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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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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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说法,君臣上下,普遍认可。

    说明一下,越南内部述及中国之时,一般情况下,就不称“天朝”了,基本上都是称“清国”的。

    重臣之中,张庭桂是跳的最欢的一个,他甚至上了一个折子,说如果清国替越南“敉灭富夷,克复南圻”,咱们就应该仿朝鲜的故事,修建一个“大报坛”,以示“崇恩报德”,现在呢,就应该着手相关的准备,一俟南圻克复,便马上动工。

    张庭桂的这个建议,引起了非常热烈的讨论。

    许多人叫好,包括嗣德王本人,也颇感兴趣,不过,也有不少人表示异议。

    有人说,这个“壬辰倭乱”,神宗皇帝对朝鲜,那是真正的“再造之恩”——如果不出兵的话,朝鲜李氏就只好“举族内迁”了;不过,咱们的南圻,只占全越的三分之一,富夷将之占了去,虽然“创巨痛深”,到底还没有什么亡国之虞,清国替我们收了回来,这个“恩”,当然不小,可是,似乎算不得“再造”吧?

    张庭桂说,“大恩”即当“大报”,并非只有“再造之恩”才当“大报”——替我们收复南圻,驱逐富夷,无论如何,算是“大恩”吧!

    有人说,朝鲜建“大报坛”,报的是前明的恩,未必为清国乐见,清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多事罢了,咱们“仿朝鲜故事”,合适吗?会不会犯忌讳啊?

    张庭桂说,这好办,咱们这个坛,不一定叫做“大报坛”,叫“大崇恩坛”、“大报德坛”,都是可以的嘛!而且,咱们也一定不会说这是“仿朝鲜故事”——忌讳不忌讳的不去说他,这种拾人牙慧的事情,咱们越南是不屑于做滴!

    张庭桂还说,之前,咱们整整一十六年“不贡不使”,清国很不高兴,建这个坛,也算是“力惩前愆”了——如今不比以前,洋虎、洋狼环伺,咱们是一定要和北边儿的老大搞好关系啊!不然的话,再出事儿,只怕“求告无门”啊!

    这条道理很有力量,嗣德王尤其动心。

    于是,基本上就没有人再反对建“大报坛”了。

    建坛的大原则,既然已确定了,接下来,就要如张庭桂之言,着手“相关的准备”了,而这个“准备”,除了设计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字——“钱”。

    不管叫不叫“大报坛”,这个坛,都要足够的大,朝鲜的“大报坛”,规制比社稷坛还要高,咱们不能输给朝鲜人呐!不然的话,这个坛,在清国那儿,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想“值钱”,就得多花钱。

    可是,这个钱,从哪里来?

    这笔钱,不是小数啊。

    翻翻自己的荷包,唉,真正囊中羞涩啊!

    都怪天杀的富浪沙鬼!——原先的那点儿家底,都他娘的赔给富浪沙鬼了!

    也不能因为建一个“大报坛”就加赋——那样搞的话,好事儿也搞成坏事儿了。

    最后,还是张庭桂突发奇想——要不然,咱们向清国借点儿钱?

    啊?

    于是,就有人便嘲笑张庭桂,说他建这个“大报坛”,不止于“借花献佛”,简直是“借经献佛”了。

    不管咋说,大伙儿都盼着“大报坛”早日落成——这意味着,富夷已被“驱逐落海”,南圻已经“重归王化”。

    可是,延颈以望,清国的军队,不论升龙,还是沱灢,都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静。

    越南人耐不住了,阮知方衔王命,拜访唐景崧,委婉请教“天朝大军进止”。

    唐景崧的话,说的好像挺坦诚的:

    “瞒谁也不能瞒含翁——我虽然顶着一个‘钦使’的头衔,不过,麾下的这个‘钦使护卫团’,其实要受‘督办桂、越军务’的三位大员——也即张克山、丁次章、姜寄秋的节制。其中,丁次章是海军提督,主要负责海上的事情;陆上的事情,是张克山、姜寄秋两位说了算。”

    顿了顿,“所以,含翁你问我‘进止’什么的——实话实说,我也不晓得。”

    “这个……哎,维公是晓得的,目下,嘉定和南圻的富夷,兵力单薄,时日长了,富夷未必不会自他国内向越南增派援军,到时候,这个仗,似乎就……没有那么好打了吧?”

    “当然,当然!含翁长于戎事,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含翁,我只是一个四品京堂,这个仗,怎么打,什么时候打,还是要看‘上头’的意思!这个,哎,咱们就耐着性子,再等一等吧!”

    阮知方不得要领,虽然不免失望,不过,想着“督办桂、越军务”的,是辅政王麾下的三员亲信大将,说明“上头”对于越南的事情,还是很看重的,于是,就满怀信心的“再等一等”。

    可是,等来等去,他之前预言的“后手”,始终没有等到。

    终于等到的,是法兰西的大军,而且,兵力之厚,前所未见。

    等到的,是沱灢、升龙的不战而弃。

    这算怎么回事儿?!

    *

第二九二章 亡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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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以为,”阮知方开口了,“陛下不必过烦厪虑,清国不战而弃沱灢、升龙,也不能说一点儿道理没有——”

    顿一顿,“将沱灢的兵,撤到海云岭,顺化的防务,确实巩固了许多,您看,富夷的兵力,虽然多达两万之众,却也没有试图进攻顺化,而是绕了过去,北上……”

    话没说完,就叫嗣德王打断了,“唉!我虑的是升龙!沱灢的事情,也就那么回事儿了!——原本也是被富夷占着的!升龙呢?升龙不一样啊!升龙一失,宫苑寝庙,皆被腥膻了!我,我如何——”

    本来想说“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的,滞了一滞,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只长叹一声,“唉——”

    “宫苑寝庙,皆被腥膻”这种话头,阮知方没法儿接,踌躇了一下,说道:“清国派在越南的水师,较之富夷,军力确实天悬地隔,升龙不比顺化,富夷的水师,是可以直薄城下的,这个,仗,确实是不好打……”

    嗣德王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那么,清国为什么不把他的水师的主力都派了过来呢?”

    “呃,这个——”

    这个谁晓得呀?

    越南既没有近代化的海军,关于后勤对近代海军的重要性,就谈不上什么真正的理解,在他们看来,法国的海军,几万里的路都跑过来了,你中国的海军,跑个几千里的路,又算什么呢?

    见阮知方答不上话,张庭桂说话了,“我觉得……呃,现在回过头去看,清国……似乎并没有将这场仗往大里打的意思!这个,呃,我是说,其实,打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大打的意思!”

    嗯?

    嗣德王、阮知方,都是目光微微一跳。

    “清国那个意思,”张庭桂继续说道,“似乎是将富夷挡住了,不继续北犯,就好了!”

    “就是说,”嗣德王本来就很难看的脸色,愈加之阴沉了,“将富夷‘挡’在咱们越南,不‘北犯’到他自己的地头上,就好了?”

    “陛下圣明!”张庭桂的口吻,有些愤愤的,“好像,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沉默片刻,嗣德王重重的透出一口气来,“哼!”

    张庭桂的精神头儿来了,“我觉得,清国多半以为,升龙一役打胜了,自然而然的,富夷就会知难而退了——”

    说到这儿,看了一眼阮知方,“事实上,他们多半并没有准备什么真正的‘后手’,所以,富夷大军到了,才会……这个,一撤再撤!一退再退!”

    嗣德王也看了一眼阮知方,冷笑一声,“如是,清国就太一厢情愿了!——升龙一役,富夷不过小挫,哪里就‘知难而退’了?”

    顿一顿,“殷鉴不远!当年,富夷打不下海云岭,一调过头,就去打嘉定了!就是清国自个儿——英夷、富夷曾在大沽口受挫,可是,没过多久,人家就卷土重来了!英夷也好,富夷也好,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国,丢了面子,哪里肯轻易善罢甘休?”

    张庭桂:“陛下圣明!”

    他君臣二人说的,似乎颇有些道理,事实上,阮知方也不能排除清国确实没打算“大打”的可能性,不过,他也不能不替自己的“后手”做些辩解:

    “回陛下,臣以为,清国撤出升龙,既是不得已而为之,同时,也不能排除,有‘诱敌深入’之意图在……”

    “‘诱敌深入’?”

    “呃,是。”

    “然后,‘聚而歼之’?”

    “呃,是……”

    “可是,”嗣德王皱了皱眉,“清国在北圻的兵力,不过一万上下,富夷之兵力,几乎倍于清国,如此‘诱敌深入’,‘聚而歼之’,靠谱吗?”

    “这……”

    “升龙一役,”嗣德王说道,“是打了富夷的一个埋伏——大约也算是‘诱敌深入’了吧?双方之兵力,何如啊?”

    阮知方舔了舔嘴唇,有些艰难的说道:

    “回陛下,升龙一役,陆上,富夷是六百多人,清国是两个营;水上,富夷有‘蝮蛇’、‘梅林’二舰,清国则有‘伏波’、‘福星’、‘海晏’、‘河清’四舰——”

    顿一顿,“升龙一役,清国的兵力,不论水上还是陆上,都……倍于富夷。”

    “这就是了!”嗣德王说道,“我倍于敌,才谈得上‘聚而歼之’;敌倍于我,就算敌‘深入’了,又如何‘聚而歼之’呢?”

    阮知方只好说道,“陛下睿见!”

    “若富夷‘深入’而不能‘聚而歼之’,”嗣德王的脸色,十分难看,“甚至,还是像沱灢、升龙一样,‘不战而弃’,偌大一个北圻,可就非吾所有了!”

    顿一顿,微微的咬着牙,“到那时候,咱们越南,可就真有……”

    “亡国之虞”四字没来得及出口,便再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了。

    杨义赶紧奔了过来,又是好一轮的折腾。

    阮知方、张庭桂离座,俯伏于地,一叠声的说道,“陛下保重龙体!陛下保重龙体!”

    嗣德王终于慢慢儿平息了下来,大透一口气,“起来!闹这些虚的有什么用!”

    又喘一口气,“赶紧说一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阮知方、张庭桂抬起头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惶惑——

    俺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啊?

    可是,君有问,臣不能不答。

    “臣以为,”阮知方说道,“就算刚开始的时候,清国确实没有‘大打’的打算,呃,以为只要富夷于升龙一役铩羽,就会‘知难而退’,因此,当富夷援军甫至,便有些措手不及——”

    顿一顿,“可是,目下之情势,清国欲不‘大打’而不可得了!臣以为,目下,清国也在调兵遣将,别的不说,张勇、丁汝昌、姜德,都是轩亲王的心腹爱将,由他们三人‘督办桂、越军务’,不该只是为了虚好看的!”

    再一顿,“陛下,调兵遣将是需要时间的,臣以为,目下战局的发展,虽然似乎于我不利,可是,清、富双方,到底还没有真正的接仗,咱们不好先乱了方寸啊!”

    “就是说,”嗣德王的话里,带着一点讥嘲,“静观其变?”

    “呃……”阮知方滞了一滞,咽了口唾沫,“是。”

    嗣德王看向张庭桂。

    张庭桂倒有心另抒伟论,可实在想不出来,除“静观其变”之外,还有什么好的对策?只好说道,“阮知方说的是,臣亦以为,目下,‘静观其变’……乃为上策。”

    “陛下,”阮知方说道,“臣请旨,再去见一次唐景崧,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他给咱们交个底儿,这场仗,清国到底打算怎么打?”

    嗣德王默然片刻,缓缓点头,“好吧!这一回,可别叫他随便打几个哈哈,就把你给糊弄过去了!”

    “是!臣谨遵圣谕!”

    “对了,”嗣德王说道,“方才,唐景崧说要咱们给他们上一个折子,说是‘富夷再犯,请天朝再行天讨’什么的——”

    接着,将唐景崧的话复述了一遍,问道,“这个折子,你们觉得,上还是不上啊?”

    唐景崧的理由虽然比较奇怪,不过,拿来迷外人的眼,也只能这么说了,上折子这件事情本身,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阮知方表示同意,张庭桂略略迟疑了一下,也表示“附议”。

    阮知方还说,这不正正说明,清国是在大举应战吗?不然,何必要越南上这个折子呢?

    这倒是。

    “那好吧,”嗣德王说道,“你们下去,赶紧就把折子拟了吧!”

    “是!”

    阮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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