隐的不舍。
  圆窗外的天一直都没有亮,黑得像外星球的某个地方。推算一下北京的时间,此刻差不多天快亮了吧。可这边的天,没有一点亮的意思,身边的乘客,全都歪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有我前面的一个欧洲男人,打开头顶上的小灯,聚精会神地在读一本书。
  看样子是一本英文小说。我喜欢在旅行中不知疲倦彻夜读小说的人。而我自己则什么都不读,写小说的人是很少在路上看书的,上路,对我来说,只需要带上眼睛就够了。
  到达伊斯坦布尔,就像到达天的另一边,灯火在黑暗的天际线下突然出现,一盏,两盏,三盏……紧接着越变越多,以至于连成一片。天空仿佛倒挂,星星布满脚下的“天空”,我们在星星的上面,比天空还高,离地面极远。
  凌晨6点,飞机到达伊斯坦布尔,那是一个城市即将亮起来的时候,站在黑与白的交界线上,伊斯坦布尔有种半明半暗的美。大轿车开得飞快,车窗外高速掠过的,是一个错落有致的“山城”,这里的房子大多依山而建,高高低低,古旧而又别有韵味。
  我们到达“金色年华”酒店的时候,正好是当地人的早晨上班时间,道路窄得就像北京小区内部的便道,但他们车技都很不错,能把车开得嗖嗖的,令我这个刚刚学会开车的新手惊得直张嘴巴。
  酒店里准备了浓香的咖啡,真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温暖,可惜天气太“酷”,冷得比北京还要过分。我和徐坤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然后上街去逛。
  有兜售小块地毯的人追着我们,他们用含糊的英语一路自动降价,价钱从50美元,一路掉到15美元,我们不想跟他搭话,毕竟女人对地毯之类的东西兴趣不大。
  我们在寒冷而精致的街上闲逛,发现一家橱窗上挂有中国字的商店,字是倒过来挂的,大概店主并不认识中国字,上写道“风林火山”。我们在店里果然看到了中国货:从中国来的瓷器和纸灯笼。我们好高兴,用英文跟店主一通闲聊,还好心地告诉他,玻璃上的字挂倒了。
  店主很希望我们每人买一只“欧亚大桥”的盘子,一想到旅行刚刚开始,我们不想背那么多东西跑路,就婉言谢绝了。因为没买人家的东西,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我们还会回来的,”我们对店主说,“回来再买。”
  店主谦和地笑着,“再见。”他用中文对我们说。

第53节 意大利电影

  那部电影我看了两遍,我在镜头前试图讲述它们,但我发现我不行,电影自有它自身的语言,它与文学中的语言既有相通的地方,又有文学中的语言完全无法抵达的地方。
  我为做《佳片有约》(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节目,花时间看了多部电影,有一些电影是为“工作”而看,有一些电影是为“喜欢”而看,意大利电影《儿子的房间》就属于为“喜欢”而看的电影,我一口气看了两遍,沉浸在影像的世界里,亦真亦幻,只觉得电影里的世界很近,周围的世界很远。
  有“意大利的伍迪·艾伦”之称的意大利导演南尼·莫瑞蒂崛起于20世纪70年代,是位集导演、编剧、演员、制片人等头衔于一身的电影狂,他的电影带有鲜明的个人印记,成为当代最有资格跻身“作者殿堂”的导演之一。他的新作《儿子的房间》在第54届戛纳电影节上荣获金棕榈奖。
  《儿子的房间》是从男演员(也就是导演本人)沿着海边的小路长跑开始的。他蓄着大胡子,一开始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一位心理医生,他看上去非常健壮,正处于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成熟,沉稳,目光坚定。
  他跑步的样子看起来像个运动员,他一直在运动,后面的背景上出现了一艘红色的船。
  我喜欢这艘红色大船的出现,在灰蓝色的背景上它是那样突兀,仿佛是用画笔手绘上去的一般。红色的船使画面上有了一抹鲜亮的颜色,船头高高昂起,指向生活的纵深处。我觉得这个画面充满意味。
  紧接着有一个载歌载舞的印度歌舞班子从男演员面前经过,他们一群人在银幕上就像一群突然散开的、五颜六色的糖果,他们开口唱歌,谁也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他们身上携带着莫名的欢乐,这种东西感染着周围的人和事物,整条街上都有一股硬插进来的寻欢作乐的情绪,当然,这情绪只是暂时的,与主题无关的。
  “作者电影”有着强烈的主观视角,强调从作者眼中看到的一切,这和小说中的“第一人称小说”有些相似。“印度歌舞班子”一段戏,就很像一个人信步走到街上,偶然看到的景象。在里面,我们还隐约看到“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一些影子:拿起摄影机,走到街上去,拍下偶然间见到、听到的一切。
  我们可以想象作者在拍“跑步”那段戏的时候,突然有个又唱又跳的歌舞班子“闯入”,现场的工作人员原本试图“驱赶”他们,但作者灵机一动,不仅不赶他们,反请他们“插入”画面,使电影更贴近我们眼睛所看到的“真实”。
  情绪的变化使电影有了张弛感。男演员刚在街上沾染上一身欢乐,回到家中就被一通电话泼了一盆冷水:儿子的校长用颇为严肃的语调叫他到学校来一趟,“现在?”他问。“对,就现在。”校长的语气是肯定的。原来,学校科学实验室的一块化石不见了。儿子被人告发,可能拿了那块化石。
  电影看到这里,我以为《儿子的房间》会缠进一段令人厌烦的家庭纠纷里,什么“儿子叛逆”啦,“夫妻不和”啦,我对这类流水账式的现实主义一向是没好脸色的,写小说时总是避之惟恐不及。在我的小说(如《有毒的婚姻》)中,我们生活的城市已见不到“现实”的影子,我所书写的城市被评论家称之为“独特的魔幻城市”,因为对“现实主义”的厌恶,我必须在现实之上开拓出另外一层空间来,使我小说中的人物与空间自成体系,从而使“赵凝小说”就像这位意大利导演南尼·莫瑞蒂一样,作品带有鲜明的“个人标签”。
  但在这部电影里,我错误地估计了故事的走向。故事并没有陷入庸常的家庭纠纷之中,而是展现了一幅温暖、和谐的家庭生活画卷:一家四口,儿子、女儿都很可爱,丈夫是心理医生,妻子是图书出版商,生活稳定舒适,没有代沟隔膜。如果要不是后来儿子出海潜水出事,电影给我们展现的家庭生活简直堪称“样板”,令人向往。
  在电影《儿子的房间》里,“心理戏”占了很大的戏份。那些敲敲门就进来的病人,在身体进来的同时,也携带着千奇百怪的“念头”进入父亲的房间,那些难以遏制的怪想法,他每天都得面对。
  “我还是想自杀。”
  冷不丁地,一个病人嘴里就会冒出这样一句。
  另一个病人则喜欢叙述一条船,“我上了一条船,船上到处都是尸体……”
  我眼前立刻出现了那艘外表漆得极漂亮的红色大船——漂亮的外表里往往隐藏着什么阴暗的东西。电影中那些病人的叙述,犹如一段段日常生活的“横截面”,又如镜子,让观者窥见其内心。这在小说中很容易做到,而在电影中,要想展现大段的心理独白,往往费劲而又别扭。
  儿子与父亲跑步的镜头,在电影中反复出现。
  我喜欢那些富有层次的、反复出现的跑步镜头。特别是在电影中的那个儿子出事之后,父亲的自责心理使他不断地想到“假如那天我不去病人家里……”每次出现这种“假如”,电影里就会出现父亲和儿子一起跑步的镜头,那个17岁少年身上总是穿着一件鲜红的运动衫,就像那艘红色的船,在银幕上那样耀眼。
  但是,这“耀眼”的感觉只不过是一种幻觉,红色运动衫回到了男孩的衣柜,它是那么安静地呆着,没有人来穿它。母亲打开衣柜,拉出红色运动衫的一角,轻轻摸着,然后,无声地恸哭。
  “在您这儿,我感到自己还活着。在您这儿,我终于可以哭了……”
  这是父亲的一个病人在影片的前半段对父亲说的话,而在孩子出事之后,父亲在听一个病人说话的时候,病人提到“孩子”两个字,作为心理医生的父亲,突然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如果不是“作者电影”,我想任何导演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父亲在极度悲伤的时候,竟然去了热热闹闹的游乐场。
  他坐在那个上下翻腾的“车”里,整个脸都绿了。他的伤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演”出来的。“游乐场”这场戏是全剧的点睛之笔,一个伤心的、失魂落魄的男人,被周围人造的欢乐包围着,强烈的氛围对比使看的人和身临其境的人都快疯了!
  “作者电影”最大的好处在于风格统一,气氛容易控制,台词精准,表演到位,没有人会歪曲作者本人的意思,因为那就是他本人。
  看过意大利导演南尼·莫瑞蒂的作品之后,我今年忽然萌生了要自己改编影视剧的想法,那种贯穿作品始终的“气”,只有作者本人最明白。
  著名的女作家杜拉斯本人也亲自写电影剧本,她的小说和她的剧本具有统一的风格。从迷恋电影,到亲自动手写电影,将小说转变成电影(或电视剧)的过程,可能并不比创作一部新作更容易,但我愿意尝试它们,是这位意大利大师给了我想法和勇气。
  有一天,当我的影视作品做得和我的多部长篇小说一样,成为“精品+畅销货”的时候,我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这位意大利的“老莫”先生。

第54节 白帆船

  我们乘着白帆船,去看“冬天的饭店”。据说,“冬天的饭店”是名作家住过的饭店,我们一行人自然想去看上一眼。
  我们上了一艘由努比亚人掌舵的白色帆船,努比亚人身穿宽大的白袍,肤色黝黑,赤着双脚,他们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黑人。当风帆呼啦啦升起来那一刻,白帆船如像一名挺身而出的斗士,一跃而出,分开闪着金光的河水,朝着空旷的河面冲去。
  水面晃动着,我们这一叶小舟,随着波浪起伏,上上下下,忽儿腾身飞起,忽儿又猛扎下去,就在你觉得白帆船的吃水线到达极限的时候,它又猛地将船头扬起,使你脱离险境。
  天是那样蓝,看不见一片云彩。阳光照在脸上,温暖而又怀旧,仿佛许多年前的某一天,我曾经到过这里,掌船的黑人、黑人在船上让人随意挑选石头项链、象骨的刀,这一幕幕都是那样熟悉。我选了一串叫做“生命之匙”的白色项链,把它挂在我的棉布衬衫外面。
  远远地,我们看见了那家饭店——
  “冬天的饭店”,据说那是著名的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的作者住过的饭店,那个英国人在埃及的时候,一直住在那座靠近尼罗河的红砖楼里。想象着他住在一间方正而宽大的房间里,正午时分,埃及金灿灿的阳光潮水般涌进来,那景象令人陶醉。
  脖子上那串“生命之匙”项链一直跟随我回到北京,此时此刻,我正戴着它,坐在我阳光明媚的家里,遥想那艘在波浪上起伏不定的白帆船。
  我的另一串蓝绿石头的项链,也是在白帆船上得到的。我一向喜欢石头项链,它在精巧的机器研磨成的项链面前,显得笨拙可爱,那石头的大小,好似一块块方方的奶糖,中间用金色的珠子串成,摸上去是那么朴实乖巧,它是用来宁神的物件,因为石头上吸附着数不清的阳光,即使在日后阴郁的日子里,石头上的阳光也会无声地跑出来,紧贴着我的皮肤,让我重新感受到太阳晒在身上热辣辣的感觉。
  掌船的黑人打着鼓,跳起舞来。
  河水泛着金光。翻译说,前面就是大象岛。

第55节 黄金面具

  我看到埃及导游站在雕像前,她的脸与那尊雕像的脸真像啊!我站在埃及国家考古博物馆里,馆中收藏有6万多件揭示古埃及5000多年历史的独特文物,其中尤以第18朝法老图坦卡蒙王的黄金面具、黄金棺材和历代法老及后妃的木乃伊最为珍贵。
  博物馆里的人很多,空气十分混浊。导游仍站在那尊与她面孔相像的雕像前,她反反复复在说“快乐女神”、“快乐女神”,听着她遥远的故事,看着她手指着的4600年前的太阳神船,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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