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区修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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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区修整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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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的结局() 
夏老和他们约在红房子,严初心去豫园通知了黄丽丽,让她跟他们一块儿去。

    他们停在一座红色的仿砖瓦结构的洋房前,路边的落叶树林给它增添些许柔媚。服务员将他们带入四层的包房,这里极具法兰西风情。传统的西餐桌,经典的西洋油画,复古的吧台和灯饰,让人仿佛回到了民国上海。

    没一会儿,走入两个人。年纪较长的那人头发非常整洁,白衬衫一尘不染,西装裤烫得笔挺,尖头皮鞋擦得锃亮,标准老克勒的打扮。另一个中年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比较白净,气势较弱。

    两人向他们点点头,中年男子和陈天佑打招呼:“夏海波。这位是我的父亲夏汐文。你想必是联系过我们的陈主编?”

    初心看了陈天佑一眼,哼,还主编呢,也够能编。

    陈天佑指了指初心:“这是我们社的记者。”

    初心回头瞥见黄丽丽,她呆呆地站在那,循着她的眼神望去,她在看夏海波。初心又打量了下夏海波,他确实和旧期刊照片上夏文正的气质有几分相似。

    夏汐文看上去不过60多岁,保养得当,身体也很强健。

    在交谈的过程中,初心也有些吃惊,陈天佑懂不少专业的音乐知识,他和夏汐文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也借此了解到不少夏文正的事情。

    “我和叔叔是没有见过面的,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过世了。他没有子嗣,所有的遗物都交给我父亲保管。但不知为什么,听家里人提到他的事,我也看过他的作品,就是感觉特别投契。而且我们整个家族好几代,只有我和他有些音乐天赋,所以我走上这条道路应该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

    “你叔叔是哪一年去世的?”

    “1931年。”

    “也就是民国二十年?”初心看了看陈天佑和黄丽丽。

    丽丽一脸惊异。

    “生病?”

    “听我父亲说,是意外。出事的那天叔叔特意去买点心,说要去医院看老朋友。那天国民党在大批逮捕**,正好有**也在那家点心店接头,中途发生了争斗,我叔叔无辜中枪,没救过来。后来我们家里去要说法,他们证实他并非共党后,也不过赔了些钱就草草了事了。”

    “夏老,我们社最近计划做音乐家族的主题。外界知道你叔叔的人并不很多,所以我们希望能拿到一些独家的原始资料作参考。”

    夏汐文欣然应允,让儿子回家去取,其他人留在包间内用餐。

    夏老牙口好得惊人,胃口好身体就好。

    初心盯着店里的看家菜法式烙蜗牛,久久不愿落叉。蜗牛壳比较尖长,蜗牛底下垫的是马铃薯泥,蜗牛肉底部比较厚。在夏汐文的大力推荐下,勉强尝了一只,觉得没什么味道,说不出好。也许因为心境两样,夏老一代吃的是情调,多了回忆的调味。

    饭后,夏汐文父子与他们告别,夏老嘱咐他们:“日记里有些内容是关于私生活的,你们在写文章的时候尽量不要涉及,感谢。”

    陈天佑等人回到陈的房子,艾弘时并不在家。

    天佑把拿回来的小纸箱交给黄丽丽,留她一“人”独看,拉着初心去了弘时房里。

    他俩走后,黄丽丽久久不敢开启桌上的纸箱,望了好一会。

    箱子里东西不多,一本日记,两张黑白照片,还有一些他创作的歌曲。

    一张是在南洋巡演时拍的合照,挨着她站的便是夏文正,打扮得很精神,头微微侧着,似乎又望着她在傻笑。一张是他和一个女子的合影,女子脸庞瘦削而清秀,眼睛极大,轮廓竟和她有些相似,想必便是他的病妻曼娟。

    她手微抖,翻开他的日记,一幕幕往事似乎在眼前浮现。

    1月10日:“曼娟走了数日,最伤心之时,又见她。她似乎也不是原先那个瘦瘦的、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了,大概是老天可怜我,派她来抚慰我的伤痛。”

    4月24日:“她对我依旧不冷不热,老李看穿了我的心思,给我制造机会好去追求她。我当然要去!我不甘心,把心剖在她的面前,她总知道我的心意了。哎,不过每次看到她,我还是不争气,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黄丽丽脑中浮现夏文正傻气的样子,笑了。

    10月23日:“今天她似乎心情很好,被我的一个笑话逗乐了,我第一次见她这么开怀的笑,她笑起来的样子果真很好看。”

    5月7日:“她竟然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他们是什么时候交往上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真气自己,为什么在南洋的时候没向她求婚,但我求了她也不会答应的吧,毕竟,我不过是个穷书生。我恨自己,今天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没勇气上去拦住,央她为我留下来。”黄丽丽觉得难受,那天走的时候她还在想,要不要告诉他,要怎么解释,没想到原来他还是来了。

    11月12日:“得不到她任何消息,也许便是好消息吧,起码她有了好归宿,再也不需要抛头露面了。”

    12月1日:“姓秦的果然是禽兽!就这样抛弃了她!老李说她病了,很重,被扔在圣玛丽医院。我好想去见她,但她那么骄傲的人,一定不想在我面前丢了面子。我让老李把我的积蓄都拿去给她付了费用。”

    12月24日:“今天是平安夜,我悄悄嘱咐医生给她加点菜。我躲在柱子后偷看她,她还是像往日一样在花园里坐着,她看起来更虚弱了,医生说,不过是拖日子。老天对我真是残忍,难道要我再一次痛失吾爱么。”

    黄丽丽翻到最后一篇日记。

    1月16日:“今日丽丽情况益发不好了,还嚷着想吃黄家铺的蟹壳黄。我下定决心了,明日就和她见面,告诉她我的心思,怎么说,也要陪她走完这一程。”

    她瘫坐在地板上,伏在茶几上,再抬头,满脸泪痕。她真笨,竟然误会了他;他真傻,为何还要苦苦等着她呢。

    陈天佑两人站在楼上看着她,也大致猜到了结局。

    “他一直没离开她?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痴情只有故事里才有呢。”初心感慨到。

    “你不懂,那个年代的感情远比现在要纯,要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天佑若有所思地说。

    “我不懂。你懂?”初心觉得他的口气也有些奇怪。

    他不响,走下楼去,看见桌子上的黑白照片,拾起一看,脸色有些变了。然后,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藏起了一张照片,又若无其事地把其余的东西放进了纸箱中。

土楼棺木() 
天气渐热,严初心一个人窝在宿舍里。室友终于和上海郊区的一所高中达成签约意向,这两日忙于应付教育局的笔试,一直待在自习室。

    看文娱新闻时,她被一则视频吸引了。

    夏汐文果真将叔叔的遗作发布了,还亲自谱了曲,因这首歌迎合了时下的清新风,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坊间原先对夏文正并不很熟悉,这无心插柳的,将他当年南下巡演的几首歌也顺带捧红了。

    因为听过他的故事,她完全能懂这首歌的意境,很明显,这是写给黄丽丽的。

    常言道:欲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但并非每段感情都能善终,以平和的心态去接受一个悲剧,应该就算放下了吧。

    正胡思乱想间,陈天佑的电话来了。

    “我们又要开工了,这次去福建永定,大任务。车票我买好了,明早七点,虹桥火车站见,要去几天,行李尽量精简。”

    在他挂电话前,初心问了一句:“你看到夏文正的新闻了么?”

    “看到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的作品反而火了。”

    “这很正常,多少文学艺术家,都是死后成名的。不过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名。”

    “哎,他们一个要真情,一个要名利,注定是悲剧。”

    “那你呢?你要什么。”他的口气依旧平静。

    “我?我只随自己的心。”

    “心?呵!那你的要求更高。”

    翌日,两人碰头,严初心一见陈天佑就乐了。

    她自己穿着红条纹宽松短袖T恤,配蓝色短裤和运动鞋,背着装衣物的双肩包。再看陈天佑,他竟穿着一件紧身无袖汗衫,手臂上的肉还有点颤颤巍巍的,领口比较高,衬得他脸更胖了,鼻梁还上驾着一副茶色的复古圆形墨镜,背上也是个运动包。

    她看了看他雪白的肥硕的臂膀,又瞅了瞅他的脸,摇了摇头,怎么会有人这么老派,还喜欢自曝其短。

    “走吧,快开检了。”他招呼道。

    动车开了9个多小时,一路两人都各自在看书,偶尔交谈一会,累了就打个小盹。

    到龙岩后在火车站简单吃过晚饭,再坐去永定的火车,到永定已经快9点了。和来接他们的人碰上了头,坐上汽车就往客家土楼去。

    找他们帮忙的大叔亲自开车来接他们,对他们路上的劳顿表示慰问。

    大叔叫江嘉义,约莫50多岁,个子不大,肤色较暗,口音明显,表现得比较热情。

    “江先生,中介人没有说清楚你找我们来的事由,你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说下情况?”陈天佑打断他的闲话,直奔主题。

    提到这个,他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这半个月来,我们楼里接连死了三个人,每个都死得很蹊跷。警察来过了,问了问,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我们楼风水一向好,古代考中进士、举人的就不少,现在也出了很多博士、教授。这些年旅游业发展那么快,每天都有很多团来参观,有的人家干脆腾出房来供他们住宿,赚些钱。族里的老人都说,就是这些外人住了进来,破坏了这儿的风水格局,才会出事的。我之前在上海打工的时候认识了老林,知道他门路通,所以就托他请了两位过来帮忙看看。”

    全程都是水泥路,路况不错。他们的车弯弯绕绕,散落的村庄和庞大的土楼交替出现。车子停在了一个空旷的广场上,车前有一个造型奇特的建筑。

    三人下车,这圆形土楼高大、粗犷,坐北朝南,俯瞰的话外形有点像外星人的飞碟。

    楼前一副门联:“承前祖德勤和俭,启后子孙读与耕。”从外面看似是一座城堡,古色古香,有着本真的温情和诗意的祥和。

    夜深了,几乎已无游客,当地人活动的也不多,一派初夏山间的舒适景象。

    江嘉义带他们走了东边的侧门,因为有丧事,外族人不方便从大门进。

    进了门,两人都被震撼到了。全楼由4圈同心环形建筑组合而成,两面坡瓦屋顶,穿斗、抬梁混合式木构架,内通廊式。全楼按八卦进行布局,外环、二环、三环均分为8个卦。他们抬起头,被那密密麻麻的房间弄晕了头。

    尽管楼里还住着三百多号人,也许是最近不太平,初心感觉到很阴冷,有强烈的不适感。

    江嘉义带他们去放行李,他们住的是4楼的一间房,踩在木质结构的地上,能听到咯吱的声音,有些惊心动魄。

    进屋一看,尽管客房已经收拾过了,但简陋程度还是出乎意料。房间很小,墙面是用报纸糊的,灯光非常昏暗,两张木板床铺着旧棉絮,此外只有一张木桌。没有卫生间,要上厕所大概只能在塑料桶里解决。

    不过他们并不是来度假的,还有活等着他们,简单收拾了下,两人随江嘉义下楼。下到三楼的时候,严初心见迎面过来一个人,看到他们又往后退了退,在灯笼柔和的光照下,周边有一层光晕。那是一个中年人,穿着蓝布衫,头发微卷,眼神有些呆滞。初心看了几眼,他毫无反应,也没和江嘉义说话。

    江嘉义带他们往最里面的祖堂走去,绕了好多条通道,且每条通道极窄,宽仅1米左右。初心觉得这堪比小时候玩的迷宫,若让她一个人穿行,恐怕根本走不出去。

    祖堂正对大楼门,此时院内幽暗。一阵风过,吹得廊下的红灯笼剧烈的晃动,天井的各角落忽明忽暗。厅前的檐下停着一具棺木,厅内只燃两支粗蜡烛,里面牌位林立,在映照下,一行行字仿佛也在向人逼近。

    天井里有一张圆桌,几把竹椅,桌上有几个破旧的茶水缸,纸烟散放着,地上搁着一把热水壶。守灵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去解手了,剩余两人中较年长的一个看见他们,便迎过来。

    “没什么事吧?”江嘉义问道。

    “没有。就是今晚这风够怪的,吹得心里都毛了。”那人答道。

    “可方便让我们看看尸首?”陈天佑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

    江嘉义向那人点点头,众人帮着开了。

    初心不大想看,但不想显得太胆小,便也凑上去略微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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