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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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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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潼,若论胸襟肚量,我不如你甚”,朱元璋此时怒气全消,一颗心全放在自己的黄脸婆身上。“你冒着这么大的雨跑来,有急事吗”?
  “还不是为了刘凌这小丫头”,马后抿嘴笑了笑,不知是夸奖还是指责“这小丫头越来不象话了,前一段时间非要跑到军中去杀敌立功,昨天又跑来求我看顾他的上司别出事,我见她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两眼哭得通红,怪可怜的,就出来看看天蹋下来没有”。雨后的第一缕阳光透进窗子,把御书房内照得异常温馨。
  “说起来这小丫头也真是怪可怜的,前几天有司查清楚了,他父亲当年其实是被胡维庸毒死的。她让你看顾她的上司?怪事,她为武安国这个家伙讲情,前些日子不是提着剑要杀人家吗,这女儿家心思,还变得真快”!朱元璋愉快的笑了起来,这小刘凌还真的像极了年青时马皇后。
  “我想,武安国顶撞了您,您打也打过了,就别再追究了,什么事决定权还不在您手里,他毕竟对我们的棣儿有两度救命之恩。小丫头我确实喜欢,原本想让棣儿纳她为妃的,现在看来,她和武安国挺投缘,也就算了。他们都是无父无母之人,陛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为他们赐婚。武安国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君臣之间,误会也就揭过去了”。马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刘凌对武安国的好感从来没有掩饰。马后总是在她身上看到年青时的自己。当年这个皇帝,不也是一样的冲动,自己,不也正如刘凌一样对其百般维护吗?‘男人就如一颗鸡蛋,剥开那层看似坚硬的壳,你就能触到其中最柔软的部分’,结婚时义母告诉自己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你这么喜欢小丫头,不如收她做义女吧”!朱元璋若有所思。
  “我倒有这个心思,就怕徐达夫妇不答应”。
  “没关系,我派人去说。对了,徐达和李文忠上了一个本,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咱们一起看看”。
  “陛下不是没来得及,是不想让他们影响自己的决断吧”!马皇后暗暗的想。无论眼前这个男人变成什么样子,变得多么狡猾,他都是自己的丈夫,那个曾经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个女人嫁得这样的伟丈夫,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老天真是眷顾我太多。
  玄武湖,清晨的阳光下烟波浩淼。湖畔,武安国和刘凌并络而行。
  “还疼吗”?刘凌看着武安国包了一层白布的大脑袋,怜惜地问。
  “没事,一点儿小伤而已”,武安国毫不在乎的摇摇头,“这松江府的布还真柔和,就是有点儿捂”。
  “到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管布的好坏,真不知你是不是个傻子”,刘凌啐了一口,假做生气的说,“昨天何必去触那个霉头,整个朝廷谁看不出这些人冤枉来,就你聪明。还直言敢谏呢,想博忠臣的名声也不是这个博法”。
  “我也是一时情急,抱歉,让你担心了”。武安国有些心虚的说。
  “谁担心你啊,你被砍了,关我何事”。
  “好,好,好,不关刘大郡主的事,这条不知好歹的小命随他去吧,刘大郡主眼都不眨,呜……”。武安国肆无忌惮的大嘴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捂住了。刘凌仰头看着他,低低的说道:“以后别那么傻了,行吗,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
  武安国再傻,也知道这几句话分明是以身相许,心下感动,紧紧的握住刘凌的小手,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不甘的蹦出了一句“可惜,最终没说服朱元璋”。
  “别再为这些事烦恼了,还有义父他们呢,估计他们答应你写的奏折已经送上去了。你已经尽力了,要不是震北军将士,你这颗脑袋早不知被砍了多少回”。
  “震北军”?武安国有些摸不到头脑。
  看着这个不通权谋的大块头,刘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喜欢上了这个傻子。“燕王今天要赶回辽东,目前京城内的震北军均听你的号令,皇上不得不有所忌惮。昨天他想杀你,但怕过不了军队这一关。毕竟目前宫中侍卫大多出自震北军,一旦激起兵变,他自己的老命都得搭上。又气又恨,偏偏奈何你不得,所有他才会发那么大火”。
  “啊”,武安国没想到有这么多东西在里边,有些发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事实难以接受,但真相的确如刘凌所分析。那么燕王急着要回辽东,是不是在逼朱元璋向自己让步?想到这,他心里突然一阵迷茫,看来大家都精通权谋,就我一个傻子。
  “形势比人强,你以为这朝堂之上真的如唱戏一般,白脸红脸那么清楚,阴谋诡计起伏跌宕。其实大家都是在私底下做文章,就像这湖水,看似风平浪静,水面下不知有多少漩涡。真正端到台面上来时,已经是一方占了绝对优势,该收宫了”。刘凌一点点开导着他,这个大块头不是笨,其实是心地太纯厚,不知道官场险恶。“前几天传出消息来,说我父亲当年暴卒是胡维庸下的毒,皇上准备给我父亲报仇。可你想过没有,当年要不是皇上纵容,给胡维庸天大个胆子,他敢谋害我父亲吗?臣子恶,陛下圣,几百年来都是这样”。
  武安国轻轻的揽过刘凌,这二十一世纪表达感情的方式刘凌显然不能习惯,肩头马上硬了起来,随即释然的让武安国抱住,把头贴上去,吸取那宽阔胸膛上的温暖。
  看着怀里这个整日风风火火的刁蛮挂名郡主,武安国心中隐隐做痛。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刘凌表面上的无忧无虑隐藏了多少伤痛,每天周旋在王公贵族之间,要陪着多少小心,如果平素没心没肺的刁蛮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掩饰,她的生活,有多苦,多累。
  紧了紧怀中柔若无骨的娇躯,武安国暗暗发誓:刘凌,终我一生,一定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如果你愿意,
  我愿用我并不宽阔的肩膀
  为你支撑起一片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永远
  没有委屈。
  如果,
  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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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兄”,望着武安国走下栈桥的背影,朱棣忍不住低声呼唤他回头。
  “什么事”,被呼唤者奇怪地转过身。
  “小心些”,朱棣一语双关,对于父亲发怒后会做出什么事,作为儿子的也心中没底,日后没有自己从中斡旋,他害怕什么不可预知的灾祸降临到救命恩人身上,这个大块头虽然好多管闲事,但教会了自己很多未知的东西,可以说是打开了一扇大门,让自己看到了从未看见过的风景。
  武安国宽厚地笑了笑,冲着朱棣和在船头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张正心挥了挥手,“辽东路途遥远,海上小心”。昨日之事,虽然有些冲动,但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场冲突下来并非没有结果,根据宫中传来的消息,今天早朝,朱元璋借徐达、李文忠上书请求为国留贤之名,宣布胡案到此为止,已经捉拿归案的着有司严审,明察罪证,不得冤枉。
  我终究制止了一场更大的杀戮,此际武安国心中很坦然。历史终究出现了转机,有谁可预知其下一个可能。走下栈桥,宽阔的身躯慢慢隐进送别的人群中。
  “武兄且慢”,朱棣好像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跑下船,冲上码头。周围官员和士兵赶紧给他让出一条道。
  “朱棣还有一事不解,请武兄教我”,总觉得此次一别不会太短,燕王朱棣恨不得一日问清楚所有疑惑。“武兄曾劝要我善待辽东各部,辽东汉人太少,我们赶走高丽人,必有新的部落崛起,所以要提防民变。但此后辽东随土地出售,矿山开发,汉人渐多,我该如何与各部相处。还需要怀柔吗?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武安国又笑了笑,以朱棣先前受到的教育,无论怎样告诫他善待各少数民族,无论表面上做得多好,其内心依然会抱着传统的观点。做到这现在这步,已属不易。他指指路边江边的垂柳,说谜语般问朱棣:“殿下眼中,这垂柳是否好看”。
  “参差婆娑,临波弄影”,朱棣迷茫的顺口回答,不知这个武侯今天吃了错了什么药,居然和自己说话如参禅机。
  “如果把所有枝条剪成一般整齐,殿下认为如何”。
  “那不就成了刷子,有何生趣可言”,朱棣答到,猛然间悟道,双目放光。也不再罗嗦,转身上船,如下船时一样匆忙。
  “你们二人怎么今天怪怪的,说话像老和尚”。刘凌低声问武安国。
  “不是像老和尚,我正准备出家,你看我的头发一直就这么长”。武安国摸摸自己的寸头,调皮地低语。
  “乱讲,等一会看本郡主如何…。。”,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纵马远去,留下一群道德先生不住地摇头。
  送别朱棣,当天下午刘凌即被马皇后宣召入宫。这一去居然是三天未回。身边少了解语花,武安国食不甘味。以前虽然迫于军法,不能在大营中相约,但以二人的身份,到营外遛遛马也没人能干涉。那天前来宣旨的太监怎么看都像藏着什么祸心,武安国想起他暧昧的表情来身上就一片片起鸡皮疙瘩。
  非常时刻,作为统军武将,非宣召不能参加朝会,武安国本身又没有上朝磕头的瘾,只好枯坐在营中等候消息。无聊之际,拉着几个下级军官比试单杠,哑铃,俯卧撑,马上步下,大热天,换着花样出汗。弄得大家一见到他消失得比沙漠中的水滴还快。武安国此时最后悔的是怎么没花时间研究一下能不能做个简易篮球,心中跃跃欲试,但转念一想做球胆的橡胶树好像此刻还没传到台湾,只好作罢。
  这两日,他在宫中批逆鳞的事情早被卫士们传扬开来,添油加醋,转述得惟妙惟肖。胡维庸一伙素来与武将不慕,这次倒台,不知有多少勋臣私下拍手称快。被武安国这个愣头青一搅,眼见皇上居然有了些从谏如流的意思,不再想追究下去。让很多指望借机报复或立功心切的大臣非常不满,私底下议论纷纷。震北军将士看待他的目光却越发崇拜,很多武将认为,既然武侯为了一个不相干甚至有仇的人都肯和皇上争执,将来自己一旦有事,他肯定也会鼎力相助,跟着这样的上司,没有亏吃。佩服之余,将士们也为武安国的前途暗暗担心,但见武安国如平时一般洒脱,众人慢慢地也将提起的心重新放入肚子里。
  这日武安国正和几个部将在校场上切磋得兴起,忽听军士远远的喊:太师李善长来访。压住刀头,打马跑出圈外,还了个军礼,匆匆的赶往本中军。几个武将如蒙大赦般一边擦着汗,一边大叫太师来得正是时候,不然就要给武侯给累死了。
  收拾停当,出门把李善长迎进来。经了十余日惊吓,这个老狐狸居然还是如往常一样眯着似睡非睡的眼睛,一幅大梦初醒的样子,真叫人佩服其定力。
  镜中飞霜渐浓,几人能知。。 
  分宾主落座,李善长先是夸武安国治军有细柳之风,寒暄几句,起身言道,“多谢武侯圣上面前仗义执言,救老夫一家老小”。说着便向下拜。
  武安国怎敢让这么大岁数的人向自己跪拜,赶紧把李善长硬拖起来,按到座位上,说:“太师客气,任谁都能看出太师冤枉,小子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罢了,岂敢居功”。
  “武侯不必过谦,老夫一家七十余口,皆被武侯的实话所救,如此大恩,善长真不知何以为报”,李善长拗不过武安国,只好在椅子上对恩人做了几个揖, “实话,嘿,老夫为相数年,门生故吏满天下,到头来,还要劳你这无关的人为我说话,嘿,实话,这关系到自身安危的实话天下有几个人敢说”。此时此刻,这个老人才显出几分憔悴,花白的胡子颤巍巍沾满茶杯溅出的水珠。
  从权利的顶点沦为阶下囚,再重新走上顶点,人生经历这样的大起大落,问谁还能心如止水。武安国不知如何安慰这个老人,只好不说话,一口口陪着李善长喝茶。他佩服李善长的政治智慧,去年朝堂之上要不是李善长出面建议给北平“特区”政策,这一多来北平各界也不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过了一会,李善长慢慢在茶水中找回了自我,低低叹息到:“老夫伴君多年,知道深浅,为了老夫这风烛残年的贱命,差点儿赔上武侯的身家和前程,老夫真是不知如何相谢”。
  “也没那么玄,圣上不是听不得忠言之主”,武安国不知除了感谢自己外,还有什么来意,话尽量说得谨慎。“武某只是不愿意看太师无辜被牵连,当年太师拼得性命不要,辅佐万岁驱逐鞑虏,光复我华夏山河。武某在民间时,就多闻太师故事,一直非常景仰”。
  “景仰,天下还有记得我李善长当年作为的人”,李善长哈哈大笑“小友别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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