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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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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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丞觉着奇怪,嘟囔道:“既然是宋老大人的客,这么不住城外军营,却住到这边官驿来了。”

    步安总不能说,自己身上背了个不安分的女鬼,怕晚上留在军营,捅出篓子来,只好含糊其辞。

    院中有人听说这浑身邋里邋遢的小书生姓步,好奇问道:“这位步公子,莫非就是铁齿铜牙步执道?”

    步安正纳闷,自己何时得了这么个“雅号”,忽然想起在昌泰县城头,曾用一堆七不搭八的无厘头绰号戏耍张贤业,这“铁齿铜牙”便是其中之一,顿时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便是在下了。”他笑着还剑入鞘,摆出一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江湖派头来。

    众人闻言,都变了脸色,竟有一大半人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要事,没时间在这儿看热闹。

    显然,那个小书生城头戏耍张将军的故事流传很广,这些人不愿招惹是非,借故躲开了。

    但也有不怕惹事的,笑着让步安演示“一剑西来”的剑法。

    步安心说,让收手就收手,让练剑就练剑,你当我是江湖卖艺的吗,故意笑得孤傲,淡淡道:“独门神技,岂是说练就练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噗呲一声笑。

    “步公子好大的架子。”声音有点耳熟。

    步安扭头去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站在人群中,嬉皮笑脸地看着他。正是那位曾与宋蔓秋姑娘同行的曲阜孔灵。

    驿丞认得这位孔姑娘,赔笑着迎了上去。孔灵却只当没有瞧见他,自顾自走到步安身旁,塞给他一个包裹,浅笑着道:“有人连夜改了件袍子,手指都被针线扎烂了,自己却不敢给你送来,找了我这个跑腿的。”

    步安嘿嘿一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手里的包袱沉甸甸的。

    “你等我一会儿。”说着他便跑回了屋里,匆匆将身上又脏又破的儒生长袍换下,穿上包袱里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袍子。

    出门时走得太急,连书案上的宣纸飘落到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

    ……

    城外靶场,宋蔓秋看见步安时,脸上有些羞红,却忍不住上下偷瞄。

    “宋姑娘好眼力,这衣裳合身得很,”步安故意转了个圈,大大方方地让她看,笑着道:“小生却之不恭,厚着脸皮收下了。”

    “眼力自然是好的,只是步公子有所不知,自打越州城那会儿,姐姐便盯着公子不放,早就映在了心上,衣裳自然改得合身。”

    孔灵窃笑着,被宋蔓秋瞪了一眼,又跳到一旁,咯咯直笑。

    步安心头略微闪过一丝异样,觉得自己有些脚踩两条船了,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道:“先前那件袍子还是晴山姑娘做的,下回让她瞧见了这身新的,怕是要吃味了。”

    事实上,他原来穿在身上的儒生袍,跟晴山姑娘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只不过步安觉得,自己已经跟晴山确定了关系,就算眼下接受了宋姑娘的新衣,也得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名草有主了——要不然,就有些不是东西。

    宋蔓秋神色果然有些异样,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还是晴山姑娘的手艺好吧?”

    “不一样。”步安笑笑道:“她拿了尺子量的,自然量得准。”

    这回,宋蔓秋还没说什么,孔灵便已经冷哼一声道:“既然是晴山姑娘做得好,步公子还是换回去吧。”

    “一件衣裳而已,步公子不嫌弃就行,何必一较短长。”宋蔓秋反而劝道。

    步安毕竟是个小处男,还从来没享受过有姑娘给他做衣服的待遇,一时定力不济,便“却之不恭”了,眼下却觉得这新衣裳穿在身上有些发烫。

    但既然宋蔓秋都不在意了,他也乐得不去纠缠。

    “借宋姑娘长弓一用,我也练练箭。”他笑着伸手,很不见外地说道。

    “你不是练长剑的吗?怎么还会射艺?”孔灵似乎仍然有气,忍不住插嘴道。

    “艺多不压身。”步安嘿嘿一笑。

    “术业有专攻,步公子还是练好你那‘一剑西来’,可别贪多嚼不烂。”孔灵似乎意有所指。

    步安却只当没听懂,一边接过宋蔓秋递来的长弓,一边摇头道:“什么‘一剑西来’,都是唬人的,我那剑术根本见不得人。先前在驿站里,逗他们玩而已。”

    “说起来,还真不知道步公子练的是六艺中的哪一门呢,在越州时,曾听人说,公子早先修习过乐艺,后来似乎又不练了。”宋蔓秋正色道。

    “礼乐射书术御,出了礼艺没那个天赋,其余哪一门都修,哪一门都不精。”步安说着,擎起长弓,搭弦用力,接着轻“咦”了一声。

    “姐姐的弓,可没那么好开的。”孔灵老大不乐意地斜眼看着步安。

    虽然孔灵的话里,有些弦外之音,但宋蔓秋的长弓,也确实不是寻常长弓,假如不是修行人,即便膀大腰圆的七尺壮汉,大概也只能开到一半。

    步安估摸着分量,虽说以他的神力,开满这张长弓,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藏拙起见,他决定还是别逞强。

    于是笑着又将长弓递还给宋蔓秋。

    孔灵顿时笑了起来:“步公子,衣裳随便穿便也罢了,有些事情可不能贪多。”

第279章 吹秋毫以射微尘() 
孔灵显然语带双关,看似实在嘲笑步安修行贪多,却样样不精,暗中却是“警告”他,用情不要三心二意。

    步安不过收了人家姑娘一件衣裳,又不是主动去招花惹草,问心无愧,也就懒得解释了。

    事实上,自打他立志之后,便没了身为赘婿的自觉,这年头念书人有个三妻四妾也很寻常。可在他看来,无论是晴山姑娘的心性,还是宋蔓秋的身份,都不可能甘愿做小。

    既然是没可能的事情,又何必庸人自扰。

    “宋姑娘的弓,果然非同寻常。”步安笑得很自在,坦然道:“我平时都用一张白木软弓修习射艺,只需一根手指头便能开满了。”

    “如你这般修习射艺,徒惹人笑罢了,还不如不修。”孔灵讥讽道。

    这小丫头处处护着宋蔓秋时,活脱脱一个姐控,步安看在眼里,只是觉得好笑,可被她嘲笑自己苦练不缀的射艺,却有些不乐意了。

    当下昂头看天,摆出一付你懂什么的神情,悠悠然道:“只凭这几句,便知你对射艺一窍不通。”

    “有的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孔灵翻翻白眼,显然是对步安的评语相当不屑。

    宋蔓秋也一时莞尔,嘻嘻笑道:“都说儒门六艺三巧三拙,即便是三拙,要想精进,也不是一味苦练就能大成的。蔓秋近来修习射艺,果然遇上了坎儿,既然步公子精于此道,不知能否点拨一二?”

    宋姑娘以往不知被步安震慑了多少回,早已将他视作了平生仅见的少年英杰,但是在自己最熟悉的射艺上,却颇为自负,觉着无论如何,步公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可以指点她的。

    因此这番话说来,连步安都听得出玩笑逗趣的意味。他也确实是装装样子,吓吓孔灵而已,哪里谈得上精于此道。

    正要随便找个借口,顺坡下驴,只听孔灵轻声嘟囔道:

    “姐姐,我听说天姥书院不止修习六艺,另外还要学两样本事,一曰口艺,又名说胡话,二曰皮艺,又名厚脸皮。听说学不成这两样,便不能出师,步公子年纪轻轻,就下山行走,必然是早已学成了。”

    这丫头嘴巴怎么这么厉害步安被怼得胸闷,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她脸上。

    宋蔓秋也觉得她话说得太重了,板着脸道:“灵儿休要胡言乱语。”

    到了这回儿,步安已经没有台阶可下,任何避重就轻的做法,都无异于承认自己确实是在厚着脸皮吹牛——虽然这样说也不算错,可是要把天姥书院,甚至师尊屠瑶也一起搭进去,他就很不乐意了。

    只见他保持着昂头看天的姿势,连角度都没有变化,架子端得很稳,很有高人的风范,嘴上淡淡道:“假如眼下这时节,去大漠上射雕,方才用得上宋姑娘的强弓,除此之外,还需骑塞外的良马,携西凉的僚仆,体会怒马强弓射猛禽时,一股冲天的怒意。”

    宋蔓秋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有些神往。

    孔灵则仍旧是一付“随你怎么吹,我偏偏不信”的神情。

    “待到来年开春时,到岭上射鸟雏,便只需用我的白木软弓,射来挥洒自如,不费一点气力,浑如吟诗作对,体会远足的野趣。”

    宋蔓秋轻轻点头,暗道“原来如此”,步公子是江南雅士,果然该用白木软弓才对味。

    “到了夏天,去林间射鸟雀,便要改用桑木小弓,带一个垂发的小童提盒相随。要在光影驳杂的树林子里射雀,是一桩精细活儿,需耳目并用,射时又要屏息凝神,不得有丝毫的偏差。如此全神贯注,不久便疲乏了,正好取出食盒,小酌怡情。”

    宋蔓秋久在曲阜书院,身边多是性情豪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北地男儿,平常哪儿来这么多闲情逸致,此时听说修习射艺还有这等情趣,不由得心生向往。

    孔灵也有些纳闷,心说这家伙难道真的是精于此道,要不然哪儿来的这么多讲究。可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嘟囔道:“君子不为器物所累,你这哪里是修习射艺,不过豪奢放纵罢了。”

    步安只当没有听见,仍旧维持着高深莫测的人设,浅笑着道:“三秋到湖沼中射雁,需持拓木的长弓,乘桦木的轻舟,携善凫的黄犬,虽然是去射雁,但不是志在得雁,意在领略秋日的高天,天顶的劲风,满弓欲发时,志在万里的一缕豪情。”

    “多谢步公子指点。”宋蔓秋忽然意有所觉,似乎想通了某些平常修行时不曾化解的郁结。

    孔灵却一下想到了在越州城外见着步安时的情景,果真是三秋时节,只是心中再有感慨,脸上也看不出来,轻声哼道:“说什么不是志在得雁,那雁子还不是被你们烤来吃了?”

    “灵儿不是也吃了么?”宋蔓秋笑道。

    事实上,仓促之间,步安哪里掰得出这么多道道,刚才不过是把勉强复述了一遍小波先生的夜行记片段,只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他听宋蔓秋道谢,才意识到,这段关于射箭的文字似乎暗暗契合了射艺的精髓——或者是恰好扣准了宋蔓秋修行关隘的门扉。

    本来背到这儿,理应见好就收。但既然对宋蔓秋修行有利,他便不想私藏,索性将仍旧记得的剩下一小段,也无偿奉送。

    他微微一笑,摇头自嘲般道:“如此依照天时地利的不同,选不同的弓,自然有一番雅趣,却不免沾上了雕琢痕迹,不如就地取材,信手拈来。”

    “譬如静室中飞蝇扰人,就以席篾为弓,发丝为弦,百不失一,才算略有小成;又如夏夜里蚊声可厌,便抽取竹帘为弓,以竹纤为弦,只听得嗡嗡声一一终止,这才算窥得了射艺的玄妙。”

    说完了这一段,再去看宋蔓秋与孔灵,只见她们俩都屏息凝神,仿佛是生怕打断了步安。

    宋蔓秋自是感慨,孔灵却皱了皱鼻子道:“我就不信,你能做到这些。”

    “我自然是做不到。”步安摊摊手道:“这些也都是听书院中一位姓王的师伯说起的。”

    “蔓秋只道烈马强弓,五百步外,取敌将首级,便是好射艺了,今日方知,此中还有这般的玄奥与精妙。”宋蔓秋缓缓点头,似乎所获颇丰。

    “这么说,你那王师伯,能用竹篾发丝射蚊子,还百发百中咯?”孔灵显然有些不信。

    “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步安语气有些悲伤,顿了顿才道:“不过他生前说过,刚刚那些还算不上炉火纯青。射艺登峰造极者,能以气息吹动豹尾的秋毫,去射阳光中飞舞的微尘。”

    “姐姐,”孔灵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宋蔓秋道:“以前听人说,天姥书院曾是与曲阜齐名的天下儒门泰斗,我只当是传言而已,眼下却信了。”

    宋蔓秋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第280章 真敌手另有其人() 
武荣县外,中军帐里,一份密报摆在宋尹廷面前。

    帐中气氛有些严肃,在场十来个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帘子一动,大儒江宏义进得军帐,见这付景象,不由得呆了一下,沉声问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宋尹廷摇头笑了笑,将密报递给了他:“你自己看罢。”

    “延平府大田、南霞、尤溪三县,皆有乡勇巡城自保,百姓见官兵临近,开城相迎,举县欢庆,全无拜月邪教踪影”江宏义读出声来,最初嗓音激动,念到后来,却渐渐低沉了下去。

    宋尹廷在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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