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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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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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起交涉来,日本政府认为是双方斗殴,想拒不认错,不过这一回,大清难得地雄起了一把,四只大舰上的巨炮,立即褪去炮衣,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长崎。办交涉的时候,李鸿章直言:“如今开启战端,并非难事。我兵船泊于贵国,舰体、枪炮坚不可摧,随时可战!”

    如果真的能打,也就好了——其时日本海军才刚刚起步,绝非北洋水师的对手!总教习郎威理就极力主张对日开战:“即日行动,置日本海军于不振之地。”

    可惜日本人狡猾得很,立刻便认怂了,赔礼道歉之外,还另外赔偿了中国五万二千元。

    这便是大清的北洋水师,自建军到覆灭所取得的唯一战果——替嫖娼的士兵,讨回了五万二千元的“汤药费”。

    然而在日本人看来,外国水兵喝醉了酒来本国滋事,最后竟然要本国赔款,这种愤恨和受辱感,自然很容易便被煽动了起来。“大力发展海军”成为日本国内的共识,一定要打败“定远”,也成为了日本海军的目标和口号。长崎事件结束后一个月,即从内库拨款三十万元作为海防补助费,掀起了捐出“海防献金运动”的高潮。就连日本的小孩当时最流行的游戏,也是分成两组,一组扮成中国舰队,另一组扮成日本舰队,捕捉“定远”、“镇远”。

    这是李鸿章再也没想到的事情——难得的一场“外交胜利”,居然成了日本海军腾飞的契机。

    在关卓凡来说,这件事,现在当然还没有发生。只不过有了这个例子,心中自然格外警惕,绝不肯再吃同样的亏。若是遇到有什么警察浪人敢来挑衅,一个不对,说不得就要动枪。

    然而一路上倒还平静。等到了竹内所说的下草町,四周已略显荒凉,唯有一条小溪之旁,立着一片青砖白顶的馆阁,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鹤馆”了。

    小楼之外,并没有悬挂招牌,却整整齐齐站了二十来个浪人打扮的壮汉,人人都是一身黑衫,对襟处却有一条白边,腰间无一例外插着一把细而长的刀鞘。忽然见到有这样一队人马到来,无不大为紧张,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刀柄,警惕地注视着走上前来办交涉的人。

    关卓凡看的真切,心说这就对了,坂本龙马果然在里面!

    他很清楚,坂本龙马这个人,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一名豪杰。他能成为日本倒幕运动的砥柱,是因为他不仅长于文韬,而且亦有武略——他从十四岁起,便学习小栗流剑术,以后又在千叶周作门下学学习“北辰一刀流”,是个不折不扣的剑术高手。他在长崎龟山手创的“龟山社中”,是后来龟山队的前身,算是效命于他的一支准军事部队。他在鹤馆流连,总有龟山社的数十名死士相随,人人黑衣白边,这是史有明载的事情。

    去办交涉的,是竹内派来的两名随员。他们跟一名领头模样的高个子浪人,用日语在那里唧唧咕咕地说着,徐四霖则在关卓凡身边,小声替他翻译。

    “这帮人说,今天鹤馆是他们主人包下来的,不接待别的客人……”

    “竹内四郎的随员,说您是大清国来的侯爷,是贵客,请他们无论如何要通融一下……”

    那名高个子浪人的面色,显见的由紧张变成了傲慢,将手一摆,大声说了句什么。

    “他说的这句话,甚为无礼……”徐四霖愤愤地说,“总之是不准咱们进去,让咱们明天再来。”

    “什么明天,后天!”图林不干了,“偏偏就有这么多臭规矩……张成林,跟我来!”

    面容阴鹜的张成林,正是在苏州的时候,跟随图林到利宾家里,那个展旗护宅的人。他原是关卓凡的贴身亲兵,现在任了第一哨的哨官,遇事下手最狠的。

    “图林,当心一点,”关卓凡在马上,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句,“他们的刀快得很。”

    “爷放心,再快能快得过枪子儿么!”图林手扶在腰间的枪套上,带了张成林的一哨人,行出队列,大步走到门口,不屑地打量着横在门前的这一班人,嘴角挂了冷笑,大声说道:“徐大人,你告诉他们,再不滚开,爷们就要闯进去了!”

    竹内的两名随员,见大有要起冲突的样子,慌忙想要相劝。那名高个子浪人,却似乎已经听懂了图林的这句话,转过头来,大喝一声:“津库巴投!”

    呛啷啷一片响,那二十几名日本浪人,一齐抽出长刀,双手正握,摆开了蹲步。

    “举枪!”见到这样,图林也不客气了,“把这个破馆子给我围了!”

    张成林的那一哨人,后膛枪转瞬下肩,兵士们脚下小弓步,身子微微前倾,哗啦啦地将枪平举起来,成一个半圆,将门口的一班日本人围在里面。后面的四哨亲兵,除了一哨留在关卓凡身边,其余地迅速展开,将这一片小小的馆阁,围得水泄不通。

    说动手就动手,这样凶狠而训练有素的军队,是这班日本人未曾见过的,然而洋枪的威力,却都心知肚明——长刀再锋利,又怎能挡得住子弹?其时日本的军队,即有枪械,也是以火绳枪和少量前膛枪为主,对方手里的枪支,真是见所未见。于是人人脸上变色,心知只要那名年轻军官一声令下,自己这二十几个人,不免要被打成蜂窝!

    *

    (出差最后一天,晚上回程,明天恢复两更。)

    *(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村正妖刀()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口,忽然从门内走出来一名年轻的女子,穿了一身碎花和服,肤色白皙,容貌也甚美。她向外面看了一眼,弯着腰,小碎步走到那位高个子浪人身边,说了一句什么。

    “中冈君,坂本先生说,请客人进去……”徐四霖小声替关卓凡翻译道。

    果然是中冈,关卓凡在心中一笑,暗自点头。

    被称为“中冈君”的高个子浪人,愤愤地瞪视了图林一眼,回刀入鞘,先向其他人挥了挥手,让他们让开了,再用极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们,侯爷的,跟我来。”

    长崎一地,与中国和荷兰通商数百年,汉学与“兰学”都极为昌盛,因此中冈忽然说出汉话来,图林等人固然是大为惊讶,但关卓凡和徐四霖都知根知底,丝毫不以为怪。

    “侯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徐四霖见关卓凡下了马,连忙跟上,小声提醒道,“这些人都带着刀,不知道房子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古怪!”

    关卓凡一笑,指了指门口的图林和张成林,笑着说道:“无妨,我亦有刀。”

    门口的守卫,已经换成了轩军兵士,那一班浪人,被挤在一边,虽然还勉力做出一副对峙的样子,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威风。关卓凡负了手,带着徐四霖,施施然跟着中冈行了进去,图林抢上一步跟在身后,再后面是张成林带了四名亲兵,荷枪扈从。

    鹤馆里面的布局,却没有想象中的曲折,经过一条明亮的日式回廊,便来到了内门门口。两名仆妇跪在地上,伺候进来的客人脱鞋,继而将内门向两侧拉开,俯身行礼,请客人入内。

    里面是一个不小的厅,地面全以榻榻米铺就,靠内则是一个小舞台。舞台上正有三名演出的女子,以白粉傅面,服装繁复华丽,姿态妖娆之极。最奇特的是,三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厅内亦不闻丝竹之声。

    榻榻米上,沿着东西两边,相隔七八步远,各摆了数张小案子,彷如战国时诸侯置酒高会的格局,显见是给客人用酒的地方。不过偌大的榻榻米上,现在却只在西首的一张案子后面,坐了两名中年人,一人白衣,一人青衫,都是将发髻梳在头顶,一副武士的打扮。而方才见到的那名年轻女子,此刻正像一只温顺的猫儿一样,俯伏在白衣人的怀里。

    厅内不止坂本龙马一个,这倒出乎关卓凡的意料。只见中冈行了过去,自顾自地在白衣人身边一坐。

    他这一坐,自然就把中间那名白衣人的身份泄露了——不是坂本龙马又是谁?

    “听说是大清国来的侯爷,”做主人的开口了,语气温文尔雅,将手一让,“慢待之处,不要见怪。请坐吧,一起喝一杯。”

    毫不意外,是一口纯正的汉话,只是在起承转折之间,略显生硬。关卓凡知道,坂本龙马不仅在汉学和兰学上造诣很深,而且还是讲理学的——王阳明的信徒。

    他微笑着点点头,在东首的第一张案子后盘腿坐了,图林和张成林,像两名护法一样,站在他的身后。跟着便有仆妇进来,在他面前的案子上摆了酒菜。

    关卓凡打量着对面的三个人。穿着黑衣的中冈,是刚才就领教过的,白衣的坂本龙马,相貌端正柔和,亦与史书的记载相符,倒是他左侧的那一位青衣人,身形健硕,相貌威猛,两道浓眉紧锁,脸色深沉,不知是哪一个?

    却见坂本龙马双手一拍,“啪”的一响过后,丝竹之声立起,舞台上凝立不动的三名女子,忽然便动了起来。关卓凡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方才的变故,把演出生生停了下来。不由心中感慨,看来坂本在长崎的势力,还真是不小。

    “这一出戏,叫做‘鸣神’。”坂本微笑着将酒杯一举,向关卓凡遥致敬意,“说的是北山岩穴的出家僧侣鸣神上人,被美女云中绝间姬诱惑,堕落失身的故事,最是好看。”

    好看么?关卓凡看着戏台上夸张奇特的舞姿,心下嘀咕,看来这个时代日本有名的“淫戏”,也就不过如此,比起你们后世冠绝全球的那个产业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盛情款待,无以相谢。”他也将杯一举,算是回礼。

    “我叫坂本,这位是中冈君,这位是西乡君,都是我的好朋友。”坂本龙马笑道,“不敢请教侯爷的名号。”

    中冈君就不必说了,至于西乡君……关卓凡瞥了那位神态威猛的青衣人一眼,心里掂量着,打了个哈哈。

    “敝姓关,草字逸轩。”

    啪的一声,坂本龙马又将双手一拍,再一次将舞乐止住,略带惊愕地看着关卓凡。

    “你就是大清国的江苏巡抚,三等侯关逸轩关大人?”

    坂本曾于咸丰八年和咸丰十年,两次到过中国。现在虽然身在长崎,但长崎与上海,也不过是四日海程,贸易往来最多,消息相通。关卓凡擒拿肃顺,克保上海,打平江苏的故事,迹近传奇,坂本龙马这样关心时政的人,怎能不知?只是万万想不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清朝官员,原来是他。

    “不敢,正是区区在下。”

    “原来是关大人驾到,失礼了。”坂本龙马打量着关卓凡,拍了拍身边的女子,笑着做了一个手势,“我让花子,替我敬关大人一杯!”

    那名女子,果然便柔顺地提起酒壶,来到关卓凡的案边,跪坐于地,先替关卓凡将酒杯斟满,这才举起自己的酒杯,躬身一礼,自己先喝了。

    “好,好,”关卓凡却不喝酒,微笑着把花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一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一嗅,“果然像鲜花一样芳香!坂本桑,你选女人的眼光,真是不错。”

    花子软软地被他搂在怀里,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倒是没有挣扎,身后的图林,却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家这位爷,生性风流是有的,然而何曾做过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当面就敢抢人家的女人?

    那一边,三个日本人脸上一同变色,中冈更是作势就要站起,腰间的刀“呛”的一声,已出鞘半截。

    “哈哈哈哈,”关卓凡蓦地大笑起来,“坂本桑,你们都是图谋大事的人,现在难道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么?”

    坂本双眉一耸,跟西乡对望一眼,做了个手势,示意中冈稍安勿躁,才沉声说道:“关侯爷的这句话,我听不懂。我们都是本分的商人,图谋大事什么的,不知从何说起?”

    “好说,好说,”关卓凡冷笑道,“中冈桑的长刀,连着你们二位腰间的小太刀,如果刀铭上没有村正二字,我关某自己把这双眸子诀出来送给你!”

    “村正”是一族居住在伊势的著名锻刀工匠,他们制作的实战打刀,作品上都有华丽的花纹装饰,而且都锋利无比,被称为“村正妖刀”。

    村正之所以称为妖刀,固然一方面与它太过锐利,死在村正刀下的人很多有关,不过其最大的背景,在于第一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对它的畏惧。

    家康的祖父,是在尾张国守山被家臣弥七郎暗杀,当时弥七郎用的就是村正刀。

    家康的父亲,被近臣岩松八弥暗杀,当时八弥的配刀也是村正刀。

    德川家康的嫡子,当初被织田信长逼迫自杀,剖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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