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里佳人笑- 第4部分

　
　　昆明半晌才低头道：“那，你留下手机号。”
　
　　“我没有手机。”她摊手，“并没有渴望随时联络的人，所以，从不用手机。”
　
　　“哦……”尽量掩饰自己的诧异，他应了一声。
　
　　像是感受到他的情绪，阿宝忽然绽开一道光芒毕现的笑容。
　
　　这是昆明第一次见她真正的笑容。那张巴掌大小的脸孔，有关美丽微笑的一切特质她都具备。牙齿雪白雪白，嘴角有两颗极小的梨涡，眼眸弯成了一双皎洁的月牙儿。当她的笑容在他面前蓦然绽开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发光体，如此耀眼，不容忽视。
　
　　心跳那么快，脸也在发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地从他心底里蔓延出来，并生根发芽。
　
　　忽然，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正确说，是握住了他的手腕。
　
　　就在昆明面部越来越烫的时候，她轻笑，“昆明，你在紧张呢。”手指压着他的腕部脉搏，感受那急速的搏动，她笑得明媚无比。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第19节：第十章　莫名意（1）

　　第十章　莫名意
　
　　在只有一对父子共同生活的路家，父亲的书房如同武林之禁地。
　
　　昆明倒不是不敢闯，委实是，他对那图书馆似的书山书海没有任何兴趣。
　
　　他父亲路崖是一名高中化学老师，书房里的藏书百分之九十九属于枯燥的数理教研书，而那本摆在书架顶层的《花间集》，就成了那例外的百分之一。
　
　　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门走进去，昆明站到书架前，凭以往的记忆搜寻片刻，很快找出那百分之一的例外。欣喜地取下来，他趴到窗前翻开。
　
　　基本上，除了偶尔翻翻侦探推理类的小说和漫画外，昆明并没有阅读的好习惯。只是这本书——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找到了。
　
　　韦庄，菩萨蛮。就是这阕词——它见证了他和女孩的第一次约会……昆明脸红红的，暗自把它记在心里。
　
　　似乎有什么从书页里掉了出来，落在脚边。昆明俯身捡起，拿在手中时随意地瞥了一眼——




第20节：第十章　莫名意（2）

　　微微一怔，他神色古怪。
　
　　这是谁？
　
　　照片泛黄的边沿透露着它年岁已久，上面是一名年轻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她坐在一棵树下的秋千上，怀里抱着一名小小的幼儿。两人的相貌有着九分相似，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们一模一样的发型——
　
　　昆明几乎一眼就瞧到了那乌黑的童花头。这个招牌似的发型，最近几乎已成了他的情意结，好几次走在大街上他都下意识地搜寻那张慵懒中带几分俏皮的笑脸。
　
　　是她吗？是她吗？
　
　　心脏没来由地疾跳起来，昆明缓缓把照片翻过，但见背面写了这么一行小字：阿宝两周岁生辰。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如此相像的容颜，定是阿宝和她的母亲。
　
　　可是——
　
　　为什么她们母女的合影会在这里？
　
　　阿宝的妈妈，也就是那个著名的画家燕舒了。爸爸所指的故人，定然就是她了。这照片怎会落在书页里？昆明思绪如大海行舟般茫然，怔怔地瞧着照片里那眉目如画似的小人儿。
　
　　“昆明，吃晚饭了。”路父在客厅里喊。
　
　　“唔……”如梦初醒，昆明慌忙把手里的东西归复原位。
　
　　“在磨蹭什么？刚才不是你催着要早些吃晚饭的吗？”路父摆好两人的碗筷。
　
　　“啊，是啊……”昆明挠挠头，尽量把乱糟糟的思绪抛开，走向客厅。
　
　　“若是还有训练的话，就不要吃太多，等晚上回来再吃夜宵补充体力。”晚饭期间，路父给儿子夹了一块鱼。
　
　　“唔。”含糊地应着，昆明没有否认。
　
　　其实，晚上并没有训练……不知隐瞒算不算是在撒谎？
　
　　黄昏之时，佳人有约。




第21节：第十一章　空欢喜（1）

　　第十一章　空欢喜
　
　　那个女孩的生命如一匹华美亮丽的锦缎。昆明想，自己呢？自己算是一朵花吗？加入她的生命，算不算是锦上添花？恍惚而快速地吃完晚餐，昆明拉开冰箱，把自己平时用于足球训练时补充能量的巧克力、酸奶、曲奇水果派什么的统统都装进了背包里。听说女生在看电影的时候喜欢吃零食，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习惯……
　
　　出门的时候听到父亲在喊：“记得早点回家。”
　
　　“知道了！”昆明匆匆下楼。
　
　　若是父亲知道他是去和女生看电影，那么表情一定很精彩吧。昆明抓抓头发，面上闪过一丝赧然。走进学校的时候，时间显示为6：10，距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走到约定的院礼堂前等着，心里像是有一只猫爪在挠个不停。
　
　　夕阳把少年的面容映成蔷薇色，看着礼堂前提着大袋零食早早等在外面的情侣们，昆明抿抿嘴，把眼睛转向西北角——那是通往女生公寓的路。
　
　　时间分分秒秒滑过。
　
　　昆明踯躅不定，拿手机看完时间，终于拨通了她的宿舍电话。
　
　　“什么？找阿宝吗？”对方好大声，活似五百只鸭子在嘎嘎，“她现在不在喔，若有急事的话请去实验楼321室书法社找她。”
　
　　前些日子，他曾听说院里书法社推荐她去参加市书法大赛，可能她最近很忙吧……唔，对面好吵，女生宿舍简直等于养鸭场嘛……脑中乱乱想着，此时的昆明还没有意识到，阿宝在他心目中已日益显然的地位——阿宝是凤凰，而除阿宝之外的所有女生，无非是聒噪的鸭子。
　
　　6：45，昆明握着手机的手抄进裤袋里，最后望一眼通往女生宿舍的那条路，起身朝着实验楼的方向走去。内心有些焦灼，不是埋怨她的失约——而是在担忧，生怕她会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走在长廊上，还未接近321室，就听到窗口处传来一道压抑的怒喊：“为什么？你为什么？！明知道我不要见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小武……”低低的压抑的轻喊，如此温柔。
　
　　是阿宝的声音。昆明心里一跳，走到窗前，从帘后的窗隙里望去。
　
　　“阿宝！阿宝！”喊声出自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平日里清秀而冷清的脸上，在此时满是愤怒无助，左颊上还有一个明显的五指印。
　
　　“小武，我道歉，不该打你的。”
　
　　昆明怔怔地看着，就见她拥抱住那个叫小武的男生，“小武，不要活在憎恨的世界里。”她的神色又安静又温柔，轻声地安抚着那个男孩，“我们……不要互相伤害，好吗？”




第22节：第十一章　空欢喜（2）

　　如此哀伤请求着的阿宝，是昆明前所未见的，从未想过总是笑意慵懒的阿宝也会有如此深切的哀伤——只见桃花夭灼，不知伤在其中。
　
　　可是——是为什么？是什么让她流露出这样的一面？是她面前这个叫做小武的男孩？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武，你先回去休息，我晚上再去找你。”
　
　　“哼……”他的音线变得又冷又硬，讥讽，“你又要去约会？”
　
　　阿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
　
　　“只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约会，阿宝，不会自己都当真了吧？”小武冷哼了一声，“又何必做出这副样子？你和她明明不一样，何必又故意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样子？阿宝，你以为你和她真的一模一样吗？你以为我接受你，就肯定会接受她吗？”阿宝沉默。
　
　　窗外的昆明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后面小武在讲些什么他一律没有听进去，他的意识只停顿在那四个字上，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在灼灼蔓延。这约会，只是“打发时间”？只是“打发时间”？
　
　　难怪，有那么多男生，都是她的匆匆过客……原来，所谓的约会，只是她打发时间的消遣。
　
　　自己，恐怕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昆明闭闭眼，转身就走。
　
　　天色渐暗，晚云收。步下楼梯的时候，路昆明并没有走向学校大门。他走向了校礼堂门前。
　
　　电影已经开始了，隐约可听见里面响起的片头曲。昆明低头看看手机所显示的时间，然后抬头望向被树枝分割的影影绰绰的月亮。
　
　　心底有道声音轻轻说——
　
　　阿宝，不管你是否会来，我会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第23节：第十二章　懒画眉（1）

　　第十二章　懒画眉
　
　　十月下旬，果然不出学长所料，圣和学院的足球校队针对体育部足球社团上次落选的众成员，举行了一次校队补选测验。听闻这个消息的社团成员乐翻了天，个个都祈祷自己能成为幸运儿。
　
　　就在封闭进行的补选测验上，昆明一一通过各项考核，终于如愿加入了校足球队。
　
　　金秋时节，天高气爽。
　
　　“路昆明，给你钥匙，记得把足球提回体育部，门要锁好。”
　
　　“嗯。”
　
　　马上就会迎来院方的对外联赛，训练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若在平常，昆明精神定会处在高度集中的状态。训练完毕后，拖着足球网兜走进体育部的昆明，心境却一如这季节的天空，沉默高远。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把网兜里的足球扔到橱柜里锁好，忽然一阵萧索厌倦袭上心头。昆明抚了抚额头，有些困惑地吸着气。可以作为圣和学院的校队球员参加市里的大学生联赛，这不是自己从高中起就梦想已久的吗？为什么，却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笃笃！”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一道甜美女声，“有人在吗？进来咯？”
　
　　走进足球社的几名女生意外地看着更衣室前失魂落魄的昆明，“咦，路昆明，没去参加训练吗？”问话的是为首的女生简婕，英文系大三生，也是体育部下设的啦啦队队长，她五官深刻精致，身段高挑迷人，向来为足球社的男生们津津乐道。
　
　　“唔……”昆明含糊地应了一声，尚未从思绪里走出来。
　
　　似是对这名学弟的态度有些不满，简婕把手里一只袋子朝他怀里一放，道：“在这里对着墙壁发呆的话，还不如去帮帮学姐的忙。”说着拍拍手，自己提起一只袋子，“走吧，帮忙把这些东西送去。”
　
　　“……”这点东西也需要别人帮忙吗？看着手里的轻飘飘的手提袋，昆明知道这学姐是在找自己麻烦了。
　
　　心不在焉地低着头，他跟在一帮聒噪的女生身后，朝实验楼的方向走去。
　
　　直到来到实验楼，穿过长长的走廊，站在印有321牌号的门前时，昆明才如梦初醒。他面色微变，伸手拉住了正准备推门而入的简婕，“喂，怎、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书法社，过些日子不是要进行一次对外足球联赛嘛，这次来书法社，是和宣传部的同学一起来求字的。”看着他活见鬼似的表情，简婕不明所以地解释。




第24节：第十二章　懒画眉（2）

　　“求字？”整个人如同刚刚复活似的，他的心怦怦跳动起来。
　
　　“进来再说。”简婕一把拖过他，拉进门。
　
　　“喂……”昆明头一晕，已被拖了进去。
　
　　东首的小书桌前，照例围坐着几个或是临帖赏字，或是下棋观战的男生，抬头见到忽然出现好几个美女，都呈现呆呆的表情。几秒过后，才呼啦啦围上来，热情地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
　
　　昆明的目光一次次掠过人群，反复巡索。
　
　　于是，他舒出了一口气，神色似乎有些放松，也似乎有些怅惘。
　
　　“小路，过来帮帮忙。”神色傲慢地推开周围的蜂蝶，简婕朝昆明招手，“帮学姐把带来的东西摆放好。”
　
　　“唔。”本来打算就此离去的昆明踯躅了一下，终是走了过去。
　
　　“小路觉得这些红色的小旗帜和头巾漂亮吗？”简婕挑挑捡捡，得意地笑，“这些可是我们啦啦队的主要道具。不过，这上面还需要印一些宣传字。啊，还有那边的横幅，到时候可是要把整个足球场都装扮一新的……”
　
　　昆明听着，渐渐了悟：“你说的求字莫非是——”
　
　　“啊，”简婕神色烦恼，抱怨，“本来把这些交给宣传部，让他们用电脑打印的话会简单方便得多，偏偏学生会却决定要书法社的某人把字样写好，然后再拿去批量印刷，你说麻烦不麻烦……”
　
　　“某……人？”昆明只抓住了这几个字。
　
　　简婕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