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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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风流-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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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楫的目光变得深邃。

    另一厢独孤绯甜美软糯的声音唱着“相思知不知”,眼睛脉脉含情看着韦应己。

    韦应己微微垂眸,睫毛遮了半眼,忧郁的贵气,微带寂寞的风情愈发明显。

    独孤绯的眼里有着着迷,又有着一分惆怅。

    相思知不知,谁对谁有意,谁又中意谁呢?

    一曲踏唱两遍,曲子一变,又成了清新轻快的采莲曲。

    大家嘻笑起来,目光看向萧琰和慕容优这一对。

    这两人,就是一对莲。一是琉璃莲,一是雪山莲。

    慕容湄的眉梢眼角飞笑起唱:“越溪女,越江莲。”

    众人一听顿时又笑了,踏歌接唱:“齐菡萏,双婵娟。”

    萧琰不由好笑,心道:二嫂明明知道我是女郎,这是故意调侃我和阿丹呢。

    她与慕容优的眸光交融而笑,踏歌唱道:“嬉游向何处,采摘且同船。”慕容优踏步旋身,转圈,白底翠绿缠枝莲纹的襦裙飞扬开来。

    萧琰笑着向慕容优伸出手去——关系亲近的踏歌男女,转圈时可以拍手相击。

    慕容优绿眸涟漪,笑容清美,伸出掌去与她手掌相拍,踏步旋去。唱到“时逢岛屿泊,几共鸳鸯眠”时,萧琰踏步转圏,慕容优也笑着伸出手掌去,与她相拍,唱到“襟袖既盈溢,馨香亦相传”和“薄暮归去来,苎萝生碧烟”时,两人都错步交臂,手臂一挽,旋身而过,极其赏心悦目。

    裴融之和慕容湄也这般交臂而踏,其他人的组合就没这么亲近了,都是踏而不近身,只眉来眼去,身体却不会碰触。

    采莲曲之后,是生查子。

    慕容湄选了一曲元夕的情诗,于是舞风一下由清新轻快变为柔软缠绵。

    灯树下踏歌的另外两群人都在跟着这边的曲歌而踏,但没有人再围在他们的圈子外踏歌,因为双人对踏的群舞在旋圈时需要的场地比较大,不适合挤到一起。所以三群人是各占一方,同唱一曲歌,但各跳各的,气氛同样的热烈。

    到子夜时分,广场上的踏歌没有半分要散的样子,上元节的踏歌,往往是通宵达旦的,据说有体力好的,从十四晚上踏到十六晚上,连续踏三晚上的。萧琰他们没这么疯狂,但都踏得兴起,没有现在就收场的打算。踏累了的,就歇一歇,喝盏茶,然后继续踏。

    李毓祯到朱雀门时刚刚子时。

    她一身紫服大氅,翩然过来,墨紫冠下,额头高洁,一双淡漠凉薄的眸子,映着千树万焰的灯火,那些璀璨的光辉却如点点沉入幽水,双眼如深渊一般森冷而幽邃。

    她的眼睛看着萧琰和一个清美如雪中莲的女子在欢快热烈的踏歌。

    两人拧腰倾胯,进,退,转圈,都无比契合,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天生一对。那双琉璃般剔透又璀璨的眸子,和那双清新如雪山莲的绿眸交融,同样的纯净,仿佛清晨吹过的风、雪水浸润的莲、池水洗过的琉璃,干净、通透、不染尘滓。

    跟随在公主殿下身后的尉迟亭、□□几人都看呆了。

    此情,此景,此一对人……

    四名侍卫和两名侍女心里都想说:好生相配。

    忽地都打了个寒战——穿着裘氅竟然打寒噤?

    □□和关夏对视一眼,两人都默默抚额:殿下不会和萧十七打起来吧?

    李毓祯解了紫氅,扔给关夏,露出里面的紫绫袍,步伐飒然的走了过去。

    萧琰和李英蓁突然都感到一股压迫力如冰寒的潮水涌过来,两人踏歌步子一滞,转头往那边望去。

    李英蓁呀一声道:“殿下来了。”

    直称“殿下”而不加封号的,除了太子外,就只有准储君了。

    独孤绍惊讶的回头。

    萧琰侧眸望去的目光与李毓祯森凉而幽邃的眸子一触,心中一寒,让她油然想起燕然河谷初见李毓祯时那眼神——那是有着莫测杀意的眼神。

    萧琰身子一僵。

    慕容优绿眸随之望去,顿时神色诧然。

    那踏步而来的女子是……

    气场好生强大。

    还有种莫名森然的感觉。

    萧琰侧眸轻声道:“是秦国公主殿下。”

    慕容优眸中掠过恍然,难怪气势这么强。

    李毓祯的紫绫袍子在料峭春风中翩然,飒飒飞袂,轻俊飘逸,却又给人一种猎猎的凌厉感觉。

    笛音倏止,琴声跟停,众人的踏歌都停了下来。

    李毓祯飒然而近。

    “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李毓祯薄凉幽邃的眸子掠过众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声音清凉如夜风,“远远看见你们踏歌,人、乐、歌、舞,均是精彩绝伦。”

    众人笑起来。

    李毓祯眸光看向郑宜嘉、孙楫和慕容湄姊妹。

    四人都是初次见秦国公主,依年序上前见礼。

    郑宜嘉当先行肃拜礼,“荥阳郑氏嫡支长房嫡三女行六,郑宜嘉拜见秦国殿下。”

    李毓祯道:“郑六娘子是佛门居士?”

    郑宜嘉温柔声音回道:“是,我七年前持戒。”

    李毓祯淡笑颔首,“郑六娘子芳华之龄,就能持心守戒,甚是难得。”

    众人看向郑宜嘉的目光都带着两分诧异。

    佛门居士不是一般的俗家信众,除了不限婚姻嫁娶外,其他方面和出家僧人一样,要严格持守戒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二十五六岁就持戒的女郎更是罕见。看郑六娘子那一脸慈悲仁悯,真个似佛门比丘,没准以后真的出家,难怪二十五六还是未婚娘子。众人都觉得恍然了。

    郑宜嘉温和笑道:“不过性子使然。乐在其中,就不觉有何难为了。”

    萧琰心咦一声,乐在其中,便不觉难为,这话有道意啊。别人觉得万般艰困之事,乐在其中的却不会觉得苦,因为喜欢,所以追求它。她的手指抬起,摸了下刀,纤长细密如扇的眼睫垂下,一时有些出神了。

    李毓祯眼角余光注意着她,见她没看自己,还一副游思模样,心里更生恚意。

    孙楫上前见礼道:“吴郡孙氏嫡支长房嫡次子行二、丙子科进士甲第、授建安县尉、今科春闱泉州籍官秀举,孙楫拜见秦国殿下。”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但十八岁就中了进士科,吏部选试后授从九品上建安县尉,任职两年有余,就遇上三年一期的秀才科开举,于是考取了泉州的籍官秀举名额,参加正月二十五京中礼部贡院举行的秀才科省试。

    李毓祯心里咦一声,十八岁就考取进士科,这绝对是俊彦之才,而以二十出头取得籍官秀举资格,这个俊彦前面还要加一个“杰出”。

    大唐科举有五十五科目,以秀才科最难,是取“天下秀异之才”,考国家治政和方略,不同于一般科目,中第称为秀士,授官高于进士、明经、诗赋文茂、明法等诸科,正八品以下的在职官员也允许考秀才科,中第者即按等授上中下县的县令,成一县主官,省却职官升阶和升主官的漫漫长路,而且以后的仕途晋升也会比其他科举进士更顺——凡是中秀才科秀士的官员,多半都能跨过文官五品这个分水岭,成为中级官员,而其中约有一半,有希望晋身三品高官。大唐近百年来的宰辅任职者中,就有一半是秀士出身,所以秀才科有“高官宰辅科”之称,是士人最趋之若鹜的科举,但是每三年的科举取中者不超过十人,是大唐最难考的科举,被称为秀才独索桥,人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秀桥之难,难于过蜀道!”在职官员要考籍官秀举资格也是绝对不容易的,上州也只有两个名额,孙楫能取得其中之一,必是要搏杀一干同僚,踩着别人尸体才能进入省试。

    李群玉正是看中了孙楫的俊才,绝对有前途,而且品性不错,才暗示孙楫去追李梓岚,比起崔清珏这种诗华文茂之才,她觉得孙楫更适合有朝堂抱负的堂妹。

    李毓祯注目这位年轻俊彦片刻,声音轻凉,浅淡,“汝为俊器。今科春闱,可有把握?”

    孙楫被未来储君当面称赞,脸上也未有得色,脸庞依然肃穆,声音沉稳厚重,回道:“若不中,三年后再来。”他的话坦然,表露出对今科中举并无必然把握,但“三年后再来”又显露出他的信心——今科不中,下科他仍然能搏杀掉一干同僚,考取本州唯一的籍官秀举。

    李毓祯凉淡声音一笑,向他颔首,转头看向慕容姊妹。

    慕容湄、慕容优一同行礼,道:

    “辽东慕容氏嫡支长房嫡次女行九,慕容湄拜见秦国殿下。”

    “辽东慕容氏嫡支三房嫡次女行十,慕容优拜见秦国殿下。”

    李毓祯幽浮的眸光掠过慕容优清新绝美如雪莲的容颜,一笑,声音清淡,幽凉,“慕容家最出美人,你们姊妹一似七月骄阳,一似雪山之莲,丽色璀璨,更胜今夜万千灯火。”

    李梓岚不由霎了下眼:呵呵,殿下居然用了这么多的词赞人美貌?——她赞崔七也不过用了四个字吧。

    慕容湄可不知这位公主以往的性子,哈哈笑道:“殿下太赞人了,我可比不过萧十七呀。”说着向萧琰笑看一眼,心想若论容貌,或许只有十妹可堪与比。两人的气质也相类,可惜萧悦之不是儿郎,不然和十妹就是璧人一对了。

    萧琰听到慕容湄提自己,心里抹冷汗,抬目望来,笑道:“湄九阿姊是骄阳,我就是骄阳旁边的星星。”

    李英蓁站她身边促狭道:“你是什么星?摇光?越摇越光?”

    萧琰:“……”

    众人扑笑。

    笑声中,慕容湄瞟一眼裴融之:这踏歌还要不要踏了?

    裴融之心道,当然得踏。元雍、韦应己、独孤绍、孙楫都不是承爵的嫡长子,有机会与未来储君亲近,怎么可能放过?

    他便向李毓祯抬手行礼道:“殿下,我们十三人组成对踏还缺了一人,您有兴致么?”

    李毓祯眼皮一撩,薄凉眸子看向众人,浅淡一字道:“好。”

    闻听她应下,元雍、独孤绍、韦应己、孙楫四人心中都一动。

    他们之中,谁做秦国殿下的舞伴?

    四人瞬间互看了一眼,目光又瞥了眼萧琰。

    若论容貌,这位萧十七是最有可能的。

    不过,这位殿下未必就爱色了,他们都有可能。

    四人看向李毓祯的目光都流露出两分殷殷之色,不多不少,既表现出乐意与秦国殿下组伴踏歌的意思,又不会显得过于急切。

    李群玉拢着袖口乐悠悠旁观,觉得这情景着实有趣。

    她这位殿下堂姊,会挑谁呢?

    萧琰可不想与李毓祯踏歌,抢在她开口前对裴融之笑道:“裴二哥是今晚约歌的东道,和殿下一组吧?湄九姊和阿丹你们一组。我和六娘子一起吧?”她笑融融的看向郑宜嘉。

    郑宜嘉一脸温和的回笑,“我没意见。”

    李毓祯眸子微冷,幽凉声音道:“裴二郎和慕容九娘一对,我可不做拆散鸳鸯的事。”说着抬步直接走近萧琰,“萧悦之,我和你踏。”

    萧琰脸色一僵,敛着眸,没有应。

    李毓祯眸子幽沉,眼睛里有暗潮涌动。

    众人脸色渐渐古怪起来,感觉这两人不对劲。

    慕容优觉察萧琰不乐意,秀美清致的眉毛一拢,便要开口,却被慕容湄扯住了袖子,向她微微一摇头。

    裴融之的目光在妹妹和公主的脸上转了两转,剑眉微皱:……这是什么景况?

    气氛莫名的凝滞。

    忽地一声轻笑,轻快的笛音行云流水而出。

    这是西洲曲。

    李毓祯幽凉眸中涟漪浮动,修长如玉的右手向萧琰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清凉无瑕的声音起歌,唱道:“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萧琰转头看了眼帷幕,和着母亲的笛音行云流水斜踏三步,边踏边唱:“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李毓祯眸子幽沉之色敛去,踏歌与她斜身相错,拧腰倾胯,眸光与她相绕,“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她的踏步与节律相和,又带着一种光芒,像是头顶上空星域里的万千星辰,从夜穹落下,在她的步下碎光璀璨,弥散。

    萧琰眉一凛,只觉全身气机都被轻若清风、踏星碎光的步子锁定,一个踏错,那些在焰火下闪烁的碎光就会如光箭般将她穿透。

    萧琰全身精神都提注,歌道:“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拧腰倾胯,步子合北斗星数,起足,踏落,准确的落在李毓祯步法中唯一的生机处,从李毓祯的左腰侧掠过。

    斜身而过时,李毓祯右手伸出揽向她腰。

    萧琰侧步斜左肘,撞向她腰肋。

    李毓祯一个旋步,右手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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