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博物馆- 第32部分

　　　　它们尖锐、锋利，能贯穿死者的身体，上面好像还粘着些奇怪的东西，有股精神力在依附。碎片四溅，炸进了许多死者的体内，然后就此停留，不再离开。

　　　　但奇怪的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火灵的智慧还没到理解这一步，它只是按命令的优先度，做着自己擅长的。

　　　　敌人似乎不在周围，没有任何气息，也感觉不到下一次进攻的可能性。战斗损失也可以接受，大多数尸体都还能动。也许，这只是敌人的小小阻击，和之前是一样的？

　　　　无论如何，火灵都提高了警惕。

　　　　甚至牺牲时间，让游行不再浩浩荡荡、肆无忌惮，改而用了更谨慎的阵型。顺便，它还拆了一些尸体，将骨头做成战斗力不俗的骸骨死士，它做了自己擅长的一切。

　　　　悄无声息——种子开始成长。

　　　　它被炸进了死者的体内，然后被激活。

　　　　一粒粒芝麻般渺小的种子，却贪婪地吸纳着尸体仅存的营养。有细小、冰凉、透明的枝芽，从种子里挣扎而出，它像是冰刺般尖锐，肆无忌惮在尸体里成长。

　　　　但火灵并不理解这一切。

　　　　死者的游行每向前一百步，就有一百颗种子成功发育。

　　　　若是走了两百步，枝条就茁壮成长，从毫无痛苦，也无法呐喊的尸体里钻出。

　　　　那些被投石索砸开的洞，被尸体炸出的裂缝，都逐渐被枝条撑开。

　　　　回过神来，火灵疑惑地发现，自己的死者大军变得有点奇怪……它们身上怎么长出了很多植物？从那些洞——或者是被戳出的洞，枝条花枝招展，一根比一根长势好。

　　　　火灵意识到不对劲，因为这些枝条居然开始孕育花蕾。它想命令死者折断这些东西，但正好，即将到下一个仪式点了……按命令的优先程度，必须先完成仪式。

　　　　这次也会有敌人吗？火灵又考虑到第二顺位的优先事项。

　　　　果然有——

　　　　但敌人就一个人，是个旅行商人打扮的黑发青年。

　　　　看起来不怎么强，却从容得很，像是要来谈一笔大生意一般，意气风发。

　　　　不偏不倚，他正踩在仪式点上。

　　　　在青年的身旁，立着一扇陈旧、难言的斑驳大门。它敞开了一线，似乎里面藏纳着一个小小的世界，这必然是不可揣摩，阶级高到可怕的魔法造物。

　　　　“真是一片漂亮的树林。”路奕说。

　　　　在他看来，这死者游行的队列，已经变成了移动的冰树林。

　　　　怪诞而魔幻的感觉，从每一根破肉而出的枝丫里散发，它们尖端的小小花蕾，欲要怒放。

　　　　眨眼过后，花蕾接连绽放了。

　　　　善神计算好的时间，确实精准无比，他配得上接下来每天一顿肉的待遇——路奕在心中夸赞完，压下了直面六阶死亡造物的恐惧，开始着手下一步。

　　　　这些叫做“圣人的冰枝”的植物，可以在开花的同时，释放一种带有神圣力量的冰雪气息。哪怕是最炙热的荒漠，也会因它们的绽放，而凝结如冬。

　　　　在这些花的簇拥下，哪怕火灵是六阶的可怕之物，也会被最大限度克制。

　　　　这一幕冰花绽放，只是为了争取时间。

　　　　路奕不紧不慢拿出了一个袋子，轻轻解开绳线，里面的金色辉煌立刻四溢。那是他从蜂蜜里缴获的所有灵魂金沙，价值非凡，但现在却像金色的河流，被路奕随手洒向地面

　　　　然后，他敞开了死者之牢的大门。

　　　　释放了被关押起来的那只高阶幽魂——无论是灵魂金沙，还是它，都是接下来召唤仪式的祭品。

　　　　意识到大难临头，火灵绝不允许这场仪式，就像现在暴怒不定，想要马上解决路奕的样子。

　　　　可咬着牙拔刀出现的萤，切向了摇曳不定的火团。

　　　　在这寒冬般的环境下，他有自信拖住被弱化的火灵一小会儿。可他没有信心，路奕能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完成那场可怕的召唤。

第52章　兑现承诺（四）（）　
火灵感到了一种名为耻辱的情绪，这很少见。

　　　　自己这样的造物，总是能帮主人分忧解难，几乎任何被下达的命令，都可以高效去达成。但如果继续拖下去，这一次，恐怕主人会对自己失望……

　　　　眼前挥舞着两把短刀，个头还不如那些骷髅高的少年，正拼尽全力阻止火灵——这让它很是不悦。只是四阶的小小虫子，不该继续叮扰自己……

　　　　它用了自己的全力。

　　　　一团团幽绿色，来自地狱深处般的灵魂烈火，围绕成了圆圈。远远看去，像是一枚钟表的表盘，每个小时的位置都有一缕火光。

　　　　总计十二朵魂火，每朵都在凝练强大的力量。

　　　　它可以轻而易举烧灭一幢豪宅，或是将上百个凡人一起熔成灰烬。

　　　　但那些冰树枝上冒出的繁花，实在是太碍事！它们的冰结效果，大大延缓了火焰的速度和威力。哪怕火灵拼尽全力，同时将几团魂火砸过去，也会被身手灵敏的萤躲开。

　　　　萤擦着死线，躲开一次次进攻，偶尔还能将两把交替使用的刀，向敌人挥动，亮出反击的獠牙。

　　　　要么贯穿附近攻击来的骷髅头颅，要么直接威胁到火灵的本体。

　　　　他无视身上每一处未能痊愈的伤，将每块稚嫩的肌肉都发挥到极致，刀刃虽然没办法直接杀伤身为火焰的敌人，但却可以瞄着它寄居的肋骨火炬。

　　　　火灵也将那些可支配的尸体全部用上，不再小觑敌人。

　　　　骸骨铸就的战士，数量已经达到了两位数，这是火灵的极限。但每一具，都拥有和萤同等的战斗力。

　　　　攻击没有死角，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本该很快就将上蹿下跳的萤猎杀……但没有。

　　　　那些死者的身上，开出的冰花越来越多。这让火灵有限的智慧无法判断，是先去斩断树枝，还是先攻击敌人……

　　　　它试图让一些长了树枝的尸体自爆，但收效甚微。

　　　　寒冬般的严寒，阻碍了爆炸的效果，甚至很难让一整具尸体爆开……

　　　　“……撑不住了！”萤快要哭出来一般，在拼死争取来的一个机会里，向路奕大喊。

　　　　他甚至没有富裕的机会，去看上路奕哪怕只有零点几秒，些许的疏忽，都会葬送自己的生命。萤没有听见路奕的回答，而是——感受到了。

　　　　那是驱散了严寒，让每朵冰花凋零的炙热。

　　　　但并非是火灵的力量，而是某种更加高不可攀的力量。

　　　　热浪瞬间融化了地面的沙子，它肆无忌惮地向外宣泄自己的伟岸，像是一颗活生生的太阳，就在他们身边，用炙热和大家打招呼。

　　　　这是路奕召唤出的存在。

　　　　七阶的死灵召唤魔法·锻魂之人的邀请函。

　　　　事实上，死灵魔法是以军队般的规模与人交战的，并不像其他领域那么简单粗暴，需要太多细致的准备。

　　　　比如——强大尸体很难搞到手，即便唤醒了尸体，也需要给它配备些相应的武器才行。优秀武器的极度匮乏，这一直是困扰死灵法师的历史难题。

　　　　于是，壳之世界的一位传奇铁匠，活了数千年岁月，统称“锻魂之人”的奸商，就盯上了这帮家伙。

　　　　正如现在这样——

　　　　锻魂之人会回应召唤，收走丰厚的代价，然后替对方敷衍地锻个几件武器……不像那些战士或骑士，死灵法师反正不怎么懂武器，所以一贯好骗，而且还都是自带材料的。

　　　　如今，锻魂之人散发的热浪，就是她高兴的证据。

　　　　又有客户召唤了自己，真好。

　　　　她是个淡泊的炙红色虚影，这是因为召唤仪式不够成功。

　　　　透过虚影，只能勉强看出女性轮廓、抗在肩上的铁锤，以及拎在另一只手上，总是随身携带的小铁毡。但这并不影响传奇铁匠发挥手艺，反正这买卖要求很低……

　　　　锻魂之人藏起了高兴的情绪，假装严肃道：“以我手中的铁锤，及千载岁月磨练的技艺，与你交易……呃，一阶？我是不是走错了？”

　　　　“没……就是我向你发出的邀请函。”

　　　　她在附近看了看，发现大量的灵魂金沙，弥补了精神力的不足。

　　　　而且，还献上了一只六阶的剪影者当祭品……

　　　　这些凑齐，才极其勉强地召唤了自己的虚影吗？锻魂之人难免有些惊讶，但生意归生意。

　　　　“需要什么样的武器？”

　　　　“随意。”

　　　　“……随意？”虽然她一直都是随意打造，尽量糊弄客人的。可真被这么要求，还真是头一次。

　　　　在经历的上百次召唤中，那些死灵法师总是会以外行的口吻，提出“能一刀砍断大山，同时锋利到可以切开金刚石；有火焰特效、挥动就会引来雷电”之类的要求。

　　　　路奕焦急地指着战场，指着那只火灵。

　　　　“这就是提供给你的材料，随便怎么用。”

　　　　“……你这是请我当打手来了？”她的虚影晃了晃，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不，只是材料比较……难以驯服……这次锻造难度有点大而已。”

　　　　以及，召唤她的魔法，没有硬性的阶级要求，只要拿精神力和够格的祭品代替就行……但这掏空了路奕的所有家底，那些灵魂金沙，本该够他用上许多年。

　　　　她的显现，是绝对高位的压制，使得火灵和萤的战斗，变得渺小而可笑。

　　　　除了路奕这位召唤者还能讲上几句话，其他人都已缄默了喉咙，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只有无数汗水从身上冒出，既是因为紧张，又是源自炙热。

　　　　他们在等待锻魂之人给出回答，听她是否愿意答应这一份“锻造的委托”。

　　　　她却像是在观光，眺望着周围的一切，唇中飘出零散的自言自语。

　　　　“是这个地方啊，丰饶命运卡的埋藏之地……噢，你这是在守城，真聪明……这扇门……”

　　　　她的目光落在死者之牢的大门上，震惊了一刹，但很快收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转向路奕。脱口而出的，只有一个简单，却意义非凡的词。

　　　　“成交。”

　　　　“……感谢。”路奕如释重负，撑到现在的双膝也终于发软。

　　　　“……这是什么意思啊？”萤焦急地问，显然还不太理解现状。

　　　　锻魂之人将肩上的锻锤轻轻掂量，像是把玩一支羽毛笔。

　　　　她走向因为自己的气势，呆如小小烛火的火灵。

　　　　倩丽的虚影脸庞上，挂着暧昧不清的笑容。接着——代替说不出话的召唤者，说出了问题的答案。

　　　　“意味着，你们的守城战，可以结束了。”

　　　　锻锤被高高举起，锤面凝聚着赤红色的漂亮火焰。

　　　　这靠近的炙热，融解了一具具可悲的死者尸体，替它们结束了被玷污、被利用的命运。

　　　　六阶的材料，三锤就够了，甚至用不上她的铁毡。

　　　　第一次，锻锤挥落，轻轻敲在火灵身上。

　　　　这团魂火，被拍得又扁又长。

　　　　手法看似平淡，看似只是玩耍一般，但整个城市里的死亡气息，尽数被击溃、消散，一点不剩。

　　　　第二次，锻锤扬起，再度落下。

　　　　被敲击的火灵瞬间死去——或者说，湮灭了。

　　　　而且，这一击宛如是在锻造整个世界，能击出不可见的裂痕，甚至还能听见不存在的清脆裂响。

　　　　第三次，锻锤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简简单单，曾经的六阶火灵，变成了一把简简单单的小匕首。

　　　　没有装上刀柄，轻薄而透明，幽绿色的无形材料，显然不是什么刀鞘都能收纳。

　　　　“嗯，随便……我是说非常认真地替你敲好了，这绝对是我生涯的最高杰作，你该感到自豪，能拥有它，真是太让人羡慕了。”她回头对路奕笑了起来，“真的！”

　　　　一旁的萤，瘫坐在地上，甚至连心爱的双刀都忘记捡起。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路奕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明明说一击就能解决……却敲了三下。

　　　　等庆功宴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抱怨才行，他如此想着，疲惫却满足地昏睡了过去。

第53章　人偶姑娘（）　
路奕脸上堆起苦笑，因为自己的精神力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地上堆积为圆，召唤了锻魂之人的那些金沙，也已经褪去了特殊的色泽，再无法用于补充精神力。

　　　　所以，这位锻魂之人“认真”打造的武器就算再优秀，也无济于事。

　　　　那是花光了灵魂金沙这张底牌，才无奈得到的小玩具……自己是魔法师，必须用匕首的情况肯定不会太多。但如果拿去卖，又有点舍不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而且，还得在这一穷二白的情况下，考虑另一件事。

　　　　她的手艺，价值昂贵。

　　　　锻魂之人是贪恋财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