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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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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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开一看,“胜保悖逆伦常,非死莫赎”。

    这个折子里还有几句话,比如“人情不枉,国法难纵”,朝野上下,倒也传诵一时。

    于是胜保真的就死定了。

    又商议了一番之后,“上头”特别加恩,赐胜保自尽。

    监刑的是刑部的满尚书绵森。

    绵森露面之前,胜保一无所感,还奇怪为什么今天把我带到这间小房子来。待到绵森出现,红顶花翎、仙鹤补褂,面无表情,胜保才晓得大事不好,大冬天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身上的棉袍子却被汗水湿透了。

    绵森宣读上谕,他的嗓子极好,洪亮爽利,从“前因中外诸臣,交章奏参胜保贪污欺罔各款”开始,一路铿锵,念到“姑念其从前剿办发捻有年,尚有战功足录,胜保着从宽赐令自尽,即派绵森前往监视”。“视”字唱戏一般,拉了一个漂亮的长调子,又干脆利落地甩了回来,稳稳收住。

    差役进来,将白绫挂上屋梁,打了一个圈套,下面摆一张方凳。

    胜保已经完全瘫软,“谢恩”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身躯肥大,几个差役使了好大的劲,才把胜保扶了上去,“帮着”他把头塞进圈套,然后极敏捷地一脚踢开方凳。胜保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双手微微地抖动着,人像个钟摆似的晃荡了一小会儿,很快便不动了。

    大伙儿都说,胜保事事学年羹尧,下场和年羹尧也是一模一样。

    刑部外面,有一个人仰天长叹,泪如雨下,他是蔡寿祺。

    蔡寿祺不怪两宫,换了他是人主,也必定受不了胜保;也不怪关卓凡,毕竟已经竭尽所能了。

    蔡寿祺把满腔怨毒,都对准了恭王。他认为恭王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胜保说过什么话,真正是忘恩负义。

    西捻得知东捻覆灭的消息后,行动明显犹豫起来,因此轩军的骑兵师很快便赶了上来,并超过西捻,绕到西捻的前边,自西、自北,两个方向同时“兜头压剿”。

    西捻和轩军骑兵师甫一接触,便承受不了,向东南方向一路退去,一直退到了沧州以南,运河以东,直、鲁交界的地区。

    这个地区南边是黄河,东边是海,西边是运河,北边是轩军的骑兵师,西捻“如期”进入了关卓凡的“口袋”。

    轩军主力部队一渡过黄河,西捻就从东南方向感到了泰山压顶般的威胁,于是向西南方向狂蹿。但他们既无法渡过黄河南下,也无法渡过运河西向,终于在临清以东、济南以西、张秋以北的高唐、禹城一带被围住了。这个地方,正是黄、运相交之处。

    西捻奔突数省,数九寒天,缺衣少粮,筋疲力尽,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轩军发动总攻,一个时辰不到,西捻便全军乱了套了。

    战场上硝烟弥漫,火光闪烁,枪炮交鸣和北风呼啸声中,是一片凄厉的哭喊声。轩军的骑兵师往来驰骋,捻子随军的眷属都被逼了出来。老弱妇孺,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哭天抢地。

    关卓凡在近卫团的护卫下,立于高岗之上,风掀起了他的大氅。

    他的脸色阴沉,看不出一点即将大胜的激动和喜悦。

    但这个时候不能行任何妇人之仁。没有跪倒投降的,还在狂呼奔跑的,不论男女老幼,骑兵师的士兵纵马追上,手中马刀挥舞,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终于,西捻彻彻底底地崩溃了。

    一万三千人的西捻被全歼,大半被杀,余下的都做了俘虏,几乎没有逸出的。

    张宗禹投运河自尽,轩军沿河大索,尸体三天后被找到。

    捻乱平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奈何做贼() 
平定了捻乱之后,关卓凡并没有马上北上陛见。轩军向西,过了运河,骑兵师马不停蹄,奔赴山西、河南、直隶交界处布防,主力部队则指向了豫北鹤壁、安阳之间。

    那儿有什么呢?

    早前渡河北上的时候,关卓凡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密奏朝廷,两宫和军机略加商议,迅速批准了他的计划。

    关卓凡的计划是,平定西捻之后,立即对苗霈霖下手。

    现在苗霈霖部正蜷缩在鹤壁、安阳一带,骑兵师的部署是防止他向西窜入山西。

    南边,是河南巡抚李鹤年的豫军;东边,是刚刚完成剿捻“外围任务”的淮军。关卓凡已经下了严令,这两个方向,“不许苗部一人一骑逸出”。

    关卓凡自己率轩军主力,从东北方压了下来。

    之前,关卓凡以“督办五省军务钦差大臣”的名义,命令苗霈霖将所部交副将“看管”,自己赴钦差大臣行辕听令。逾期不至,军法从事。

    关卓凡想,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不过估计你抓不住这个机会。

    事实上我也不想你抓住这个机会,死苗霈霖才是好苗霈霖。

    还有,北京有一位丽人,虽然口口声声,“自己的罪孽已经太大,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但对于苗霈霖的死,一定还是很高兴的。

    苗老兄,拿你的人头作为给佳人的见面礼,很刺激呀。

    苗霈霖为胜保檄调入陕,但走到半路,就步履维艰。官军层层设堵,小规模的冲突不断发生;不久胜保被拿办,就算勉强到了陕西,也未必就能够立足。但这个时候再回徽北也很困难了,因为苗霈霖一离开,官军便进占他的老巢蒙城。

    只好在半路上豫北的鹤壁、安阳一带窝着。

    苗霈霖发现自己两头不着,原先在徽北的时候,虽然官军监视严密,好歹有一块“根据地”,且经营已久,诸事就手;现在一不小心成了“客军”,筹粮筹饷,都不容易,肠子都快悔青了。

    西捻进入直隶的时候,苗部出现异动,也跟着进入直隶。苗霈霖声称北上“勤王”,但朝廷可从来没有调他“上来”。朝廷和关卓凡都判断,苗霈霖是想和西捻合流,祸心包藏,不可言语。

    西捻迅速覆灭,苗霈霖成了孤军,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豫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何况在旁边盘着的实在是一条毒蛇。

    苗霈霖此人,后世有人认为,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军阀”。关卓凡认为,以此描述苗霈霖,“格局”稍小了一点,多少“委屈”了一点苗霈霖。

    中国历史上有这么一类人物:身逢乱世,趁机而起,割据一方,最后“志在天下”。苗霈霖正是其中典型。

    苗霈霖和洪秀全很像,都是落魄秀才出身。洪秀全开启乱世模式,苗霈霖随即投身其中。

    苗以办团练起家,提出“筑寨,积粟,治兵”,是最早倡议筑圩寨以自保的人,并以此扩张势力。最盛时据圩寨数千,拥众十余万,号令行于徽、豫数十州县。

    苗霈霖在这些圩寨内,“每寨置心腹一人监守其中,统名为先生,婚姻、田土、钱债细故悉主之”。他控制的地盘,成为事实上的独立王国。

    在淮北一带,苗霈霖造民谣曰:“高筑墙,广聚粮,先灭贼,后称王。”口吻和他的老乡朱元璋如出一辙。

    苗霈霖还玩出了“日月合照,五星聚奎”这种例牌的把戏。

    他是想当皇帝的。

    英法内犯,文宗仓皇西狩。苗霈霖居然忙不迭地在蒙城设坛,大临三日,为清帝缟素发丧,声称“天下已无主,我等当各自求全”。然后,给自己加尊号“河北顺天王”,建立“天顺王国”。

    苗霈霖有两个最大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错误判断了当时中国的基本政治形势。当时的中国,乱则乱矣,但未至末世,在洪秀全和爱新觉罗之外,容不下第三个皇帝。

    第二个问题,苗霈霖毫无节操。

    他在清廷和发捻两大势力之间倒来倒去,形势稍有不对,便出卖友军,投向敌军。就如陈玉成痛詈他的那样,“墙头一根草,风吹两面倒;龙胜帮龙,虎胜帮虎,将来连一贼名也落不着。”

    这种策略,只能得逞于一时。除非中国永远地乱下去,不然硝烟散去,不论胜利者是谁,都要灭此獠而后快、而心安。

    政治要讲利益,但也是有原则的。

    关卓凡决心要实现陈玉成的预言。

    苗霈霖果然开始西窜。苗部刚刚进入山西境内,就在平顺县的石窑滩,被已经到位的轩军骑兵师堵个正着。

    根本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战斗,苗部的前锋一见到蓝色洋装的部队,立即骇呼:“轩军来了!”就此四散而逃。

    后队做前队,掉头往东跑,然后撞上轩军的主力部队。

    关卓凡很快就见到了苗霈霖的人头。

    不是轩军砍下来的。和骑兵师一样,轩军的主力部队也没有和苗部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战斗,苗霈霖的头是他的部下砍下来的,投献于关大帅。

    关卓凡看时,这个秀才出身、以阴鸷剽悍著名的枭雄,倒确实是一个“读书人”的面相。

    他“嘿”了一声,“奈何做贼?”

    呼啸徽、豫十余年的苗部,灰飞烟灭了。

    苗霈霖覆亡的消息传了出来,驻军六合的李世忠立即上奏朝廷,以双脚湿气严重,不良于行,请求裁撤他的“豫胜营”,致仕回乡养病。

    这个颇出关卓凡的意外。

    他的计划中,确实打算在收拾了苗霈霖之后,回军解决李世忠,不想叫这个家伙抢先了一步。

    李世忠原名李昭寿,河南固始人,降清后赐名“李世忠”。这是一个和苗霈霖极相似的人物,先从发捻,后为胜保招降,也是以反复无常、出卖朋友著名。

    他的“豫胜营”,控制两淮盐场,这是好大一个财源,土匪盐枭,出入门下,朝廷根本无法干涉。

    关卓凡之所以意外,是因为李世忠没有读过书,他的出身,地地道道一个“痞子”,吃喝嫖赌,偷盗抢劫,典型的“不良少年”。不想在“政治觉悟”上,倒比苗霈霖这个落魄秀才高上了一筹。

    好吧,暂时让你捡回一条命。

    李世忠的奏折,朝廷自然照准,于是发捻余孽的最后一根“肉刺”也拔掉了。

    中原靖定。

    轩军凯旋。

    朝廷里许多人,尤其一帮满洲亲贵,极想来一套“百官郊迎”“午门献俘”“圣主郊阅”的把戏,庶几宣扬我天朝兵威、盛世中兴。这些花活多年没有玩过了,两宫皇太后被他们说得兴头,慈禧尤其起劲。

    她天性喜爱浮华,想到那龙旗蔽日、金戈辉煌的光景,香花醴酒、拱揖伏礼的热闹,“他”自翠华紫盖、黄金节钺中来,在千骑万乘前,对自己推金山、倒玉柱,不由就心旌荡漾、神魂飘摇!

    对了,还有“御花园赐宴”。急管繁弦,觥筹交错,还可以叫“大将军”舞剑一歌,多么风光和有趣的事情!

    军机处是为难的,但不好直接扫大家伙儿的兴,于是恭王提议问一问关卓凡的意思?

    两宫都愣了一愣,心想这有什么好问的?这些仪注,关卓凡不会懂吧?

    既然军机上说了,那就问一问吧。

    关卓凡的回奏,以最坚决的态度,婉谢了朝廷的“美意”。

    年大将军就是玩这一套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的,这个覆辙,老子坚决不能重蹈啊。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午门的正门() 
如此一番浮华盛事不就,让慈禧颇为失望。

    如果慈禧“读史”,会了解关卓凡的韬晦之意,也会明白其实军机上是为关卓凡好。但慈禧毕竟“书读的少”,于是便想到了别的路子上。她以为,是因为恭王有所暗示,关卓凡才被迫做出这种“谦退”的表示的。

    和慈安姐俩独处的时候,聊起这件事来,慈安也觉得可惜。慈禧终于把藏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这个事,老六推三阻四的,姐姐你说,他会不会……”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下来。

    慈安自然要追问:“会不会什么呀?”

    慈禧稍稍放低了声音:“会不会怕关卓凡的风头盖过了自个?”

    慈安愕然:“不能吧?”但她也拿不准,迟疑着说道:“老六许是怕花钱太多了?”

    慈禧说道:“不该花的钱,咱们一两银子也不花;该花的钱,可不能瞎省。比如告祭宗庙,自然也要花钱,难道可以因为这个,就不向祖宗报喜了?”

    慈禧这番话,慈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慈禧微微冷笑,说道:“我看哪,老六是掌权掌得太久了,有些事办起来,开始随心所欲了。”

    这是严重的指责,慈安不能随便附和,她犹豫着问道:“有这样的事情吗?”

    慈禧说道:“怎么没有?在湖北打捻子,鲍超和刘铭传争功,你瞧老六那事办的,捅了多大的篓子?”

    这件事恭王是不能辞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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