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就在这儿厚着脸皮蹭一顿。大伙儿都开始动筷子时，顾澜却翻了墙进了院子里。
“敲了半晌门，里头都无人应。看来得采买些家丁婆子，起码得有人守着门才是。”顾澜进了院子，开口便说了这么一句。
马氏抬头看了顾澜一眼，便自顾自往厨房里走去，再添一副碗筷。
玄薇让出位置，对顾澜说：“你怎么来了，不在郑家吃饭么？”
“我偷偷去找郑泰的，怎么能让他娘知道。”顾澜说着坐了下来：“可饿死我了，看我来得多巧！”
马氏拿出碗筷，放在了顾澜面前。她已经渐渐对顾澜放下了心，嘴里笑眯眯说道：“平时若是人少，我便住在门口那棚子里，若说要买人来守门，那可是不划算的。再者说了，我们哪里还有余钱采买人来呢，就是吃饭，都怕不够呢。”
马老板咽下一口肉皮，挥着手说道：“这不好办，我那六间铺子现下还没想好要做什么买卖，可铺子却总不能没人看管。马大姐，你看你我都姓马，五百年前说不准都是本家。既然是本家，我的生意不就是大姐你的生意么。你看，咱们在京城，都是无依无靠独个儿讨生活的，不如你来帮帮我，你平日里若是闲着，替我去看看铺子？”
马老板不愧是生意人，他说的这话，让马姐心里熨贴得紧。她自然不知马老板家里是有多大产业，此刻当然也乐意在马老板手下讨讨生活：“我一个婆子，若是大兄弟用得着，差使我便是。这京城咱们都不熟悉，也是该彼此照应着些。”
这边厢，马老板与马氏开始聊得热络，红枣一边嘴里不停，一边眨巴着大眼睛听着。而桌子那一头，玄薇却放缓了声音，对顾澜说道：“我今日去找晓曼了，结果守门的侍卫却说，里头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顾澜一时没明白她说什么，扭头看着玄薇：“是那守门的不尽心吧？怎么会没有晓曼？你若是觉着古怪，晚上我去翻墙瞧一瞧便是。”
玄薇将筷子上最后一口春卷吃掉，低头一看碗里又多了一个春卷。她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顾渊，便见顾渊盯着她瞧得正欢。
“你说你的，我替你夹菜。”顾渊说罢，又将一筷子酱肉夹进玄薇的碗里。
顾澜看见了，只觉着牙酸。她吃了两口菜后，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样，对着玄薇和顾渊说道：“你俩的婚事近了吧？”
顾渊点点头：“年底有几个好日子，皇上上回已经问过我我的意思了。只是我想秋猎时亲手替玄薇射一只大雁来压箱子，便暂时没有将这事儿告诉玄薇。秋猎在下个月，我绑了大雁过来，再跟玄薇正式提一下。”
玄薇这是头一回听顾渊说这话，她抬头看顾渊：“你怎么没与我说？”
顾渊顺手将一筷子菜塞进玄薇嘴里，然后抿起唇，似乎有一点不太好意思：“我……功夫到底不如原本的那个好，想在秋猎时亲手猎两只大雁给你，其实心中并无十分把握。”他说完，看着玄薇，有点儿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你不嫌弃我吧？”
顾澜扑哧一乐：“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你若真能给玄薇猎两只大雁，倒是比旁人更有心了。”她竖起大拇指：“这才像我哥！”
一旁红枣听了一耳朵，于是扭过头来看着她们，咋呼道：“啊呀，玄薇姐你们要成亲了？什么时候！为何不说呢！”
玄薇脸上一红，张口还未说些什么，便见气氛已经更热闹起来了。马老板自是个会哄的，一叠好话成串儿脱口而出，马氏望着玄薇，心里一阵恍惚。
本以为玄薇是这位将军的外室，却不想如今他们倒真真成了一对眷侣。说起来还是当初自己有眼无珠，如今看来，玄薇这般气度，怎会是她们这种凡俗女子？
她当初一番宁可孤老终身誓死不做人妾的话，如今想起来，却也情有可原了。
马氏面上有些讪讪，桌上的喜庆话已经被马老板说了个遍，她却是最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第462章 一包馒头（）
吃过了饭，马氏本想收拾碗筷，红枣跳起来要帮忙，马氏搓了搓手，看了眼正端着碗筷往厨房走的玄薇。
她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
“妹子。”她走到玄薇身边，两只手有些拘谨地在衣摆上搓着：“我有点话，想与你说。”
玄薇手里本端着空碗，正打算去打水洗碗。一旁的顾澜看见了，本想朝顾渊使个眼色，却不想顾渊却早她一步，先是将玄薇手里的碗筷给夺了过去。
“马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玄薇朝马姐笑笑。
马氏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顾渊与顾澜离着远了，这才开口道：“我……是个粗人，大字都不识一个，也没什么见识。以前我当你与咱们一样，却不想你只是金龙入了浅塘，一时遭了坏运道。如今看起来，你一定是个贵人，我与红枣这般前来，本也没有攀附于你的意思，如今倒是……唉……”
玄薇听马氏这番话，倒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了：“马姐，您这是什么话！”
“妹子你别气，别气。”马氏连忙摆手：“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着……我与红枣毕竟与你不是一类人，得了你的照应，已该感恩戴德了，如今再得你照拂，会不会拖累了你？”
“怎么会拖累……”玄薇叹了口气，看了眼马氏，心里明白马氏的想法。
马氏从来不是个胆子大的人，最近发生的事情，估计已经吓到马氏了。她倒是想让马氏安安心，可是有些事情，她却又不能直接跟马氏说出口。心里思量再三，她才开口道：“与你说了吧。我的身世，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原本确实是这京中的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被仇家盯上，绑了丢到了乌坝。当初我在乌坝醒来之后，已然是对自己是谁，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这些你都知道的，顾渊当初也不晓得我是谁，只是救了我而已。后来阴错阳差来了京城，也才晓得自己的身世，可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起过以前的事情。对我来说，我所有记忆的起源，还是与你，与柳姐，还有红枣……一块儿住在乌坝的日子。在我心里，你们是我的亲人，无论我的身份变成什么样，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玄薇说着，拉住马姐的手，恳切地说道：“如今你们遭了难，作为亲人我怎能置之不理？若我就此与你和红枣划清界限，那我玄薇还是个人么？再说了，其实对于现在的我一切，我也很不适应，我反倒希望与你和红枣一块儿活着，咱们三个女人守在一个院子里，那活得才叫自由自在……”
马氏心里一酸，低头不语，可手却是抓紧了玄薇。
“马姐，今日的话，你可别再说了。往后就算我嫁出去了，你们也是得住在这里的。旁的都不用管，就算没了我，还有马老板能照拂着你们。这里算我娘家，我自然会回来看看。”
这一番话，马氏听在耳里，暖在心里。
自此之后，马氏的心确实是放开了许多。她将自己当作玄薇的娘家人，也渐渐泼辣了起来。许家这么大的宅子，总归是要人帮着玄薇管着的，还有红枣，她才十岁呢，若不好好赚钱，往后怎么能给她攒一份嫁妆！
这一日晚上，顾澜果然翻墙去了一趟行宫，可回来后，却面上带了些严肃。
果然，行宫里确实没有晓曼。玄薇得了顾澜的话，心中更是疑惑。
这大半夜的，晓曼会去哪里？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难道不应该好好呆在行宫么？
“说不准她等不到你，便跟着老乡一块回楼兰了呢？”顾澜劝道：“又或者，她跟着她那几个小姐妹，去了蔷薇镇了呢？”
玄薇想了想，也点点头：“或许是吧。不过我明日还是得去一趟。”
顾澜面带疑惑：“你再去，是准备以什么身份进行宫啊？一般人进不去吧？”
“我不用进去。”玄薇答道：“我与行宫外头一个小乞丐说好了，明日得给他五个馒头。”
顾澜有点儿不明白玄薇所说的话，却也只好耸耸肩不再说什么。她扭头看了眼周围，见这房间已经收拾妥当。桌椅都是干净的，地面上洒了些水，窗台边摆着只釉下彩寒梅花瓶，里头插了两支将将开了的桂花枝子。
床上铺盖都是崭新的，帐子轻薄挂好，两边儿缀着香包，一旁桌上摆着素瓷茶壶，里头放着半凉的一壶茶水。
“你这儿弄得倒是干净，手脚利索啊！”顾澜一边看着这间屋子，一边说：“今晚上就住这里啦？”
“马姐帮忙弄的，早就收拾好了的。”
“啧啧，真不错。”顾澜说着，忽而想到点儿什么：“哎对了，我哥呢？什么时候走的？”
玄薇轻轻撇了撇嘴，心里有点儿不快：“你走了没多久他就走了，我问他是不是有公事要做，他说不是。我又问他去干什么，他只是笑，却又不说。”
“噫，难得见，怎么不多跟你说说话。”顾澜见玄薇也是有点儿不开心，便跟着骂道：“男人就是粗心，我帮你骂他。”
玄薇听了，又觉着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说不准真有什么事呢……”
顾澜笑着逗她，玄薇不甘示弱，也拿郑泰反击，两人说着说着，夜色便又是深了。顾澜干脆也不回安期王府，顺理成章又来跟玄薇挤一张床……
第二日玄薇去行宫时，顾澜便跟在身边。两人带着些包子馒头，到了行宫外头，玄薇一眼便瞧见了那依旧缩在昨天同一个角落里的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依旧蜷缩着身子，可脸上却有点儿恹恹的。眼皮子耷拉着，一副要睡不睡地样子。
玄薇走得近了，这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过去的小乞丐，却忽然脑袋一顿，鼻子煽动两下，抬起头往玄薇这儿看过来。
“你果真来了！”小乞丐眼睛一亮，咧开嘴笑。
玄薇走过去，将一大包馒头和包子塞在他的怀里：“跟你约好的，怎么会不来。”
小乞丐十分高兴，抱着馒头包子问了半天，而后他一边翻开纸包，一边说道：“你是个讲义气的，我也对你讲义气。昨夜我可是一夜未睡，一直盯着这儿呢！”
第463章 连累他人（）
顾澜一听小乞丐说的话，便知玄薇是让这小乞丐夜里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这小乞丐从来都遭人嫌弃，路人路过都一脸鄙夷，更有甚者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脏兮兮的老鼠，恨不得捂着鼻子赶紧走开。可玄薇却待他如常，还笑眯眯和气气的与他说话。这让小乞丐心里舒坦得紧，所以这位神仙一般好看的姐姐交代的事情，他便放在心上十分重视。
“昨夜我一直没睡，就蹲这儿瞧着那边。这边儿我呆得久了，以前都没见过什么人往里面住，前些日子倒是有些胡人模样的住了进去，可却在好几天之前，大部分都走了。”那小乞丐努力咽下口中一口馒头，差点儿噎得自己翻白眼。好不容易拍着胸口将那口馒头给顺下去，这才大喘气一样说出下半句话：“不过你交代让我瞧着有没有胡姬进出，我瞧过了，确实是有。”
“几个？”玄薇追问。
“进去一个，出来一个。不过瞧着好像不是一个人，个子不一样高。”小乞丐三两口啃掉一个馒头，却没碍着他说话。
玄薇听了，回头看了顾澜一眼，心中疑惑。
进去一个，出来一个，还不是同一个人……
“你什么事情看见人进去的，又是什么时候看见人出来的？”
“喏，看那边。”小乞丐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行宫屋顶：“月亮在出檐那儿的时候，人进去的。月亮刚过了正脊，人出来的。”
玄薇望着小乞丐所指的方向，大约算了算时间，人约莫是午时一刻进入，大约一刻钟多一些的时候出来的。
“顾澜，你昨日是午时刚过去看的对么？”
顾澜点了点头：“应该是差不多的时候，不过我是从那边墙头跳过去的。”
玄薇若有所思，片刻后，她谢过了这小乞丐，然后与顾澜离开了行宫。
“那个小乞丐说的意思，是不是有人进去替换了里面的一个婢女？而且那个替换的人，也是胡人女子？”路上，顾澜问道。
玄薇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这进去之人，应该不是晓曼，后来换出来的那一个，才是晓曼。毕竟你来的时候，晓曼已经不在那里了。”
顾澜点了点头，她舔着下唇，皱着眉喃喃自语：“可是，那侍卫不是说了，屋里没有叫晓曼的女子么？”
玄薇心里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那些侍卫，定是被收买了。不然半夜三更胡女进入，而又有个不一样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