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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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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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军的火炮有加农炮、榴弹炮、臼炮等,主力是一款代号为M1857型的12磅加农炮,即俗称“拿破仑炮”者。这个名字来源于它的最早的发明者——那位法国军事天才皇帝。此炮青铜铸造,为前装滑膛炮,低射角时最大射程1480米,高射角是最大射程1911米,可使用实心弹、开花弹、霰弹。不但是北军、也是南军的主力火炮。

    一般七到八门炮可以编成一个炮兵连,轩军的一百三十五门大炮足可编成十好几个炮兵连,名义上叫作炮兵团,其实规模已接近一个炮兵师了。

    蓝色的巨浪在关卓凡的眼前微微晃动,迟一点,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这片铁与火的怒涛就会破堤而出,将无穷尽的死亡和毁灭汹涌澎湃地卷向对岸。

    北军总兵力已近十万,这是关卓凡有生以来指挥的最大的一支部队。

    他的心跳快了一点,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慢慢提升。男儿何不带吴钩,是啊,哪个男人能够经受住这样的诱惑?

    再看对面南军阵地,关卓凡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望远镜中,传教士高地的山脊上,南军大炮自北而南一字挑开,看起来颇为壮观。

    但仅是“看起来”而已。关卓凡不是专业勘测人员,也看得出来,南军炮位之间的距离太疏松了,高低左右也不均匀,火力网虽宽,火力密度有限,打击效果肯定不好。南军应该已经尽可能在允许布置炮位的地方都架设了大炮,但还是这么一个结果,安德森少校的眼光精准无比,不愧是西点军校的炮兵教官。

    南军设置了三条防线,山脚一条,山腰一条,山顶一条,都挖了壕沟。防御工事建造的很专业,问题是,和防线的宽度相比,防线的士兵——壕沟里的、障碍物后的——太多了。

    士兵的密度绝非愈大愈好。这个不是攻击行进中排队枪毙。士兵密度大,火力密度当然也增大,但防守时非常重要的交叉火力、梯级火力的效果就差了,而且,伤亡包括被战友误伤的概率也会增加。

    有一点颇出关卓凡意料——南军在防线和防线之间,即山坡上挖了不少散兵壕,每个散兵壕里两三名士兵。这个昨天还没见到,应该是连夜挖的。

    这个思路比较前卫啊。南军的目的当然是如果前一道防线被突破,可以迟滞北军进攻后一道的防线的过程,可敌我搅在一起,散兵壕里的士兵容易被后面防线的友军误伤,嗯,这个后脖子梗会不会有点发凉?

    产生这些比较奇怪的现象的原因,关卓凡以为,归根到底一个:南军进占之后,才发现相对于部队的数量而言,传教士高地太小了。

    左挪右挪,摆不妥当,但做大的调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塞。

    一如他之前所料。

    南军布拉格、朗斯特里特都是宿将,却会犯这种想当然的错误,原因也只有一个,主将没有亲自详细勘视过地形。

    朗斯特里特是客军,也罢了,布拉格可是在查塔努加泡过的,犯这种糊涂,哼哼,鄙视一下。

    支持关卓凡判断的最大的证据是南军第一道防线之前的布置:整整齐齐站了两个师。

    这是地道的进攻队形。

    这是南军被逼出来的“调整”:本来是北攻南守,南军如果守住了就进行反击,但实在塞不进传教士高地的那部分就不拿来守了——改守为攻,或者说以攻为守。虽然这肯定不是最优选择,正确的做法应该分兵,从其它方向进攻或威胁北军,如朗斯特里特;但也不算太差,问题是南军火炮的布置是以防守为主,现在进攻,谁提供炮火支援?

    南军很快就为关卓凡提供了答案:还是这些炮。

    南军开炮了。

    望远镜中,山脊上,大炮的炮口冒出火光和白烟,燃烧的弹道划出长长的弧形的灰黑色烟迹,在低沉的云层下掠过,朝着北军的方向坠落。接着,闷雷般的炮声滚过天际,隆隆不绝。

    第二道烟迹,第三道……很快,一条条灰黑色的烟迹布满了整个天空,炮声犹如无数飞翔的巨轮,在半空中碾压而过,山谷轰鸣,天地回响,无止无休。

    关卓凡的汗水渗进了衬衣,耳朵里嗡鸣不已,有那么一阵子,他觉得自己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动弹不得。

    他和他的轩军都是第一次经受如此密度的炮火打击。

    最初的强烈震撼感稍稍减轻了一点,他的头脑开始重新运作起来,很快,他发现,南军的炮击效果果然不好。

    南军炮兵预设的目标是两军之间的中间线,北军进攻,这里是予以炮火截击的合适地点,并未打算直接攻击北军的阵地——那个距离几乎超出了12磅拿破仑炮的最大射程。加农炮弹道低平,为执行这个新的任务,就得大幅度抬升射角,以获得更大射程,但如此一来,准头就毫无保证。

    火力本来就没有足够密度,加上精确度不足,能够给北军造成的损失就很有限了。

    当然,总有一部分命中目标的,也包括轩军。一匹军马被拦腰打成两截;一门大炮被掀翻在地,其中一个轮子飞到了十几米的空中;一颗实心弹落在地上,又连续地跳跃了几下,四、五个轩军士兵被带倒在地,就像纸糊的一样,碎成了几块。

    因为高度落差的缘故,有的炮弹飞出了自己理论上的最大射程,打到了北军阵地的后方,甚至有一两颗飞进了查塔努加城内。但这种炮弹动能已衰,无法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整体上来说,就像安德森少校判断的,“我军完全可以承受”。

    关卓凡想:都说“老兵怕枪,新兵怕炮”,对于这种密度的炮火,轩军几乎可以算是“新兵”,衷心感谢南军奇葩的炮火设置,使轩军淬火的痛苦减到了最低。

    一轮炮击过后,南军的战鼓敲了起来,已进入攻击队形的部队一拨一拨,开步向前。

    关卓凡说:该我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铁与火之雨() 
关卓凡的目光投向轩军阵地前部的炮兵。

    每一门大炮由八人伺候,算是一个炮兵班。班长即炮长目前暂时全部由炮兵教导队员充任。选入炮兵团的都作为种子培养,都认字——不认字,连炮车上标注的射角、炮弹飞行时间都看不懂;而且不但认中国字,还得认美国字,因为这些当然都是用英语标注的。

    进而,不但得认美国字,还得会听美国话,不然炮长的指令听不懂,炮长问候家里的女性亲属也听不懂,是要误大事的。

    轩军的炮兵虽然未必个个都能拿英语和美国人日常交流,但至少和打炮相关的已经没有问题。在二万八千人的轩军各部中,炮兵团绝对是文化和外语水平最高的存在。

    南军各队排成两排作战队形,在战鼓声中持续踏步向前,步枪全部上了刺刀,没有太阳,但天光映在这一片片锐利的似乎无边无际的钢铁森林上,显得雄壮而诡异,以人巨大的压迫感。

    关卓凡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炮手们立即忙碌起来。

    炮长给出装填指令,“实心弹一发,目标距离1200米!”

    站在弹药车旁边的炮手立即在弹药箱的盖子上找到对应数据,“射角5度10分!”

    炮长捧起一件叫做“象限仪”的小工具,瞄来瞄去,对炮手报出的数据进行调整,确定后,后膛两边的炮手赶快操作炮尾的手杆,将炮身倾角调整到位。动作稍慢,炮长的问候就来了:“张!你的手长在了屁股上吗?”

    弹药箱旁的炮手取出炮弹,这是定装弹,即药包和炮弹捆在一起,既方便也安全,而对面的南军的弹药,不少药包和炮弹还是分离的。

    弹药经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交给站在炮口旁的负责装填的炮手,他立即将药包朝向炮尾,填弹入膛,然后由站在炮口另一边拿着推弹器的炮手将炮弹推至膛底。

    后膛两侧的炮手又得赶快行动,用一根长锥子通过火门插入膛底,刺破药包,然后将拉火管通过火门插进药包。

    “准备完毕!”

    “发射!”

    大炮的炮口喷吐出一道长长的火舌,接着一声巨响,火炮和炮手就被白色的浓烟包裹住了,巨大的后坐力驱使沉重的火炮向后方猛地滑动了好几米。

    关卓凡清楚地感到脚下的地面震动了一下,他心里吼了一声:我的第一炮。

    接着第二炮、第三炮……北军所有的大炮都咆哮起来,白烟笼罩了整个前沿阵地。地面的猛烈的震动,空中的巨大的声浪,潮水般涌进指挥所,关卓凡只觉得自己逆潮而立,血脉贲张,身心俱醉!

    以每秒305米速度飞行的12磅实心铁球,像利刃插过纸张一般,穿透了南军整个步兵连队,毫不留情地撕裂和切割遇到的一切,头颅、手臂、腿脚,甚至将人们的躯体一分为二,在南军行进队列中趟出一条条血肉模糊的胡同。

    在震动耳膜的炮声中,无数呻吟和惨叫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飞行在空中的实心弹用肉眼都能看见,好像飞得很慢。一个南军士兵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步枪,想用刺刀拨开这个铁球,然而巨大的动能把刺刀、枪身和他的半个身体一起扯得粉碎,接着继续跳跃着往前滚,将后面的几个士兵压成烂肉。

    虽然已经被打出了许多缺口,但南军的队列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继续向前。

    汗水从关卓凡的紧攥的手心滴下,他想:轩军如果遇到这样的炮火打击,也能坚持到现在还不崩溃吗?

    北军的炮火愈加炽烈,举着炮刷的炮手加紧清理炮膛,螺旋杆伸进炮膛内猛搅数下,药包焦黑的残留物便被勾了出来。时已初冬,许多炮手却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炮长大声吼叫,炮手也吼叫着回应和报告。

    南军山顶的炮火反复修正弹道,持续向北军发射,目标集中在北军的炮兵阵地。一枚炮弹击中了一座炮架,将之打得四分五裂,破片四溅,炮位上的几个炮手当场毙命。另一枚炮弹击中了大炮身后的弹药车,引发殉爆,这个炮位的八名炮手无一生还,左右两边的炮位加起来也被炸死了十来个。

    不过南军炮击的成果基本就止步于此了,并没扩大多少,有的炮弹甚至飞进了自己的正在向北军攻击前进的队列中。

    昆布兰军团的炮兵,快的每分钟一门大炮就打出去二到三发炮弹,速度竟不比前膛枪射击慢。轩军的炮手还比较生疏,但也不错,平均一分钟也能打出去差不多两发炮弹。

    在这种可怕的密度的炮火打击下,南军的阵形终于开始散乱,有的士兵向后逃去。

    但终有相当一部分南军通过了大半个战场,然后就加速奔跑,开始最后的冲锋。

    炮长们纷纷大吼:“换霰弹!”

    一枚枚霰弹被射出炮膛。

    12磅拿破仑炮用的霰弹,弹体是一种铁皮做的圆筒,里面装了68枚铁丸,巨大的内外压力作用下,弹体在南军士兵们的前上方爆裂了,铁丸组成的金属暴风雨成一个锥形面扫了出去,无数南军士兵被打成了筛子,有的铁丸甚至穿透一个士兵的身体,打倒了他后面的另一个士兵。

    “双份霰弹!”

    铁与火雨。

    在一地惨叫哀号中,在无数的断肢残骸中,南军终于崩溃了,纷纷掉头往回跑去,数千名士兵你挤我踏,争先恐后。浪头在礁石上砸得粉碎,退潮了!

    这是最好的时机,关卓凡下令:停止炮击,全军上刺刀,追击!

    无数蓝色的身影跃出战壕中,冲出阵地,端着上了明晃晃的刺刀的步枪,发出山呼海啸,追了上去。

    前面灰色的大潮向海中退去,后面蓝色的怒涛高高升起,汹涌澎湃。

    终于,蓝潮卷到了灰潮。

    南军士兵有的被从身后射杀或刺杀,有的举手投降,还有的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恐惧失去了任何行动的能力,扔掉了武器,躺在或坐在路上,有人木然不语,有人放声大哭,有人被后面的逃兵直接踩过身体,践踏而死。

    南军的炮击也停止了,因为不知道打哪里好,敌军我军都绞在了一起。

    追在最前面的是轩军第一师的德字团。奇克莫加战役,德字团作为第四梯队,赶到战场的时候,南军已经撤退了。除了打扫战场,竟是一枪没放过。看着前面三个梯队欢呼雀跃,团官姜德无比郁闷。回到查塔努加,这种郁闷与日俱增,原因是奇克莫加一役参加过实战的人讲起当日我等种种英勇、口沫横飞的时候,他根本插不进去话。

    这种累日积攒的憋闷加上了方才那场从未经历过的炮击带来的强大压迫感,使他极度需要一个宣泄口,所以追击的命令一下达,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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