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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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与明月-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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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能够扬眉吐气。

    但事实是,他拳脚功夫也练不好,教习的武师说他身子骨天生不是练武的料,根骨不行。

    胡长生不服,也不信邪,他又苦苦练了十余年,终于有了些样式了,想着自己终于学有所成,然而也就是这时,他被一个人打败了。

    那是一个师弟,小他几岁,练武的时间并不足他一半。

    说到这里,你也应该意识到了,这个胡长生,就是我。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条线,别人是一路从底层攀爬,那我就是一开始站在最高处,然后一路往下掉。

    经历了符师丶篆师的否定以后,我又被学堂先生和教习武师放弃了,到最后,季和城的人也不再喜欢我,富老爷不来看我了,路上碰到的人也不再夸我怎么样,唯独那队老夫妇还挂念着我。

    于是我也就认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那个传的神乎其神的冰天雪地里活下来的闪闪会发光的幼儿仿佛成了一个笑话,甚至还有人说当年那个捡起我的人——也就是将我养大的老夫妇,是不是被风霜迷了眼睛,看错了。

    甚至连我也都特意去问过他们,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不同。

    然后他们说是的,你要相信自己,总能做成一件大事。

    我的养父母,他们一如既往的相信我,但我却不相信自己了,环顾四周,我这才发现,十八年过去了,邻居们都起了漂亮的新房,唯有我们家,还是一成不变。

    他们本也可以起新房子的,但却把钱都放到了我身上,那些教人武艺的武师本事一般,要起钱来却是比谁都厉害。

    也就在这时,我又发现,他们老了,寻常的事情,他们做起来也开始吃力了。

    于是我在季和城里找起了事情做,不管是建房子的小工,还是丝绸的作坊,甚至是运货的马夫,我都干过。

    说到这也顺带一提,小子你也别怪我要价狠,几个破事就要空了你的钱袋,说实话钱这东西我真的不喜欢,可要活下去,没钱怎么弄?

    如我所料,不过一年内,我的养父养母,就都做不了什么事情了,他们收养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

    我做了两三年活,虽然换来换去,但因为习武的原因,身体还不错,也赚了些钱,不说有多舒服,但总的说来,能保我和我养父母的口,至少吃穿用度精打细算一番,跟以前差别不大。

    按理说一个人做了之前两个人的事情,这滋味肯定不错,可我却不觉得快乐。

    每当我从搬完工地的砖头,裁完丝坊里的绸子,运完马背上的货物,我都会莫名地开始发牢骚。

    我说,我这一辈子就真的只能这样,做个搬砖的小工,拿着钱袋子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和菜场里的小贩勾心斗角,跟那群吃了睡睡了吃的傻比玩意儿每天风里来雨里去?

    我说不行啊,好歹我也是伴随着异象下来的人,天生的不凡,天天这样,岂不是埋没人才?

    于是我开始想别的路数,一开始我想去经商,但经商是要本钱的,而且这不是个什么稳赚不赔的活,我那点儿东西真的不够,万一没弄好,我无所谓,但我的养父母就得跟我一起受苦,这东西我干不来;

    后来我想自己建个马队,专门差人收送货物,攒一笔钱,再去经商。这笔买卖只要有活就是稳赚,于是我就去借了些钱,轰轰烈烈就准备干了,但借钱的那人,是我的好友。

    他说,你以前没做过这行,有把握吗?

    我说当然没问题啊,这玩意谁做不来?拉个货而已。

    他又问我,货从哪里来?

    我说,去拉啊。

    他又问,那拉车的伙计,拉车的马匹你准备好了吗?

    我说总能买吧。

    他摇了摇头,把银子收了回去,没等我急眼,他又说,“长生,这些银子你先放我这里,你自己回去就当自己有了足够的钱,去马商,伙计那里走一圈,然后,再去货场走一圈,在决定这事到底做不做。”

    于是我去了马商那,没说多少话,就问了银子,然后我又去了几个跑过马的人,也谈了一下工钱,最后,我到了货场,这次我什么都没问,只是站了一会,就回去了。

    回去后朋友问我怎么样,我说不做了。

    出来后,我又成了那个每天不是搬砖头就是在作坊里裁娟块,要不就是风里雨里走的运货马夫,牢骚还是有,每当我运货时,总要走在最前面,想着自己是领头的老板,带着一队的伙计。

    听到,哦,看到这你是不是又开始奇怪,这样的胡长生,是怎么贯穿徐王朝,来到了几乎是十万里之外的青州城,成了众人口中的百里通呢?

    其实那一阵子,我也几乎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迎来了转机。

    只是这个转机,是以我养父养母的性命换来的。

    那是天风历第八年的十一月一日,在北海的寒风到来之前的一个夜晚,我从丝纺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外面冷风吹得我直打颤,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还有更冰冷的事情在家中等着我。

    一进门,我叫他们没有回应,我觉得奇怪,就到他们房间里去看了一眼。

    我看到养父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养母,在两人身上,盖着我新买的大被,养母眼睛紧闭,看样子是睡着了。

    “长生…”

    突然,养父这么叫了一句,语气与平常截然不同。可笑的是我当时还以为他们冷了,连忙去抱了一捆柴火,塞到了炕里。

    让我意外的是,养父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说,

    “长生,你不该做这些事情,也不该被我们拖累。”

    “不论别人如何说,我和竹兰都是…都是相信你的…”竹兰,是我养母的名字。

    说到这里他还咳蔌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我们都……相信你注定会有一个不凡的人生。”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安慰他老人家不要多想,结果到了第二天,他们迟迟没有起来时,我才意识到不对。

    打开房门,我只看到两人相拥而眠,跟往常一样,只是胸膛已经不再起伏,他们就安安静静躺在炕上。

    这座炕我精心调过,过了一晚,屋内也有着一股暖意,只是当时…

    你知道吗?当时我只觉得自己不是在屋子里,反而是赤裸着身子,来到了屋外的寒风里。

    他们身子不再温热,即使有着炕也保持不住,我疯了一样的往炕里加火,想让他们再多温暖片刻。

    当然,这不过是徒劳。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满脑空白,只是呆呆倒了一杯水,坐在一边,动也没动。这样过了一阵,突然有人敲门。

    我愣愣端着水去开门,门外是丝坊的总管,满脸的气急败坏,这时我才想起,自己今天应该去他那里做事。

    他冲我吼,说胡长生你搞什么呢,饭碗不想要了是不是?!看你一个人不容易,钱都给你了,结果你就不来了!?

    他这样是常态,平常也没人会在意,但那一刻,我突然无比的讨厌这张脸,我把剩下的钱还给了他,说你走吧,我不干了。

    总管啪的拿走我手上的铜子,转身就要走,嘴里碎碎骂着。

    “我看你冻死。”

    我只记得他说了这句话。

    我把他叫住,让他回来,他又拉着脸,估计是以为我后悔了。

    “你还有什么事,赶紧说,这外面冷死老子了!”

    他紧着衣服,外面风呼呼的吹,确实冷,于是我决定让他对这天记忆再深刻一点,右手一甩,一整杯的水哗啦都到了这孙子的脸上。

    他愣了一下,就过来要打我,我举着拳头就迎了上去,最后好像谁都没赢,我们被闻讯赶来的邻居拉开,这孙子走时还不停地念叨着以后季和城别想有我做的事,我听后挣开,一把将桌上的碗扔了过去,冲他道,小爷不稀罕你的破事。

    天风历八年十一月八日,办完了养父母丧事的我带着一叠包裹出了季和城,当天风雪很大,不管是远处的山还是脚下的地,都是一片耀眼的白。

    也许真是命数使然,我曾数次以为自己会葬身雪原,但却又每每与危险擦身而过,走出严冬的那天,我突然找到了些方向。

    我找了许多书,不是学堂里的的教课,我如痴如醉的沉浸其中,了解了许多真真假假的事情,经历了这江湖的凶险,一路南行。

    五年时间,我从徐王朝的最北走到了最南,到青州之前,我并没有固定的去处,只知道往前走,到青州以后,我忽然停下了,不想再前行,连我自己都不知为何,这座城市与以为我所走过的并没有多少不同,却像是磁石一般将我牢牢吸住。

    不管如何,我停了下来,开始了解这附近的事情,同时也寻找着那个原因。

    直到………

    小子,接下来,就是有关你的事情了,你自己看好。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消息,青州隔壁的抚州御使府受袭,圣符军死伤过半。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虽然惊讶,却并没有多放在心上,这些事情与我无关,但就在那天的夜晚……

    我,

    看到了神明。

第37章 信(第二更)() 
书读的越多,了解到的世界也就越广阔离奇,更加让我认识到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随着我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我曾不止一次想过,这世间,除了符师与篆师,除了那些江湖门派,是否还有另一种力量存在于人间,存在于我们看不到的那片世界。

    又或者说,这世间是不是有着神灵呢?

    正当我迷茫于思考之时,神灵真的出现了。

    在一个月圆之夜,半夜三更的时辰,我还在守着一堆刚收来的破旧书籍,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被遗忘的东西,但突然,窗外照进来的一道白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像是从晚上突然到了白昼,又像是月亮落到了我的窗前。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开窗户的前一瞬还在想着是不是那群符师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看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男子,一身白袍耀着清辉,似是这漫天的月色都被他揽去。

    我看到他一步步,在天上行走,脚下踩着虚无,他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来岁。

    我看到他走到我的窗前,脑后的那环光轮照的我睁不开眼。

    随后光芒消失,他恢复成常人模样。

    我听闻过符师一阶初动天力,二阶可隔空伤人,三阶便可借伟力踏于虚空,四阶大符师足以影响天地,五阶神符师至今只有传说;

    我也曾听人讲起篆师可化腐朽为神奇,凭借篆器于天地间遨游,也可在一瞬横跨千里。

    但不知为何,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没将他与这两种人勾上任何关系,唯有一个字突兀的出现在脑子里。

    仙。

    “你来了。”

    在我还不知所措时,那人竟先一步开口了,他轻轻一抬手,我便离开了地面,与他站在一起,他带我朝上飞去,我像是一只鱼儿,空气成了汹涌的水浪,托着我前进,完全无法阻挡。

    我与他并排走着,头顶是闪耀的星空,脚下是青州城的万家灯火,巡城的士兵犹如蚂蚁,永远仰望不到空中的巨龙。

    不知为何,我竟出奇地没有慌张。

    他不说话,只在前面自顾自地走,我就静静跟在身后,这样走了一段,他突然回过头,说了句,

    “你看”。

    我愣了一会,环顾四周,看到了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丝白色的气体,像是薄薄一层雾在沉浮,又像淡淡的白云,它充斥着四面八方,无所不在,有些地界极为稀薄,有些地界又很浓郁,几乎到了让人看不透的地步。

    他带我走入那些被笼罩的地界中心,我才发现看不透只是表象,中心处近乎一无所有,倒是多了一点淡紫。

    他继续带着我前行,一步跨出了几百里。

    这是一片绵延的山脉,在月色下照出了一条不规整的轮廓,没有了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白雾。

    我不解,他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让我看到那些奇异的白雾,却又带我来到一个这样普通的地方,然而没给我去深究这其中深意的时间,他又有了动作。

    他这次抬起了一只手,轻声念了一句,起。

    刺眼的光突然亮起,那轮消失已久的圆月再次出现在他的脑后,皎白的光直直照向脚下,浩大的落云山脉似乎动了动,分明是空无一物的夜空,却响起了锁链断开的噶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被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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