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故事--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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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的故事--卫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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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提。继平只觉得心中烦闷,借口去邻城议事收帐,带了三四个人便出了门。  
其实正事一早办完,继平只是延延挨挨不想回家。成亲虽是人生大事,他却不想与那些没见面的女子草草成了亲,相对无话几十年,人生便这样子了。这千山镇虽然不及伏城繁华,他倒也有两家铺子,这时便在绸缎铺的楼上暂住着。时已至初夏,纱绢绸缎生意极好,他有时也在店堂里坐一坐,看着帐本子,也看着来往客人。  
这一天清早,刚刚打开了门,便有人进来挑拣。继平坐在后面抬眼看,两个女子站在门侧的暗影中看布。一个穿绿,梳着双髻。一个穿着月白,一头乌发,半边侧脸玉雪似的白,莹莹生光。继平坐得偏,但见那女子身形纤秀,眼直直的只是移不开。那女子翻弄了一下,回过来再看其他的布匹,继平看清了她的面目。只觉得那眉眼出奇的娟秀可爱。双腿不由自主般向那边挪。那穿绿的女孩子当他是伙计,便问:“这流影纱几个钱一尺?”  
继平恍恍惚忽答:“二钱银子一尺,足尺加二,包保一年是不掉色不起糙。”穿月白那女子轻轻点点头,穿绿的便说:“那给裁个七尺。”  
继平原也熟这些活计,抖开了布,拿着尺量。只是他的心思哪有在布上,胡乱的量了,放了布头,撕好包好,那穿绿的付了钱,两个女子便走了。到了门边时,那穿月白的忽然回过头来看他,脸上带点娇俏的笑意,略停了一停,才出了门。继平只觉得那一笑把他整个神魂都引了走了,站在当地只是回不了神。  
当天便打听到那女子姓周,是本地好人家的女儿。晚间就写了信给母亲,央她来求亲。李氏自是欢喜,打点齐了一应礼聘,央了媒人前去,一说便成。婚期定在初秋。继平只恨时光难挨,这夏天这样长,似是永远到不了头。然而时光总是一天一天的过,那一天虽然远,可也终究到了。继平披红挂花,欢欢喜喜将心上人娶回了家中,这一天只笑得一刻也没有停过,身边的纷纷打趣,他只是傻傻的不知道回应,平时的机变老练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洞房花烛,继平轻声问名。新妇低低的说了,闺名叫做素菊,在家中乳名叫盼儿。继平又问那天在布庄因而回顾一笑。新妇只掩口轻笑不停,停了才说,继平那日的布足足给裁了一丈过半,样子实在呆傻。继平自己也笑,便将蜡烛吹熄了。  
屋外堆满了贺礼。不知道谁送了一张画轴来,这地无风自展,上面千山茫茫,雪意悠远。题作:千山映雪,白头相偕。  
(此番外赠给映雪和立堂。算是结了个来生缘……其实我很喜欢映雪的。)  
 
  

 番外二  

大雨倾盆。九宣拎着一小壶酒,撑着油纸伞,沿那砖石的城楼梯子一步一步向上走。大风刮得伞也要拿不住。上得城来,那角楼的廊下倒还有一块干爽的地方没被雨水浇到。他把伞收了拢,抖一抖水珠,靠在阶上,拾阶而上,在那廊下席地坐了。清冽的酒液润湿了嘴唇,在舌上转几转,不舍得这么快吞下去。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柱上,指甲轻轻弹着那酒壶,嘴里低低吟唱。他自饮自唱的开心,却不曾提防到这角楼上或还有别人。那人早来,他功夫原比九宣略好,潜声屏息。这时听到廊下面少年曼声吟曲,所念是的前人名句。雨声哗哗的作响,他清亮的声音在雨声里高高低低,象是随风吹雨打的树叶,但却始终不曾断绝。那一句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重帏深下莫愁堂,  
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  
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  
月露谁教桂月香……  
词意既深且绵,被那样的声音念出来,却不觉得低软。他一时分了神,呼吸声便重浊,少年的声音突然止住了,静了一刻,扬起了嗓子说:“大雨这般声势,却不想早有高人在侧。独酌无趣,共饮一杯如何?”  
那人知道行藏已露,对方又如此大方,便落落走了出来。他原是在那角楼的向东的一侧,这时转过弯角,看到檐下石阶上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少年,听得脚步声响,偏过头来微微一笑。那人只觉得那一笑象月光般清朗明亮,怔了一怔,才道:“冒昧了,请勿见怪。”  
少年只是微笑,道:“地方又不是我的,你明明是早来,我倒该道声扰。”把手里的酒壶递了给他:“无酒不足以助兴,尝一口吧。  
那人接过来,深嗅一记,道:“好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只觉得那酒清冽甘美,耳中听得少年说:“我叫九宣,兄台贵姓大名?”  
那人微一犹豫,说道:“我姓孟,家里人喊我小四。”  
两个人在阶前坐了,九宣也不再念刚才那未完的诗,大雨无穷无尽般,四望皆是一片茫茫。孟四只觉得这少年品貌清奇,竟不似凡间人物,倒似那风那云那水里化出来的一份气韵。两人说了些闲散的话语。等雨势渐小,九宣站起了身来,道:“小弟有事在身,已偷了半日的闲,先行一步。”  
他拱手为礼,拾起脚边的纸伞,头也不回地去了。孟四怔怔的看他背影隐没,一时心里空空的,象是丢了极重要的东西一样失落。不经意的一眼,看到那酒壶已经空了,滚在阶下的雨水中。  
到晚间那雨仍是没有停,只是变得细碎迷蒙。九宣从酒楼里下来,撑着那油纸小伞,在水光隐然的麻石道上慢慢的走。这小城他待了三日,能玩的都已经玩过,可赏的也都赏遍。正盘算着明日起身再走,忽然路边一条暗巷中有人轻轻呻吟了一声。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巷子乌沉沉的,隐隐有个黑影蜷在地下。他这几日闲得生闷,双脚便转了向那巷中走去。地上那人呼吸细弱,一身透湿冰凉。九宣探一把他的脉,轻轻咦了一声。这人功力虽然算不得多么高深,但是重伤之下却仍然运转无窒,倒似那位尊一方的孟家的蕴元功。那人微微动了动,九宣扳过他脸来,昏暗中却也认出来,正是白天在城角楼上见过的孟四。  
“孟四……原来是那个孟家的人……”九宣偏头想一想,日间觉得这人不俗,虽然一脸的持重干练,却也还只是个少年。他知道孟家的第四子名声极佳,剑法也是极为人称道的。这时要转身走掉,好象有些对不起白日里一起喝的好酒了。  
“倒是你走运……换个人来,恐怕也治不了你的伤……”九宣喃喃自语,把他拉起来负在背上。  
一切便是那一天,孟四此后有时想起来,一切都是始于那一天。他的人生,从此不掌在自己的手中。  
后来,后来。  
那人莫名的失了踪影,江湖上人言道,淫医朱九宣怕是在霜剑山庄的一场大火里烧死了。他只不信,可是……哪里也得不到他的音讯。他现在是已经知道了,九宣那日与他分尝的酒,是海外名酒清花珑,也念熟了那一天,九宣没有念完的那两句话。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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