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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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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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还会派定一名王公亲贵,“管理乐部”或“总理乐部”。

    孚王一声冷笑,“那叫‘正经差使’?‘内廷行走’不过是个虚衔,皇子成年,谁没个‘内廷行走’的头衔?至于‘管理乐部’——”

    说到这儿,打住,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之中,透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你别看不起这个差使!”钟王说道,“这个差使,老庄亲王也是做过的!再者说了,王公里头,你是顶通音律的,能和你比的,也就是奕谟了,叫你‘管理乐部’,不是适得其所?”

    老庄亲王,指的是圣祖第十六子允禄;奕谟,前文交代过了,已故的惠端亲王第五子,号“心泉贝子”,在大年初二宁寿宫“曲宴”上唱“子弟书”《凤鸾俦》的那一位。

    “什么叫‘适得其所’?”孚王说道,“我最烦这个‘适得其所’!好像我会玩儿几件乐器,会唱两句戏,就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了似的!”

    顿了顿,“再者说了,老庄亲王是‘总理乐部’,我是‘管理乐部’!”

    “不过一字之差,”钟王说道,“有什么区别……”

    “一字之差,”孚王没容他八哥说完,“区别大了去了!”

    顿了顿,“还有,老庄亲王是什么情形下‘总理乐部’的?犯事夺爵,又坐与胤礽子理亲王弘皙往来‘诡秘’,停双俸,罢都统!穷极、闲极,无聊到了头了,才命‘总理乐部’!可以想见,这是桩什么差使!”

    钟王笑了,“你怎么不说老庄亲王‘总理乐部’之后又‘复授议政大臣’呢?看,‘总理乐部’了,就能‘授议政大臣’了,你说这是一桩什么差使?”

    “嗐!”孚王说道,“八哥,你拿我开涮呢?老庄亲王的‘总理乐部’和‘复授议政大臣’,中间隔了十来年,这前头、后头,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顿了顿,“还有,老庄亲王那阵子,乐部大约多少还有点儿事情可做,现在的乐部,有什么正经事情可做?不定哪一天就裁撤了也说不定!我看,要说‘正经差使’,就算去轩军军乐团做个‘团长’,也比‘管理乐部’正经些!”

    “得,”钟王说道,“我不跟你争了——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吧?总不成,真去轩军军乐团做‘团长’吧!”

    “有什么不可以?”孚王说道,“三哥要我,我就去!”

    “你这么说就是抬杠了——有意思吗?”

    孚王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道,“哪怕,叫我‘押班’,也是好的呀!”

    哦,明白了,你想要的官儿,是这个呀。

    “押班”也叫“带班”,就是“叫起”的时候,将入觐的大臣带到御前,“叫起”之后,再将该大臣带出殿去。除了军机“叫起”不许旁人在场之外,一般大臣入觐,负责“押班”的,都是由头至尾在场照料,此谓之“押”。

    “带班”、“押班”,本是御前大臣的责任,不过,御前大臣地位崇高,人臣之极,数量有限,还多是兼职——譬如咱们的辅政轩亲王,有的时候,实在忙不过来,所以,御前大臣之外,也会安排某些身上有“内廷行走”衔头的、爵衔较高的亲贵做“押班”的差使,譬如钟王。

    “押班”不掌实权,不过,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差使。

    “押班”的大臣,并不参与“叫起”的讨论,但是,因为全程在场,皇帝和入觐的大臣说了些什么,都清清楚楚,不折不扣,“与闻机密”。

    还有,“押班”的算是皇帝和入觐者的“中间人”,负有控制“叫起”的场面和节奏的任务,皇帝和入觐者之间,彼此不清楚、不明白的,“押班”的要上联下通,皇帝和入觐者眼看着要吵起来了,“押班”的要想法子降温。

    单论爵衔,孚王确有“押班”的资格,可是,说到资历以及能力,就差的太远了;就是钟王,也只能“押”一些没那么重要的“起”,真正重要的“起”,譬如曾国藩、左宗棠一类大员入觐,一定是关卓凡自己亲自“带班”的。

    反倒是地位更高的人物入觐——譬如他六哥,倒可以交给钟王“押班”,因为如果恭王和“上头”吵了起来,也只好由得他们吵去——没有人有资格去控制他们的“场面和节奏”,所以,哪个“押班”,都一样。

    “你分府还没多久,”钟王说道,“总要再过个一、两年,‘上头’才会考虑派你这一类的差使,现在……稍稍早了一点儿,用不着这么心急。”

    “我还真有点儿心急——”孚王似笑非笑的,“八哥,你开始‘押班’,不就是我眼下这个年纪吗?”

    “这……此一时,彼一时。”

    “怎么个‘此一时,彼一时’法儿呢?”孚王还是似笑非笑的,“彼时的八哥比较聪明,此时的我,比较笨一些?”

    这话就不好听了。

    钟王大皱眉头,“老九!你混说什么呢?我是这个意思吗?”

    孚王再次双手合十过顶,连连摇动,“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双手落到脸前,再摇了一摇,“所以,才要请八哥指教啊!”

    钟王踌躇半响,咬了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好吧,我就跟你说了——不然,瞧你那个不服气的样子,东跳西串的,迟早折腾出事儿来!”

    “我是有点儿不服气——不过,可不是不服八哥你的气。”

    “得,”钟王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

    过了片刻,“我‘押班’,确实早了些,不过,不是因为我聪明什么的——”

    顿了顿,“而是,‘彼时’,‘上头’要笼络亲贵。”

    “瞧八哥你这个郑重其事的样儿!”孚王说道,“我还以为,‘彼时’,真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呢!”

    微微一顿,“是啊,‘彼时’,‘上头’是要笼络亲贵;可是,‘此时’也是一样的——难道,现在‘上头’就不要笼络亲贵了?”

    “你真这么想?”

    “当然!”

    钟王微微摇了摇头,“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钟王轻轻吐了口气,声音好像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似的,“你该好好儿的想一想,五哥、六哥、七哥,都什么下场!”

    *

第一五七章 吓到了() 
孚王一呆,张了张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说道:“五哥、七哥……那是他们自个儿瞎折腾,怪得了谁?”

    突然想起钟王方才说的“瞧你那个不服气的样子,东跳西串的,迟早折腾出事儿来”——话里头也有个“折腾”,心中不禁一紧。

    钟王紧盯着他,“那六哥呢?”

    孚王又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说话了。

    “就是五哥、六哥,”钟王说道,“你也得想一想,他们到底是怎么出的事儿?”

    “我又不会像他们那样子乱来……”

    钟王微微冷笑,“不会?”

    顿一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五哥、六哥也跟外头瞎传我似的,进了军机,管了部,你说,他们还会那样子乱来么?”

    “这……”

    “说一千,道一万,”钟王说道,“他们俩,还不就是因为所求不遂,欲壑难填,终于铤而走险?”

    “八哥,”孚王说道,“五哥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可是,你这么说七哥,似乎——”

    “你以为,”钟王冷笑,“七哥仅仅是因为不满咱们那位侄女儿做皇帝,才要‘清君侧’的?跟你说——如果咱们那位侄女儿请他进军机、做宰相,他早就颠颠儿的‘满’了!还会去发那个疯?”

    “这……”

    “七哥想的是进军机,”钟王说道,“五哥呢,想的不过是个宗人府的宗令——他还没敢想军机呢,就把自个儿折进去了!”

    顿了顿,“拿你来说,现在叫你‘管理乐部’,你觉得没劲儿——好吧,就算叫你去‘押班’了,刚开始的时候,你可能兴兴头头的,可是,日子一长,你肯定还是觉得没劲儿!为什么?只能听、只能看,不能说、不能真管事儿呀!”

    孚王目光游动,不过,没有出声反驳。

    “到时候,”钟王继续说道,“你肯定就想‘更进一步’了,小事儿——就像‘管理乐部’什么的,你看不上;大事儿——什么是大事儿?”

    微微一顿,“还不是管部、进军机?——那不就走上五哥、七哥的老路了?!”

    孚王强笑道,“八哥,你说的怪渗人的——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钟王说道,“人心苦不足!最好的法子,就是一开始就啥也别想!不然,愈想,愈不服气,愈不服气,就愈——”

    顿了顿,“反正,最好就是‘上头’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不叫你干呢,你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安富尊荣——不比在外头东跳西串的瞎折腾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孚王说道,“你是说,‘上头’已经变了——大局已定,大权在握,已经没有笼络亲贵的必要了?”

    “我不是说没有笼络亲贵的必要,”钟王说道,“我是说——不是这个笼络法儿!‘上头’不会拿紧要的位子来笼络亲贵——你明白吗?”

    顿了顿,“其实,‘上头’这么做,也不是因为什么‘大局已定,大权在握’,而是打一开始,‘上头’就要把这些紧要位子,拿在自己的手里——如果这些位子原在亲贵手里,那就得从亲贵手里拿过来!不然,五哥、七哥——不去说他们两个了,说六哥——不然,六哥怎么会‘退归藩邸’?”

    孚王不吭声。

    “有时候,有些念头,”钟王缓缓说道,“想着想着,能吓自己一身冷汗——我想,五哥、六哥、七哥,挨个儿的出事儿,接下来,该轮到谁了?五、六、七……接下来,不就是八了吗?”

    孚王浑身一震,“嗐,八哥,你瞎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呢?你……你和三哥,一向走的近……”

    “走的近管什么用?”钟王说道,“之前,三哥和六哥走的不近?哪个不把三哥看成六哥的铁杆儿?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这……”

    “这一回,”钟王说道,“我如果也像你似的,因为去了一趟天津,接了一次普鲁士代表团,排名又靠前些,就以为自己要‘大用’了,就开始上跳下窜了——”

    说到这儿,重重“哼”了一声,打住。

    孚王的背上,起了一层寒栗,“八哥,你的意思,该不是说……三哥故意拿这个来试探你吧?”

    钟王默然,半响,说道:“应该不至于——不过,我也不去想那么多,我只守着自己的本分,一句话不多说,一步路不多走,就是了。”

    过了好一会儿,孚王说道:“八哥,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你到底是啥时候生出来的啊?之前……不觉得你是这么想的呀?”

    “有些念头,”钟王叹了口气,“七哥出事儿之后,就生出来了,不过,那个时候,还模模糊糊的,真把这些东西想明白,还是这一回去天津。”

    “天津……怎么啦?”

    “天津……把我给吓到了。”

    孚王愕然,“吓到了?”

    “是,吓到了,”钟王面色凝重,“是阅兵……阅兵把我吓到了。”

    “阅兵?”孚王还是不解,“这……我就不明白了。”

    “你没在场,”钟王说道,“没看到那些兵,是不能明白,如果你在场——”

    说到这儿,摇了摇头,“以前,我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子的一支兵!——”

    吐一口气,“待亲眼看到了轩军,才晓得,七哥的‘清君侧’,有多么可笑!有多么不自量力!——在这样子的一支兵面前,你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都不要有!”

    孚王隐约晓得钟王的意思了,兄弟俩一时无语。

    不过,孚王的关注点似乎转移的很快,“轩军这么厉害,想来,这一回,咱们和法国人的这一仗,是赢定了的喽?”

    “兵凶战危,”钟王说道,“我又不懂军事,怎么敢说赢定不赢定?不过,照我看,如果这样子的一支兵还打不过法国人,我也不晓得,还有什么样的兵打得过法国人了!”

    “这么……厉害?”

    钟王没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孚王出了一会儿神,突然一笑,“哎,说起不懂军事——我给你说个笑话儿,是世铎的。”

    世铎,礼亲王世铎。

    “世铎?”

    “是,”孚王说道,“你晓不晓得,世铎拟了个折子,准备给朝廷献上一条奇计,说是可叫法国人‘首尾难顾,一战而溃’?”

    钟王倒有些好奇了,“不晓得——奇计?什么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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