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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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8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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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祥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无法继续沉默下去,只好说道:“是,我……亦以琢如之说为然。”

    曹毓瑛微微松了口气,说道:“皇后在皇帝面前,虽自居‘臣妾’之位,但是,究其竟,皇帝和皇后,是‘两宫’,是‘敌体’。”

    “嗯,”许庚身说道,“‘敌体’二字,算是切中肯綮!这个道理,施诸皇夫,则皇夫在御前虽执臣礼,但是,这个‘臣礼’,不可泯然于其余臣子,必须彰显‘敌体’之义!”

    “对头,对头!”

    郭嵩焘一不小心,就带出了湖南口音,他捋着胡子,继续说道:“还有,三纲五常,摆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君为臣纲’,不过,到底还有一个‘夫为妻纲’,似乎……亦不好全然置之不理啊。”

    “筠翁所言极是!”许庚身说道,“毋庸讳言,女人做皇帝,毕竟还是有些人不大适应的,略点一点‘夫为妻纲’,也算是……嗯,这个……安抚之道了。”

    “如此说来,”曹毓瑛说道,“皇夫对皇帝执的‘臣礼’,不但不能‘泯然于其余臣子’,亦……不能全然等同于皇后对皇帝的礼仪。”

    “不错!”

    许庚身、郭嵩焘一齐点头。

    皇后和皇帝,虽为“敌体”,但有时候,也是要对皇帝下跪的。

    就是说——

    “各位看,”曹毓瑛说道,“这么着成不成?皇夫在御前,或者行军礼,或者长揖为礼——如何?”

    这个军礼,指的是单膝下跪,举手平胸的军礼。

    即是说,不双膝下跪,不叩首。

    许庚身立即桴鼓相应,“我看成!着军装的时候行军礼,着朝服的时候长揖为礼!”

    “嗯,”郭嵩焘说道,“一长揖折抵一跪,三跪九叩的时候,就三长揖好了!”

    折抵?

    嘿嘿,这个说法有趣。

    皇夫对皇帝,或行军礼,或长揖为礼,曹、许、郭三人,或者倡议,或者赞附,现在,只剩下文祥了。

    虽无人直视文祥,但他能够感觉得到,同事们的眼风,有意无意的就扫了过来,再沉默不语,就显得很奇怪了。

    可是,皇夫的礼仪,文祥的预案中,并没有对皇帝“不跪”的选项,曹毓瑛的献议,出乎他的意料。

    面君不跪,那不成了——

    这个方案,文祥是不赞成的,他不是一个肯做违心之语的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唉,就算反对,亦不知如何措辞?

    正在压力山大,关卓凡说话了:

    “着军服的时候,御前行军礼,这是可以的,可是——”

    顿了顿,“着朝服的时候,长揖为礼,这个就不合适了——君臣分际,轻忽不得,着朝服的时候,还是……嗯,跟大家伙儿一样的好。”

    “王爷,”曹毓瑛说道,“皇夫行军礼也好,长揖为礼也好,皇帝都是安坐受礼,君臣分际,清清楚楚,哪里‘轻忽’了?”

    “是啊!”许庚身说道,“王爷,如果像你说的,‘着军服的时候,御前行军礼;着朝服的时候,跟大家伙儿一样’,那跟目下的情形,又有什么分别?咱们又何必坐在这儿,郑重其事的议什么‘皇夫的礼仪’?”

    “王爷,”郭嵩焘说道,“我觉得,方才,博公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这可不是王爷一个人的事儿’。”

    郭嵩焘引述文祥的话,或者并没有特别针对他的意思,但客观上,等于把他摆上了台,文祥不由大为尴尬,再也沉默不下去了,也顾不得关卓凡的推辞是不是惺惺作态,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关卓凡又一次先他一步开口了:

    “要不这样吧,明旨定规,皇夫面君之时,许着军服——入直、觐见,许着军常服;筵宴、典礼,许着军礼服,如何?”

    几位大军机略略一想,就明白关卓凡的用意了:但凡需要向皇帝行礼的场合,皇夫皆着军服,则皇夫对皇帝,只行军礼,这样,就避开了着朝服之时,该长揖还是该叩首的问题了。

    当然,这个“场合”,指的是正式的场合,不是寝宫之内,皇夫、皇帝小两口关起门来的“场合”。

    文祥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赶忙说道:“这个好!皇夫是亲贵之中的第一人,本该有以区别于普通亲贵的……呃,这个……服御的!”

    这个说法,不伦不类,实在不算文博川的正常水准。可是,他不能点明,关卓凡的“着军服”,真实目的,其实是为避开长揖和叩首的争议——而且,他也心知肚明,关卓凡之所以要用这个法子来避开这个争议,是因为,自己的沉默,已经表示出对曹毓瑛的献议不以为然的意思了。

    仓促之间,文祥想不出更有力量的“赞附”的理由,就搬出了个“服御区别于普通亲贵”的说法。

    曹毓瑛未尽餍所欲,不过,这个方案,在礼仪上,间接的造成了皇夫不对皇帝“叩首”的格局,而且,人们也应该明白,此“逾格之恩”的真实用心,到底何在?

    尊皇夫、抑皇帝的目的,也算是初步达成了。

    还有,关卓凡既然这么说了,文祥也已经“赞附”了,这个事儿,基本就算定局了,曹毓瑛自己也晓得,这种事情,不能够操之过急,不能够一口吃成个胖子,于是点头说道:“也好——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许庚身、郭嵩焘亦无异议。

    几位大军机,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问题: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场合,“皇夫”是需要着朝服的呢?

    入直、觐见、筵宴、典礼,都已排除在外……咳咳,剩下的,可真是“多乎哉,不多也”啦。

    没有一个人想到,这,其实正是关卓凡用心所在。

    自此,皇夫、轩亲王、辅政王——事实上的帝国第一人,就算是和朝服袍褂、翎顶辉煌说“再见”了。

    意义何在?

    意义在于——衣冠的改革,开始了!

    在中国,衣冠的变化,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有时候,衣冠的改革,较之某些触及实质利益的改革,难度还要大。关卓凡通过这种方式,以自身为突破口,极自然的打开了衣冠革命的通路。

    未来,请走好。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丽丽() 
从宫里出来,关卓凡回到朝内北小街,军医已经在府里候着了,替关卓凡换了药,说,王爷的伤势,已无大碍,伤口愈合良好,整条手臂,都可以适当的活动、活动,不必再吊在脖子上了。

    这个话,关卓凡去天津之前,军医就说过了,可是,出现在圣母皇太后面前的轩亲王,负伤的左臂,依旧吊在脖子上,这是因为——嘿嘿,你懂的。

    现在,大局已定,不必再演戏了。

    换过药,关卓凡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然后,在侍女的服侍下,痛痛快快的把自个儿洗刷了一遍。

    自遇刺负伤之后,关卓凡就“旷”着了,现在,四只柔嫩的小手,在他****的身体上,上下求索,关某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可是,嘿,“反应”虽然有,但是,咱们的轩亲王,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居然生生的忍住了。

    两个侍女,都不禁有些诧异,同时,也隐隐的有那么点儿失望。

    洗刷之后,拭净身体,换上了便袍。

    如是平日,接下来,轩亲王就该移步书房,可是,喝过一碗茶后,关卓凡吩咐,“套车,去潜邸。”

    潜邸,即理藩院胡同的荣安公主府,啊不对,应该说是“原荣安公主府”——荣安公主被立为嗣皇帝的同时,荣安公主府即升格为“潜邸”了。

    目下,整条理藩院胡同都被轩军近卫团封了起来,由头至尾,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这个格局,将一直维持到“今上”移跸紫禁城。

    进了二门,翠儿——“今上”的贴身丫鬟,“釐降”时的“试婚格格”——领着阖府执事,在二厅的台阶下迎候额驸——哎又错了,如今不是“额驸”,是“皇夫”了。

    虽然还穿着孝袍,但是“女要俏,一身孝”,此刻的翠儿,容光焕发,玉立婷婷,一眼看过去,颇有些女主人的派头了。

    放在以前,关卓凡出远差归来,站在翠儿目下位置上的,一定是“今上”本人。但是,关卓凡已经事先派人给“潜邸”打了招呼,如今身份不同,仪制不同,再没有皇帝亲至二厅迎候臣下的道理的。

    “奴婢给王爷请安!”

    关卓凡下了车,翠儿第一个福了下去,笑容满面,“王爷大喜!”

    后边儿“呼啦啦”一大片请下安去,齐声说道,“王爷大喜!”

    咳咳,现在是“国丧”,何来“大喜”?你们……也太不矜持啦。

    关卓凡面带微笑,亲手扶起了翠儿,顺势在她的柔夷上轻轻一捏,说道:“‘大喜’什么的,在咱们自个儿家里,说一句、半句就罢了,出到外头,可不敢这么说,晓得了么?”

    翠儿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因为晓得了自己“太不矜持”了,还是因为王爷的那只不安分的手呢?

    “是,”她低声说道,“奴婢知错了。”

    “也不算什么错,”关卓凡含笑说道,“我就是白嘱咐一句。”

    顿了一顿,“皇上呢?”

    “皇……啊,在‘海棠春坞’。”

    “海棠春坞”是“今上”在“潜邸”的寝卧。

    嗯,这就对了。

    “走吧。”

    “是,奴婢带路。”

    “海棠春坞”原名“燕喜堂”,但是关卓凡不喜欢这个老气横秋的名字,就跟“今上”说,养心殿里,也有一个“燕喜堂”,犯重了,不好。

    彼时的“今上”,虽然和“嗣皇帝”三字,还拉不上什么干系,却已“虚怀若谷以纳舆论”,说,“燕喜堂”不合适,就请王爷替它改过一个名字罢。

    关卓凡便说,“海棠春坞”如何?——你看外边儿的院子里,海棠花儿开的多好!

    “海棠春坞”?啊,真好听!“今上”欣然说道,那……从今往后,“燕喜堂”就改成“海棠春坞”吧!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门内的佳人,心跳莫名的快了起来。

    进入明间,翠儿打起里间的帘子,关卓凡跨过门槛。

    皇帝袅袅娜娜的站了起来,美丽的面庞上,红云淡染,“王爷……”

    咦,还叫“王爷”就不对了,哪有皇帝喊臣子“王爷”的?

    关卓凡正要说话,皇帝突然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你的胳膊……哎哟,伤势已经好全了?”

    关卓凡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左臂,已经放下来了,不再吊在脖子上了。

    他不由感动了——这个细节,连他自己都忘掉了,而且——翠儿也没有留意到。

    看着皇帝满脸的惊喜不置,他再一次确定了:这个小女人,一颗芳心,实实在在,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哟,真的!”翠儿脸上懊丧的神气,一现即隐,随即满面欢容,“公……哎,咱们皇上的心思,可真是细呢!奴婢就没有留意到!”

    微微一顿,“王爷大安了,真是可喜可贺!恭喜王爷,恭喜……皇上!”

    关卓凡微笑说道:“绷带还没有拆掉,大约还得再过几天,才可以拆线。不过,医生说了,伤口愈合的很好,胳膊手什么的,尽可以活动活动,不必再吊着了。现在,伤口痒的很,恨不得去抓它一把。”

    皇帝赶忙说道:“那可不行!不能抓!那是长新肉呢!你得忍着!”

    “是,”关卓凡含笑说道,“臣谨遵圣谕。”

    皇帝的脸儿,“刷”一下就红了,嗫嚅了一下,低声说道,“嗐,你说什么呀……”

    关卓凡转头对翠儿说道,“在军机处用的午膳,胡乱吃了两个饼子,不上不下的,麻烦你去厨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我再随便垫巴点儿。”

    翠儿晓得,王爷这是暗示自己,不要在这儿碍眼了呢。

    她暗骂自己没有眼力见儿,王爷离京的时候,“皇上”还是“公主”,王爷回京了,“公主”就成了“皇上”了!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王爷和皇上,不晓得有多少梯己话要说?自己怎么还在这儿杵着!

    她赶忙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福了一福,退了出去,放下了帘子,掩好了门。

    “好,”关卓凡微笑说道,“终于‘两人世界’了。”

    皇帝白玉般的面庞上,刚刚消散的红云,又回来了,这一回,她没有出声,低下了头,十只葱管儿般的手指,轻轻的绞在了一起。

    前文说过,咱们轩亲王,自从遇刺负伤之后,就“旷”着了,眼下大局底定,压力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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