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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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7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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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慈禧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罢了。”

    慈禧虽然不再坚持和家人通信,但是,对关卓凡的怀疑,却进一步的加深了。

    近身的几个人,李莲英、玉儿、胡氏和楠本稻,都发现圣母皇太后的情绪,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慈禧变得焦躁、易怒,对李莲英和玉儿发脾气的时候,愈来愈多;对胡氏,笑容愈来愈少,冷脸愈来愈多;只有对着楠本稻,才勉强保持着常态。

    李莲英和玉儿,并不介意慈禧对自己发火,但对圣母皇太后的身子骨儿,却都十分担心。

    类似的情形,以前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如果在宫里,慈禧的发泄之道,就是拿底下人来出气,随便寻个把柄,抓过个小太监或小宫女,赏一顿板子,心情就会舒畅不少。可是,这儿虽然也是“宫里”,却不是紫禁城,胡氏以下的“底下人”,都不是自己的人,不可以说打就打。

    李莲英和玉儿都晓得,慈禧的肝气大,如果一直这么憋着,就是没有怀孕,都有可能憋出病来,何况现在身怀六甲?

    圣母皇太后为什么“厪虑不安”,李莲英和玉儿,心里明镜儿似的,然而,无可宽慰!

    为轩王爷缓颊,他们能够想的到的、说的出口的理由,都说了,再啰嗦,在圣母皇太后那里,非但起不到正面的作用,反而会引起反感和厌恶,甚至叫圣母皇太后怀疑,你们两个人的屁股,到底是坐在哪一边儿的?

    事实上,李莲英和玉儿自己也想不大通:一切政务,都不通报圣母皇太后,确实有这个必要吗?还有,轩王爷是不是真的忙到了这个份儿上,连来天津“查看军务”的时间都没有了?

    慈禧的饮食,开始不规律了,有时候吃的很多,有时候毫无胃口。

    整个人懒洋洋的,日常活动,宫内、宫外,都开始减少了。

    膳后“遛弯儿”,从原先的大半个时辰,减少到小半个时辰;至于“出宫逛逛”,从兴致盎然,变成了“懒得动”,或者,“没意思”。

    行宫后面码头的小火轮,已经许久没有生过火了。

    李莲英、玉儿两个,愈来愈是担心,可是,相对嗟呀,束手无策。他们俩暗自叹息:只要北京的那个人,过来一趟天津,圣母皇太后种种烦忧,必一扫而空;可是,北京的那个人,就是不肯过来,如之奈何?

    这时,楠本稻婉转进言:圣母皇太后这个情形,如果再不善自珍摄,就有可能发展成“产前忧郁症”了。

    这个词儿,叫慈禧很是愣了一愣:产前……忧郁症?那是什么啊?

    楠本稻说,女子怀孕,身体发生剧变,进而引起性情变化,极易生疑、生怒——尤其是对……呃,孩子他爹。若对其人有所求而不得餍足,便会凭空放大自己的不满和怀疑,寻愁觅恨,情不可抑,最终伤及自身,祸及胎儿。

    喜怒不定、饮食无度、疲惫乏力,都是“产前忧郁症”的征兆,如果还有心慌沮丧、萎靡落寞,乃至生趣索然,那就更加要警惕了!

    慈禧略一细想,不由吓一大跳:“喜怒不定、饮食无度、疲惫乏力”——自己竟是一样不缺;“心慌沮丧、萎靡落寞”,也是有的,虽然还没有发展到“生趣索然”,可是——

    哎哟,我的个天爷哎!

    慈禧的冷汗都出来了!

    她虽然对“孩子他爹”不满,但是,圣母皇太后绝不是一个肯自我作践的人——不论为了什么事儿,也不论为了什么人。当她发现,这种不满可能、甚或经已危及自身的时候,不由就悚然而惊了!

    慈禧问楠本稻:这个“产前忧郁症”,应如何疗治?要服什么药吗?如是,对胎儿,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楠本稻说:此乃心病,无关药石,太后只消做到以下三点,臣妾即可保圣躬无虞。

    哪三点?你说,你说!

    楠本稻说,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凡事务必要自我开解,千万不能钻进牛角尖儿出不来,真的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就搁在一边,置之不理。

    第二,多多活动。就算自觉身心疲惫,也要强迫自己,多多的“遛弯儿”,多多的“出宫逛逛”,时间略长,自然就恢复了原先的活动量,神清气爽,心境开朗。

    第三,不要枯坐无事,不要闲极无聊,学习“西学”也好、聊天儿讲古记也罢,总之,不给自己“萎靡落寞”的机会。

    慈禧沉吟半响,重重点头:好,我照你说的做!

    在此之后,表面上看去,圣母皇太后的情绪,明显好转,“遛弯儿”和“出宫逛逛”,也恢复到了以前的频次,“产前忧郁症”的担心,是基本可以消除的了;与此同时,慈禧把大多数空闲的时间,都拿来向楠本稻学习“西学”,许多时候,都是到了安置的时候,才放楠本稻跪安退出。

    圣母皇太后内心深处,对轩王爷是否仍然不释,无人知晓,但官港行宫内的气氛,大致恢复到之前的平静、和谐了。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小官出生。

    孕期坚持不懈的适度运动,帮了慈禧的大忙,虽然已年过三十,但这一回生产,比上一回生小皇帝的时候,还要顺利。孩子亦非常健康,落地之时,哭声洪亮,楠本稻以下,所有人都满面笑容的“给圣母皇太后叩喜”。

    官港行宫之内,一片喜气洋洋。

    慈禧自己,亦不禁落泪了。

    这是她的真正意义上的“自己的孩子”!

    清制,生母是不能亲自抚养皇子的。

    皇子出生之后,无论所出者是谁,皇后也好,其他妃嫔也罢,略略看过一眼之后,就要立刻将孩子交给奶妈,生母几乎连抱一抱孩子的权力都没有。

    正常情况下,每一个皇子,都配备有一个庞大的“抚育团”,其中,负责起居的保姆八人,负责喂奶的乳母八人,除此之外,还有负责做衣服的“针线上人”若干,负责洗衣服的“浆洗上人”若干,负责夜间的“灯火上人”若干,负责饮食的“锅灶上人”若干,一共四十人。

    当然,有一些低等嫔妃诞育的皇子,圣眷不隆,“抚育团”的规格,没有这么高,不过,“结构”上头,是大同小异的。

    皇子断奶之后,“抚育团”中,乳母就可以离开了,代之以教育言行礼节的谙达。

    皇子出生、成长的过程中,由始至终,是不和生母住在一起的。皇子的住所,是本书提到过的“南三所”,即所谓“青宫”,俗谓之“阿哥所”的,目下,正做着驻扎紫禁城的轩军的军营。

    皇子和生母相见,亦有极严格的规矩。

    和臣下和民间不同,皇子对生母,没有“晨昏定省”一说。皇子和生母相见的次数,是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只有重要年节以及生母的寿诞,皇子才能够入后宫,同生母相见。而且,每次见面,除了时间有限,旁边还有兼任窥伺的太监、宫女“侍候”,由始至终,不过行礼如仪,梯己话什么的,是一句也没有机会说的。

    有好事者统计过,皇子自出生自成婚,同生母见面,一共不过百来次。

    如果是皇女,同生母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不少公主从出生到嫁人,拢共只和生母见过三、四十面,平均下来,一年不过区区两、三次。

    荣安公主和丽贵太妃那种情形,是很少见的。

    只有一种情形,皇子可以和生母住在一起,那就是新君登基,“皇子”升级成了“皇弟”。

    既为“皇弟”,就不能再住在紫禁城了。同时,“皇弟”也有了自己的爵位和府邸,可以“分府”了。这种情形下,有时候,“皇弟”的生母,就可以“奉旨”随儿子搬出宫去“别”居”了。

    几乎每一个封建王朝,都号称自己“以孝治天下”,这个口号,清朝喊得尤其响亮。然而,在皇子的抚育上,清朝的定规,却又是最不近人情、甚至最不合人伦的,何故?

    这其中的用意,其实非常深刻。

    清朝的继承制度,和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不一样的,雍正以降,不立太子,“金匮建储”,即择贤而立。理论上,任何一个皇子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皇子如果交给生母抚养,母子感情亲密,就难免日后太后干政、外戚掌权的隐患。

    一句话,皇子的生母,于皇家而言,仅仅是一架生育机器,皇子是皇家的,不是你这个“本生母”的。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重逢() 
不论是本时空还是原时空,慈禧、同治皇帝母子之间,感情疏落,龃龉不断,终于酿成大戾,同这种奇葩的皇子抚育制度,多少是有些关系的。

    身为人母已多年,但直到现在,慈禧才算真正品尝到了其中的幸福和快乐。

    白天,小官和慈禧待在一起,到了晚上安置的时候,因为圣母皇太后罹患轻微的神经衰弱,小官被抱到隔壁,和乳母一起过夜。

    在哺乳一事上,在楠本稻看来,给孩子一气找八个乳母,纯属胡闹,健康的、乳汁充足的乳母,一位就足够了。

    非但如此,她还主张,圣母皇太后应该亲自哺乳,说什么“母乳喂养”,对孩子的养育,最为有益,对母子亲情的建立、巩固、维护,亦无第二样物事可以取代。

    慈禧从其言。

    当她解开衣裳,将自己的身体和小官的嘴巴凑到一起,小官吃到了她的第一口乳汁之时,平生以来第一次哺乳的慈禧,浑身颤抖,如受电击,那种奇妙的感觉,无以言述,不知不觉中,眼眶就湿润了。

    当时的感觉,天地广阔无垠,下半辈子还有漫长的岁月,但是,此生似已别无所求。

    遗憾的是,如此美好的时光,不过只持续了短短数天。

    原因非常简单:小官已经出生了,然而,小官的生父,虽然在函电之中,欢欣雀跃,但依然没有任何过来“探视”的意思。

    慈禧的心,直沉了下去,最后一丝的幻想,也破灭了。

    于是,她对关卓凡说,有些话,信件、电报,都说不清楚,这样吧,叫李莲英回一趟北京,当着你的面儿,把该说的话,说一遍。

    关卓凡回复,圣母皇太后为文宗显皇帝“静修祈福”,一年之期未足,目下,如果被人发现,随侍的长春宫总管太监李某,竟忽而出现在京城,必将引起朝野乃至民间绝大的猜疑和议论,这,不大合适吧?

    慈禧说,李某可以易容改装嘛,避人耳目什么的,小事儿一桩,难道能够难得住神通广大的轩亲王?最后,圣母皇太后不客气的加了一句:你听清楚了,这是懿旨,是派给你的差使,你就想法子交差吧。

    于是,李莲英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不戴“大帽子”,不穿朝服,不着朝靴,头上瓜皮小帽,身上灰布袍子,脚上黑布鞋,打扮成了一个极普通的店铺“伙计”的模样。

    唇上还粘了两撇假胡子。

    然后,由轩军的人带着,秘密的登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这之后的事情,前文已有交代,就不再赘述了。

    *

    *

    慈禧也不晓得,自己在露台上站了多久?直至天边曙色微熹,她才长长的透了口气,转身回屋。

    一抬足,轻轻的“哎哟”了一声,这才发觉,两条腿都已酸麻不堪了。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隐隐约约,“哇”的一声——小官醒了。

    慈禧莫名的打了个激灵。

    她回过头来,望向天边的那丝晨曦,已是目光炯炯。

    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这十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不管今天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要抖擞精神,迎接挑战!

    我是圣母皇太后,是慈禧皇太后!

    我是叶赫那拉。杏贞。

    还有,无论如何,我的手上,握着一张最有力的筹码。

    挑战如期而至。

    传午膳的时候,玉儿原本颇有些担心,圣母皇太后会因为没有心思而没有胃口,可是,出乎她的意料,慈禧不但饭量正常,而且进的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看上去,实在不大像过不多久,就要和“北京来人”重逢的样子。

    玉儿心中欣慰,不过,她自然是不晓得,此时此刻,圣母皇太后心中波澜起伏,入口的珍馐,其实全然不辨滋味,不晓得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叫旁人看上去一切如常?

    如果李莲英在场,已经知晓内情的他,一定反倒会更加担心:反常的宁静和沉闷,是否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无声的蓄力?

    残膳撤下,刚刚上了茶,胡氏便进来了,满脸堆笑,却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启禀圣母皇太后,”胡氏请过了安,微微的喘着气儿,“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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