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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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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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一半事实、一半添油加醋,马乾情绪激动,将几日之前发生在宁阳城下的战事,讲得一波三折,仿佛死里求生,说到已有大半乡勇丧命与漳州玄骑刀下时,已泣不成声。

    城中百姓未曾亲眼得见,此时听他说来,也不觉得有假,于是也跟着一起感动流泪。

    宋尹廷自然知道,这其中有许多都是编的,最明显不过的,便是单以数千乡勇,如何胜得了漳州玄骑。

    可事到如今,他哪怕硬着头皮也得认下来。

    然而当天傍晚,宋氏三杰与骆成捷一道检阅马乾麾下的乡勇,亲眼见了这支明明纯由乡民组成,却杀气腾腾的乡勇,宋尹廷又觉得,这些人兴许真有可能以逸待劳,杀了劳师远征的漳州玄骑。

    骆成捷似乎也有同感。

    此后,骆成捷又在剑州府绕了一大圈,虽然他总觉得有些似有似无的疑点,却终归是看到了剑州百姓对宋尹廷三叩九拜,千恩万谢。

    加上宁阳县外一场恶战留下的痕迹,无数乡勇与漳州玄骑的尸首;煞气十足,显然不久前刚刚死战而胜的乡勇,如此种种,铁证如山,骆成捷便是不信也得信了。

    更何况,还有那份矛头直指淑妃娘娘的案卷。

    而早在骆成捷进入宁阳县的时候,步安就率七司人马,绕远路出了剑州府。

    等到骆成捷从剑州府往回赶,他便已经到了几百里外的泉州府武荣县。

第309章 只为那身后之名() 
短短几天时间,步安不可能布置得滴水不漏,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

    因此他在督察司的人马进入剑州府之前,只做了最要紧的几件事。

    第一是把“步爷”这个名号,从剑州百姓口中抹掉。

    这当然不易,现如今整个剑州府,有哪一个不知道他七司步爷?

    但是说难也不难,因为督察司的大官,不可能真的“深入群众”,只要事先做好了安排,便不会有太大的纰漏。

    林惟均等人听说能够只字不提那位凶神恶煞般,而直接攀上都指挥使宋尹廷的关系,自然求之不得。

    在百姓们看来,如此做法也更符合他们听过的那些戏文上,劫富济贫,不留姓名的豪侠形象。

    第二,是要百姓们一口咬定,光复剑州府是宋尹廷的功劳。

    这个简单。

    第三,则是要定闽军统一口径漳州玄骑,全是死在了他们手下。若是督察司的人问起细节,底下兵卒只需咬定为了报仇,杀红了眼,记不得了便是。

    事实上,即使这三样出了些许纰漏,也无伤大雅,只要大方向没有错,宋尹廷便该知道如何把握。

    督察司的人肯大老远陪他跑一趟剑州延平,多半是秉公行事,而不是有意要摁死宋家,眼下张贤业都已经死了,对于各方来说,将所有脏水往他身上泼,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底,即便最清正的官,也只是在大义上比其他人更有底线,而不会凡事都刨根问底。在这大梁朝,哪个当官的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其实,步安在剑州府还有些琐事要收拾,首当其冲的便是剑州城还没拿下,另外,搜刮了六县豪门的金银,也没来得及取走。

    只是督察司的人来得太急,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愿多留了,心说最多等这些“绿毛”都走了,再回去一趟便是。

    隆兴三年正月初九,除了留在了定闽军的那十几人,七司剩下百多人悉数走出延平,时隔两个多月,再一次踏入泉州府地界。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嬉皮笑脸,有的缺胳膊瞎眼,身上却是清一色脏了吧唧的灰色大氅,来到武荣县城下时,委实将守城的官兵吓了一跳。

    等到他们排着松散的长队,慢慢腾腾地经过巡检,邓小闲甚至朝着身后弟兄们嬉笑道“比这更大的县城,咱也打下来过,眼下要老老实实排着队进去,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官兵们更是听得一脸愕然。

    假如不是瞧见了步安手中,拿着宋尹廷的兵符,这些官兵说不定当时就要将这群人拿下了——当然,以邓小闲混不吝的性子,最后究竟是谁拿下了谁,还很不好说。

    进了县城,安顿了七司人马,吩咐张瞎子看紧了邓小闲——其余人他都不担心——步安便去驿馆找陈阙安。

    陈老知县一见了步安,满脸警惕地将他拉进了屋,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是“贤侄可是从剑州府回来的?可曾遇上了天使?”

    事实上,他多少也觉得,自家这位师侄,委实是命大,两进两出剑州府,竟然跟没事儿人似的。

    步安心说,这年头天使这么不值钱的吗,怎么来来回回,遇上的全是这号“鸟人”,当下一脸惊讶道“哪个天使?不曾瞧见啊!”

    陈阙安这才将右都御史骆成捷来了泉州府,带着宋氏三杰一同去了延平剑州的秘闻,说了出来。

    他住在武荣驿馆,正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地方,只要是长了耳朵的,都能听说着消息,只是关于骆成捷忽然现身七闽道的原因,此地已经传得极为离谱。

    步安听说宋国公也在那车阵上,又想起右都御史骆成捷出自乐乎书院,没听说他与曲阜书院有什么过节,因此心中愈发笃定。

    陈阙安似乎已经意识到,骆成捷现身七闽道,必然与林通案脱不了干系,这些天来,日夜担惊受怕,偏偏又不敢与人提起。

    这时见了步安,又老调重弹,说自己已看淡了名利,有心告老还乡了。

    步安却知道,他看淡名利是假,有意脱身是真,当着他说这些,分明是想借他之口,转告宋尹廷的。

    事实上,步安上回见他心灰意冷,就已瞧出了端倪,只是当时事情还没有办妥,不好多说什么。

    眼下却是不同,当下笑道“恭喜陈师伯了!”

    “何喜之有?”陈阙安听得一脸茫然。

    步安于是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张承韬倒了。”

    陈阙安毕竟混迹官场数十年,自然明白张承韬倒了,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愕然道“贤侄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步安笑道。

    这陈老知县,刚才还说看淡了名利,此刻却忍不住在这斗室之中来回踱步,脸上笑着笑着又看向步安,不放心般问道“果真倒了?”

    “绝无戏言。”步安点头道“师伯这回可是平步青云了。”

    陈阙安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会儿走来拍拍步安,说“果然是少年人果决,若非贤侄推那一把,师伯我哪有今日”,一会儿又走到窗前,轻拍桌案,一脸神往。

    步安见他一把年纪,居然也难以自持,也不由得感慨官之一字,对于古往今来的念书人来说,分量有多重。

    想来所谓淡泊名利的,大半都是跟陈师伯方才一样,明知求不得,才刻意摆出清高姿态吧。

    他任由陈阙安“失态”了一会儿,才笑着问道“师伯可曾想过,问宋尹廷讨个什么官儿来做?”

    陈阙安闻言,心说自家这师侄,虽说胆识过人,可终归还是太年轻,笑着摇头道“这便要看宋老大人的意思了,哪有开口讨要的?”

    步安微微一笑道“连升三级如何?”

    陈阙安连连摆手,心说这怎么可能。

    “师伯说得对,连升三级怎么可能。”步安忽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连升五级,从四品,知剑州府。”

    陈阙安只当他是疯了,连升三级已是痴人说梦,连升五级,更是终大梁一朝,都从无先例,何况剑州府如今还在拜月邪教手中。

    “师伯兴许还不知道,剑州延平两府,眼下早已光复……”步安顿了顿才道“剑州府便在拜月邪教跟前,这剑州知府想必没什么人愿意去做,而师伯又恰巧曾任昌泰县令,应付拜月邪教,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陈阙安愕然看着步安,半晌才喃喃道“这是宋老大人的意思?”

    步安缓缓摇头,接着道“师伯若是愿意,我有七八成的把握。”

    陈阙安沉吟半晌,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头看看步安,然后仿佛渐渐通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富贵险中求?”

    步安莞尔一笑,记得这是还在漳州府昌泰县的时候,劝陈阙安去给宋尹廷送案卷,临别前说过的话。

    他点了点头“富贵险中求。”

    “师伯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在乎什么富贵。”陈阙安缓缓抬头,看着朦胧的窗外“便为了身后之名,拼上这把老骨头吧。”

    步安抱拳叹道“师伯高洁,弟子实在钦佩!”心中却暗自觉得好笑从四品的知府乌纱帽,哪怕只戴上几天,就要呜呼哀哉,师伯你也心甘情愿的吧?

    。

第310章 好呀你个步执道() 
陈阙安不是张悬鹑,自然得以不同的策略来对待。

    说白了,张悬鹑是真小人,陈阙安……说他是伪君子显然过了,但这位师伯身上,或多或少有些儒生装腔作势的劲儿。

    因此,步安跟张悬鹑言利,跟陈阙安打交道时,却恰好相反。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陈阙安表达一丝一毫的效忠之情。

    道理很简单。

    步安在嘉兴府没有人,只有牢牢捏住了张悬鹑,才能把嘉兴府拿在手里。

    剑州却截然不同。

    剑州府远没有嘉兴府富庶,纵有些家底,也已经被步安刮干净了。所以,他要的不是剑州府的钱粮,而是从军事上实际掌控它。

    在有马乾执掌定闽军的情况下,政治上已然没有抱负,人情上多少有些牵连的陈阙安,便是最好的知府人选。

    当然,步安还考虑到了另外两层。

    首先,陈阙安出自天姥书院,宋尹廷即便使再大的力推举他,都不怕皇帝起疑。

    其次,刚刚削了天姥屠良逸的情况下,破例提拔陈阙安,做个不痛不痒的剑州知府,也有助于皇帝摆出一副“就事论事,赏罚分明”的态度,来暂时安抚天下儒门。

    总之,这件事看似破格,却符合各方的利益,至于到底办不办得成,得看宋尹廷的本事。

    从武荣官驿出来,步安去了一趟城外的曲阜大军军营。

    果然,远远地便能瞧见稀稀落落的绿衣督使——看上去没把曲阜大军看得太严,想来只凭这些人,也看不住偌大的军队,不过是做做样子,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步安没有走近,扭头回了城,路过街市时,买了几样零食,想着回去哄哄素素,瞧见有卖发簪的摊位,摆的都是材料素朴,做工却颇为精巧的木簪子,觉着挺适合晴山,便也挑上一件。

    正付了钱资,准备离开,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好呀你个步执道!姐姐还以为你仍在剑州,日夜担心你安危!你却在这儿逍遥快活!方才买的簪子,是送给哪个相好的?”

    竟是孔灵!

    “我送谁管你屁事。”步安心中也有气,本来说好了曲阜大军会去剑州,却突然变卦,害得他好一顿忙活,差一点就要被右都御史骆成捷撞个正着,因此白了她一眼,便要绕道而行。

    不料这小丫头忽然来了牛脾气,小鸡捉老鹰似的,挡在步安身前,你往东她也往东,你往西,她便也往西。

    “你别以为我不打小孩儿的啊!”步安居高临下瞪着她——两人身高差着一个半脑袋呢。

    “你敢!”孔灵当仁不让,挺着一贫如洗的胸脯,与他针锋相对。

    “哼!”步安趁她大意,一闪身迅速绕了过去,却扭头斜她一眼:“打哭了回去告状,我还嫌麻烦呢!”

    孔灵气得直跺脚,远远骂了几句,见步安充耳不闻,只好一溜烟跑出了县城。

    这会儿,离骆成捷前往剑州,已经隔了足足九天,督察司的人也早已不像头几天那样,紧紧看着曲阜大军了。

    孔灵跑进军营,便只有几个绿衣督使瞥了她一眼,连装装样子,拦下来问问的举动都没有。。。

    等到孔灵跑进了宋蔓秋的营帐,见她双腿上摊开了一件改到一半的儒生袍子,一手拿着针线,另一只手似乎刚被针头刺破了手指,正含在嘴里吮着,便上前一把夺过那袍子。

    “你这小丫头,又发的什么疯?”宋蔓秋起身去抢。

    孔灵将袍子藏在身后,恨恨道:“姐姐!你还惦记他做什么!人家心里压根就没有姐姐!”

    宋蔓秋闻言微微一滞,似乎被她说到了痛处,却又摇了摇头道:“灵儿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说着又要去抢那件改了一半的袍子。

    孔灵大约是心疼了姐姐,扁着嘴快要哭出来了:“他……他明明就在县城里!哪个说他还在剑州的!我刚才……刚才还瞧见他在买发簪子呢,挑的那个仔细!”

    “你瞧见步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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