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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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风流- 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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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琰哈哈。

    慕容绝转脸对着她:【为了让我尽快证道,不如我们深吻试试。】

    萧琰立即跑得比风还快。

    远远的叫道:【我是精神上支持你,可不是身体上。】

    慕容绝成功调侃她一回,心旷神怡。

    ……

    萧琰飞掠出去,一会又飞掠回来,正色问她道:【你上次是怎么见大知者的?也是朝日圣者请你过去,让他看一眼?】

    【不。】慕容绝说道,【是母亲带我去见他】。

    萧琰咦一声,很是诧异。

    慕容绝道:【他是母亲的第三位兄长。】

    萧琰吃了一惊。

    【……原来是他!】

    李毓祯给她列的乌古斯政治人物名单中,这一位高列于前。

    寔楼伽,皇位序列第三继承人。

    萧琰不知道大知者就是寔楼伽,这很正常。

    阁主列的国教名单中,没有“大知者”,因为大知者不能书不能名,世界对于能看清它的人,似乎要抹杀他的存在,不让他留下痕迹,强行要书写的人,冥冥中便有因果。所以萧琰只知道国教有一位大知者,不会知其名——成为大知者,从此便无名。

    所以大知者是大知者,寔楼伽是寔楼伽。

    乌古斯皇位继承法中,没有规定,身为大知者的皇子不能继承皇位;乌古斯国教也没有规定,有继承权的大知者不能继承皇位。当然,一旦继承皇位,就不再是大知者,慧识天眼会自然失去。无论大知者是否有这个意愿,从皇位继承法来讲,寔楼伽还是皇位序列第三继承人。

    萧琰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小:【所以这位,其实是你的……血缘上的舅舅。】

    是不是舅舅,要看慕容绝是否承认。

    不承认,那就只有血缘而已。

    以她的心性,即使是她的亲生母亲寔楼丘,如果得不到她的认同,也不会称她为“母亲”。

    慕容绝回应道:【他是大知者。】

    大知者眼中,只有世界。

    这样的人,没有亲缘。

    也不用跟他讲亲缘。

    萧琰点点头:【好。】

    不说为什么好,好什么。

    慕容绝却明白,少了这份亲缘,牵绊更少。

    她又说了一句:【他是知者。】

    知者,知道别人,也知道自己。

    清楚知道自己,就知道什么能做,做得了;什么不能做,做不了。——这是明智。

    人世间明智的人,实在太少,尤其越有能力的人,越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做得了,做么都能得到。

    大知者是明智的人,所以他只是知者,不是寔楼伽。

    萧琰心里将“寔楼伽”从一份名单上划去。

    那份名单,有四个人。

    如今,还有两位在寔楼丘前面:

    寔楼明雷;

    寔楼莫沃。

    她心想:不知道乌古斯的内战打得如何了。

    她从神山上下来后不久,两边军队就开战了。

    若不是军队开战,估计追杀她的圣者还要多一些。因为有三分之一的圣者都在军中参战,不能脱离。

    萧琰心里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再待两个月。不论是否突破,都该去见你母亲了。】

    【好。】

    慕容绝没有异议,她来乌古斯,是因为母亲寔楼丘传信,让她回乌古斯;她也应该过去,看看自己的生母是什么样的人,理清当年的事情,只有解决“我从哪里来”,她的心境上才不会出现这方面的心魔。

    【还有十三天,就是除夕。】她望着夜空说道。

    【学长想家了?】

    慕容绝想了想:【想念,但不痴念。】

    萧琰凝望着夜空,眸中有着思念,脑海中一时掠过了很多人影面容,慨叹一声:【牵挂越多,想念越多。】

    河西,长安,三清宫……

    还有遥远的,不知道身在哪里的……母亲。

    “真想,早点晋入先天。”

    才能与母亲相见。

第二六九章 帝诫与谈情三步() 
爆竹声中,又是一年除夕到。

    长安的除夕依然是那么繁盛,欢庆,家家户户团聚热闹,但皇宫今年的除夕过得不热闹,这是当然的,因为还在先皇的孝期中,皇帝就要带着服孝,哪里还能喜庆热闹呢?

    大唐皇帝服丧是最严的,虽然遵循“以日代月”之例,二十七日后就可除服视朝,但此外就不讲“以日代月”了,除了国宴之外,皇帝在饮食宴乐房事等方面都要讲服孝,守二十七个月。这种严格的规矩是高宗皇帝规定的,“君不守,何以令臣民守?”她为母亲明宗守了整三年,即三十六个月的孝,当然她不要求后面的皇帝做到,但必须守孝二十七个月。所以今年大唐皇宫的除夕,无宴乐无歌舞无爆竹,没有花团锦簇的华丽装饰,也没有妃嫔们的争奇斗艳,看起来着实有些冷清,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当然,皇宫一大家子还是要吃除夕团年饭的,不过荤食均无,只有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素食。用完这简朴的“除夕宴”,皇帝让妃嫔们都散去了,只由皇后陪着,左右一双儿女,在宫道上走着,散步消食。宫人们抬着肩舆椅具等远远随着。

    说了一会闲话,皇帝扫了眼四周的冷清素色,忽然感慨说道:“说起来,咱们大唐的皇帝是最不好做的。其他不论,单讲规矩,就一定是历朝皇帝之最。”

    说到了“做皇帝”的话题,皇后和李毓祥都不接话了。

    只有李毓祯接口道:“阿父说的是。做大唐的皇帝,是最不自在的。高宗皇帝定下的规矩多、繁、细,一部《帝诫》九万四千字,不算多,但那些规矩讲下来,能让人欲哭无泪,都要后悔坐这位置了。估计历代先皇祖宗,都在被窝里咬过手绢嘤嘤嘤。”

    皇帝一愣,“哈哈哈!”

    皇后咳一声,丝帕立即捂住了唇。

    李小郡王已经哈的一声跟在父亲之后笑出声来。

    “你呀!”皇帝笑完手指点了点女儿,微嗔道,“也只有你敢拿历代先皇取笑了。”

    “孩儿是实话实说。”她虽然还是太子却已被皇帝勒令看过《帝诫》,想想历代先皇也真是苦,《帝则》《帝宪》《帝诫》三座大山,两座半都是高宗巍峨压着,估计暗地里都想咬高宗一口,简直坑子孙啊!——有这种头悬刀、身戴枷的皇帝么?

    当然她这么说,也是想逗父亲解颐一笑。虽然对先皇山崩逝的哀痛还在,尤其是他们这些与先皇亲近的人,但哀思要放在心中,活着的人还是要快活的活着不是。父亲这大半年都没怎么笑过,除夕这样的大日子,还是得高高兴兴才好。

    皇帝大笑之后神情舒展,背着手缓步道:“定这么多规矩当然是有道理的,当皇帝又有谁愿意被束缚呢?但就是高宗说的:

    “人人都想做皇帝,美人在手,江山我有,手掌生杀予夺大权,想宠谁就宠谁,想杀谁就杀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有这么好的事呢?——老天爷还要守规矩呢,东边日出西边落,没见着心情好了东边出,心情不好了就西边出,哪天心血来潮了还北边出。你是老天爷的爹啊,敢不守规矩?哪个皇帝敢自称天爹,不是天子,那就可以不守规矩了,连老天爷都是你生出来的,天都可以造了,还守什么规矩,你就是规矩。”

    李小郡王听得噗哧一笑。

    崔皇后也听得微微笑,她在家时就读过崔家先祖记录并传下的高宗与大臣问答录,全是原话记录,不像史书进行文辞修饰,里面高宗说话就是这个风格。

    皇帝说的是《帝诫》中的原话,这是高宗写给做皇帝的子孙看的,一点不拽文辞,就是高宗说话的风格,直白,犀利,冷嘲,戳得人心窝子痛。

    “享受到了至尊的权利,就要付出至尊的辛苦,没有白吃不干活的——那是猪,等着被宰。想躺在祖宗的功业簿上挥霍,你以为你是谁?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不是美破了天际?真是想得美。愚蠢的家伙,你以为那张御座是给你造的?血统给了你通向御座的资格,但坐上去后它就什么都不是,只会证明祖宗的高贵,不会让你金光加身,龙躯一震,天下咸服。这种蠢货赶紧麻溜儿的滚蛋。不想被滚蛋的,不想死后得个恶谥被戳脊梁骨的,好好守规矩。”

    皇帝说到这顿了一下,其实高宗后面还有两句:“人笨点不可怕,怕的是贪蠢又享乐——帝座上养出一只猪。此谓之圣猪,也只有一个功能可表了:将先祖传下的精华种子提取出来,传给后代。”——这就是种猪。饶是皇帝这等温和宽谦性子的,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想想前面那些性格强势的先皇,估计后槽牙都在痒。

    皇帝继续道:“说规矩,皇帝是天底下最不该讲规矩的人:那些大臣就爱拿着‘规矩’这个麻袋套你打闷棍,打得你头晕眼花,不敢前行,只敢原地踏步,吃祖宗老本,还没吃光江山已经在陈旧。做皇帝的固步自封,一个王朝怎么能不固步自封?一池死水,不流不动就会腐臭发烂,一个王朝,不破旧不创新,它就会腐朽——这就是破规矩!但是大唐皇帝也必须是最守规矩,不守规矩,为所欲为,作死自个,还作死李家。那些守不了规矩的,去做你的闲王闲公主,别来捣腾这个位置;捣腾了,就别怪被人赶下去。大唐的皇帝,至尊,至强,相应的,也是最辛苦、最不自由的皇帝。戴着枷锁跳出最炫丽的大唐风,这才是大唐的帝王。……朕真不想对某些蠢货说:这种货色居然是我李唐的子孙?——下来,朕会让你懂得,什么是满脸开花、蛋蛋碎,让你知道‘李’字怎么写:血、泪、痛。”

    皇帝说到最后一句,捂唇咳了一声。

    他家这位高武祖宗,说话真个是……咳,估计历代先皇这么努力,就是想争口气——好啪啪打高宗的脸。但凡有心气的,谁能忍?而没有心气的,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李毓祥瞪大了眼,然后笑得按肚子,眼里冒星星道:“高宗皇帝真厉害,真有趣。”将这么深刻又严肃的帝诫用这么有趣又气得死人的话说出来,只有高宗皇帝了。

    李毓祯斜眉哼一声,“有趣?——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小郡王理直气壮的,“那当然。我只是郡王!”

    得意洋洋的,我是郡王我不怕……至少不用担心蛋蛋碎。

    忽地想到,若是女皇帝哪有两个蛋?……哦对,屁股蛋蛋。

    李小郡王瞥了一眼他姊,笑得咯声咯声的。

    李毓祯冷笑,忽然飘后一步抬起一脚揣在她弟的屁股蛋上。

    “唉哟!”李小郡王捂着臀跳起来怒目,跟他爹告状,“阿父您看!您看!李大踹我!以大欺小!不爱护小弟!唉哟!我股蛋碎了……”

    皇后有点不忍直视。

    皇帝也想捂额,看儿子捂臀蹦跳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咳一声,安抚了儿子,又教育了李大。脸一正,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历代王朝,传承五代,一般就会怠惰,但咱们大唐不同,前三代帝王,太。祖、高祖、太宗都是开国英明之主,第四代仁宗才能虽逊,却是仁厚、守规矩之君,五代君主明宗果毅睿智,传第六代就是高宗,之后又历六帝,至你皇祖父,为七帝,虽非个个英明睿智,治国才能也有高低,但没有出现一个荒唐昏庸之主,更没有一个挥霍享乐、不思进取之君,就是因为这头上的三座大山,这为帝的六个字:破规矩,守规矩。”

    皇帝转脸看着女儿,声音温和,“对于大唐帝王来说,做到锐意进取,破规矩不是难事,就算为帝者才能不够,只要遵守放权、分权的规矩,宰相们为了利益也会推动国家革新向前——只是相对慢一点。但是,帝王要做到守规矩,克制自律,却是最难的。——昭华,大唐皇帝的位置不好坐,你要好好做。”

    李小郡王眉心一跳,“好好做”,父亲引用了这么长篇的高宗皇帝说规矩,这是在告诫姊姊吗?

    姊姊最近有做不规矩的事了?

    少年默默落后一步,抬手扶着母亲的胳膊,母子俩都静默走在后面。

    李毓祯眸光微闪,看着父亲说道:“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责任。”又笑着调侃,“我可不想被高宗皇帝用血泪痛教训‘李’字怎么写。”

    皇帝哈哈一笑。

    气氛又恢复了轻松。

    今晚除夕皇帝歇在皇后这边,当然守孝期仍然是分榻睡。除夕要守岁,但皇帝的身体熬不得夜,依然亥时就入寝了。皇后与李毓祯姊弟在前殿围榻叙话,饮着茶酒,要守到子时,辞旧迎新。李毓祥还是少年心性,好动坐不住,换了身短褐到外边练拳去了,殿内母女俩倚在榻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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