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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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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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锦衣年轻人想问的是继位,胡贵妃想问的是子息,当然都涉及天命。

    但天近人用同样的话拒绝二人的请求,这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

    “只是算命先生的常用手段,我说过,庵里那位很会唬人。”

    井九对赵腊月说道。

    赵腊月心想真的这么简单吗?

    童子很是生气,说道:“便是神皇陛下与剑神大人,对先生也是尊重万分,你是何人?竟岂对先生如此无礼!”

    井九平静说道:“如果不是算命先生的手段,那这两句话如何解释?”

    童子冷笑说道:“先生学通天人,言辞间自有深意,哪里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懂的。”

    井九说道:“天命归一,何来两处?若你家先生的话真有深意,我是不是可以疑心他是想挑起皇宫内乱?”

    童子闻言语塞,他哪里知道自家先生的想法,又哪里敢随便应话,只得哼了一声,不再理井九,转而望向瑟瑟小姑娘。

    看着童子神情,瑟瑟便知道他准备说什么,好生失望,哪里肯就这般离开,细眉一挑便准备闹一场。

    童子说道:“先生说了,你母亲何时嫁人,要看老太君何时厌了这人间。”

    听着这话,瑟瑟眼睛一亮,接着问道:“那究竟何时?”

    所谓厌了人间,不过是到了秋天。

    瑟瑟不喜自己的祖母,也不会期望她早些辞世,真正想知道的是别的事情。

    童子说道:“至少也要到十年之后。”

    小姑娘算了算,十年后自己已经大了,就算母亲那时候改嫁,自己也有足够的能力帮着看看或者阻止。

    问题得到解答,她眉开眼笑起来,与赵腊月说了几句话,约好后日相见的时间,便与那妇人一道离开了梅林。

    梅林里只留下了井九与赵腊月二人。

    童子不再说话,伸手比赵腊月比了一个请。

    赵腊月这次没有看井九,直接走进了庵里。

    时光缓慢流淌,天光在树枝间变幻着模样。

    井九静静站在庵前,没有想什么。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那名童子走出庵外,来到他的身前。

    井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童子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的同伴已经出庵,在那边等着。”

    井九向外走去。

    童子愣住了,过了会儿才醒过神来,赶紧喊道:“慢着。”

    井九停下脚步。

    童子赶上前来,带着不满说道:“你很幸运,今天还有一个名额,落到你头上了。”

    他不明白,为何已经对先生说明了这名年轻修道者先前的无礼,先生居然不动怒,甚至还要面见对方。

    要知道就算是皇朝里的那些国公,先生也很少理会。

    更令童子感到吃惊的是,井九听到他的话没有转身,重新抬步走向梅园外。

    “喂!你干什么?”

    童子又是吃惊又是不解,觉得好生荒唐,不停在后面喊着。

    井九不曾理会,只是数步便走到湖畔,准备穿过那个积着数十片青叶的亭子。

    便在这时,一道沧桑而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你真的不想知道景阳的下落?”

    ……

    ……

    井九停下脚步,看着亭上被风拂落的青叶,沉默不语。

    他知道,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够听到这道声音。

    遁天地之隙,以意念入耳,对方的神识非常强大,就连青山宗那些破海境长老都不如。

    但这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

    让他停下的原因是这个问题。

    整个世界都以为景阳真人飞升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并非事实。

    比如赵腊月,还有青山宗里的几位大人物,当然还有他自己。

    如果还有别的人知道景阳飞升失败,那些人便一定与此事有关。

    那些人可能是主谋,可能是帮凶,总之,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些人。

    当然,这道声音的主人有可能是从何处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用这个话题来装神弄鬼,也有可能此人是要用这个问题来挑衅他。但不管是哪种,井九都自己知道应该见一见对方了。

    ……

    ……

    走进旧庵,随苔绿向里,见到一间陋室,布置简单,有一盏花水搁在窗前,有一道草帘横在中间。

    井九踏进室内,草帘无风而起,自行系到柱上,画面看着颇为神奇,他看都没看一眼。

    草帘掀起,香气先至,然后才是画面。

    如轻雾般的薄烟,离开焚香,消散于空气里。

    一人坐在案后,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双眼深陷,不知已经盲了多少年,散发着深不可测、难以形容的气息,

    案上除了香炉,还有纸,有砚,砚里的墨汁反射着天光,明亮幽暗间,仿佛没有黑白的分别。

    老人手里拿着一枝雪毫笔,正在写着什么。

    雪毫笔,用的是雪国大妖耳廓里的细毛制成,极其难得,尤其是这些年与雪国战火稍歇,越来越难找到。

    但如此珍稀的笔被老人握在手里,就像是最普通的兔毫。

    因为老人的神态很自然,没有任何在意。

    可能是因为他眼睛瞎了,看不到洁白无瑕的笔毫,更大的可能是,他早已看透了天地,何况一枝笔?

    井九走到案前,望去。

    砚里的墨汁确实看不清浓淡,但被雪毫吸入,再落于纸上,便看得很清楚。

    那是熟墨。

    熟墨是静置一夜的墨汁,水墨渐渐分离,被笔尖写在纸上,便有了不一样的美感。

    墨字之外,浸着数分水痕,就像是雨里的纸伞,或鬓角沾着水珠的姑娘。

    这很好看,但是墨水相依,很难说黑白分明。

    井九看惯了赵腊月的眼睛,所以不喜欢。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这字确实写的极好。

    “字不错。”

    他说道。

    如果是一般人,在赞美之余,应该还会惊叹数句。

    比如:你的眼睛不能视物,为何能把字写的这般好看?

    那么老人便可以回答:吾乃白鹿书院天近人,洞天绝学,举世无双,心眼尽开,万物皆在心间……

    井九没有这样说。

    所以没有后续。

    于是庵里的安静便显得有些尴尬。

    他不是刻意这样做,而是真的不关心。

    在卷帘人的医馆里,他曾经说过,天近人挺能唬人。

    他知道对方肯定有些本事。

    但不管你有多少本事,哪怕你真的引领西来成了一代剑神,哪怕你被举世公认为最接近天道的那个人。

    井九还是不感兴趣,不关心。

    老人低着头,如白雪覆峰顶。

    庵室极静。

    不知过了多久。

    老人终于开口。

    他问了井九一个问题。

    “既然你对世间没有任何关心,为何会来这里?”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你承受得住吗?() 
    井九看了老人一眼。

    这位老人自然便是天近人。

    他被公认为最接近天道的命数大师。

    但井九对他没有什么兴趣,哪怕是对方提到了景阳。

    直到听到这句话,他才第一次正视对方。

    因为不管是猜的,还是习惯性装神扮鬼,总之对方说对了。

    他对人间确实没有什么关心。

    这不是秘密,只不过他没有必要、也没有机会向整个人间宣告。

    柳十岁与赵腊月应该有些感受,又因为他们与井九的关系不同,所以无法确认。

    天近人说破了这一点,这让他有些意外。

    但他没有接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而是问道:“听说每个人可以问三个问题。”

    天近人手里的笔停在纸面上,说道:“不错,什么问题都可以。”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抬头看井九。

    这并不意味着不礼貌,因为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他的双眼不能视物。

    井九盯着他的前额,似乎想从那些皱纹里看出些什么。

    天近人也在等待着什么。

    整个朝歌城都知道他来了,却不知道他住在旧梅园里。

    今天能够知道他的行踪,并且悄然来到这里的人,都绝非寻常之辈。

    比如洛淮南、那位锦衣年轻人,当然也包括赵腊月还有井九。

    做为朝天大陆最出名的命数大师,天近人的一言一行往往能够影响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宗派。

    有机会向他请教的人,在三个问题的选择上都会非常慎重。

    今天来梅园的人,他们的问题涉及天命或者大陆气运,井九呢?

    天近人很想知道,这位青山宗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这个藏着无数秘密的年轻人,今天会向自己提什么问题。

    如此,他才能够知道井九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井九想都没有想一下,便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想知道他们所提问题的内容。”

    微风带着极其淡的花香,从窗外渗了进来,很快便被焚香吞噬。

    就像被春光吞噬掉的时间。

    庵室里的安静,源自于天近人的沉默。

    沉默不是因为这个问题难以回答,是因为意外。

    天近人需要想清楚,井九这个问题的真正用意。

    像洛淮南这样的人物,知道他的问题,便有可能真正接近他的秘密,这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问题在于,没有人会把如此重要的机会用在查知他人的秘密上。

    直到现在,天近人依然认为井九刚才做势欲走,不过是欲擒故纵。

    他不相信有人会不珍惜被自己点评的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近人缓缓把笔搁在砚上,说了一句话。

    “了解他人的秘密,自然能挣很多便宜,但世间哪有什么比认清自己、把握将来更重要的事情?”

    砚中分离的水墨,被落下的笔尖重新搅在一起,再也分不出黑白。

    “自己的事情还要问人,那太失败。”

    井九说道:“我失败过,不喜欢那种感觉。”

    天近人确认了,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个机会。

    再一次长时间的安静。

    天近人缓声说道:“洛淮南的问题,和你一样,也有些怪。”

    ……

    ……

    窗户是开着的,室里的香气还很浓,纸上刚写了一行字,水与墨正在分开。

    洛淮南站在案前,态度尊敬,赞了数声,得了回应,再次称赞,仿佛自己不曾用过熟墨。

    至于天近人不能视物,为何能够写得如此好的一笔书法,他和井九一样,没有问。

    他问的是:“前辈此生看人无数,究竟在看什么?”

    天近人说道:“我看的是过往以及将来。”

    洛淮南沉默很长时间,再次问道:“我还想问雪国天气如何。”

    天近人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推演计算,还是在犹豫能不能泄露天机。

    “雪国最近这些年很冷,应该还会冷很久。”

    “像火锅在冥都风行的时间一样久?”

    “是的,至少要超过一百年。”

    听到这个答案,洛淮南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说道:“那就不用担心了,多谢前辈。”

    洛淮南也没有问自己,他关心的是人族。

    第一个问题不算,他很巧妙地用后两个问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雪国的天气以及冥都的火锅,还会再持续一百年,那么人族暂时不需要担心。

    ……

    ……

    洛淮南的问题,没有超出井九的想法。

    那么赵腊月呢?

    天近人说道:“她就站在我的面前,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什么问题都没有问。”

    井九若有所思。

    天近人说道:“接下来,你还有两个问题。”

    “既然她没有问,那我也就不问了。”

    井九说道:“而且你我都清楚,你让我进来,不是想听我问你,而是你想问我。”

    天近人缓缓直起身体,望向窗外,不知看着何处,也不知道双目皆盲的他能看到什么。

    井九说道:“是剑西来要问的,还是皇帝,又或者是青山宗的某人?”

    天近人说道:“我确实是受人所托,但我不会告诉你是谁,因为你自己放弃了后面的两个问题。”

    井九说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

    天近人忽然说起别的事情:“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你应该没有易容,就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井九说道:“不错。”

    天近人淡然说道:“既然如此,在我这样的老人面前,你和赤裸着、不着一缕的婴儿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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