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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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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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却也没了机会,不得不随自己大伯快步离去。

    小小的桌边又恢复了平静,良久,才听君黎忽然笑了一声。

    “看不出来啊?”他模仿着沈凤鸣一贯的口气,揶揶揄揄地睨着他,“‘魔教后人’?我真是认识了个了不得的朋友了。”

    “你竟还以此为乐?”沈凤鸣面色却苦,“我这一次动手是迫于无奈,已知再瞒不过去——我先前说今日心情不好,就是为此,你还来幸灾乐祸,可知自此之后,恐怕要多出麻烦了!”

    “我看他们对你这身份颇多敬畏,也未必如你所说,尽是‘祸’事”。”

    “哼,幻生界是些什么人,谁晓得他们要打什么主意?这种事,总是没人知道好些。”

    君黎默然一会儿,道:“你特地没要我避开,那是有心告诉我的了?”

    “倒也说不上有心不有心,只是想想我也知道你那么多事,没道理我这点身世,却还要瞒你。”顿了一顿,却又一叹。“老实说,我是真希望能把这种事情给忘了——好不容易闯到一个‘黑竹双杀’的名头,可不想将来又被什么‘魔教后人’之类的称法给盖了。”

    “‘魔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君黎道,“‘一源三支’,到底是否真的已经各自为营了?”

    “当然是各自为营。你没听关默方才说么——他以为‘一源’早就没有人了。可惜,‘一源’是没有了,‘一源’的人却总还是在的,纵然默默无闻这般过了三百年,可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一脉传了下来,不敢丢失。”

    “你指的是——魔教的武学?‘三支’武学既然都来自于‘一源’,也即是说——你通晓三支所有的武学?”

    “通晓不敢说,知晓倒是都知晓的。”

    “……那为何那日天都峰上与马斯一战你全然不用?三支的武学应该都极为精妙,你是怕被人看了出来么?可却总比被他重伤,不知会不会丢掉性命的好啊!”

    “你以为我想丢掉性命?”沈凤鸣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我知晓,不表示我会;我会,也不表示我能用。魔教武学博杂大揽,我虽然是‘一源’之后,也不是生来就会的。”

    “至少——似‘幻生蛊’这一术,我没见你以往用过。你会而不用的,想必也不止于此吧?”

    “该怎么说……魔教的功夫以惑术为核,我也实在兴趣不大,最多只觉得该学会怎样破解——至少这样,三支中的人,便轻易伤我不得,那也便够了。只不过,破解也没那么容易,要‘破’,往往要先‘知’,所以也不得不通读其中要紧的部分,多多少少也便会了一些。三支之中,阑珊派的破解之法倒是易得——因为形体之惑不须借用任何旁物,乃是最易,昔年魔教中人会者最众,滥用者也最多,那时的魔教教主为怕门人自相残杀,倾其心力将形体之惑的要法‘阴阳易位’的破解之道集写在一篇之中,称为‘万般皆散’,观者粗通门道之后,单看这一篇即可;幻生界的破解之法就复杂一些,因为蛊相各个不同,破解之法,也就各个不同。一般小蛊,稍懂蛊术,便可解除;复杂的便需下蛊之人来解,甚或根本无法可解亦不在少。加上,蛊之一物不比寻常毒药,每解除一蛊,对施蛊者、受蛊者与解蛊者三人来说,都可能到性命攸关的地步,所以不得已关于‘操蛊之惑’这一支我便多学了一些,像那幻生蛊的手法是这一支之要,当然是看得最多,只是平日里身边没有蛊虫,没可能施用罢了。”

    他停顿了一下。“当初为了与马斯那一战,我也不是半点没借用‘一源’的功夫——你应记得我的碧蚕毒掌,那碧蚕毒也原是蛊毒之一,不过较为易炼些,昔年魔教仍在时,用者也众。习练旁的武功短时难有进展,但这一门掌法,只要肯下猛毒,便是速成,只是我到底还是对自己下不了狠手,两三个月工夫,也不过练至了五成,最后还被你散去了。跟你说的解毒之法,其实也就是破解碧蚕毒掌的方法。”

    君黎哦了一声。沈凤鸣见他似听似没听,面色像是若有所思,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得远了。”君黎回过神来。“方才在想,‘一源’既然还有后人,三百年来,开枝散叶,肯定也不止你一个吧?”

    “多半不止。”

    “那除了你,是不是也有旁人可能继承这许多武学?”

    “这个……应该没可能。”

    “意思是只有你?凭什么?”君黎是真心有些好奇。

    沈凤鸣一笑。“凭什么——问得好。无论是哪一家哪一派,每一代的继承人,终究只能有一个吧?魔教的规矩自然也是如此。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不过,自小也没见过什么远的近的兄弟姐妹,倒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幸好只是需要多背些书而已,也就忍了。”

    “背书?——那么多那般繁杂的武学,你不会……是靠背下来的吧?”

    “那有什么办法。自魔教覆亡,所有武学,转为代代以口相授,旁人背诵书经诗词的时候,我却不得不死记硬背这些东西。倒也能体谅先人不愿这些东西失传而立下规矩的苦心,三支虽然分别继承了一部分武学,但对于‘一源’后人来说,三支毕竟不是自己人,甚至……”

    他又停了一停,方放轻了些声音,道:“甚至,当年武学秘籍就是被三支的先人所夺,也因此‘一源’先人立誓,每一代只能教给唯一那一名继承之人,而且再不许将这些东西付诸纸笔。也好,我也只想把这些东西存在心里,我不说便没人晓得,想学了便自诵自知,多便利。”

    君黎摇头叹道:“就连我学道,也大多是看我师父给我的抄本,好些至今也背不全,时不时也得翻一翻——你竟然能将那么‘博杂大揽’的东西背下来?”

    “我原也以为不行,可被那般逼迫,竟然也就背了下来。”

    “我总算懂了,难怪你说你都‘知道’,却也未必‘通晓’,原来只是都背了下来,却没好好习练。”

    沈凤鸣喟然。“我懂了破解之后,就觉足够,何况听说三支也日渐凋零,没有人了,连破解怕都没用武之地。也真不料竟会接二连三遇到这许多三支中人。头一次在鸿福楼上遇到秋葵用魔音,你知我有多惊?”

    君黎一笑。“我知——你若不是惊了,泠音门那点功夫,你也早破了,怎会反被魔音所伤。”

    “那倒也未必。见了湘夫人那般美貌,我哪舍得破她?”沈凤鸣笑道,“便只有她对我心狠手辣的,我可是……”

    “我在说正经的。”君黎无奈奈打断。

    “我很正经啊。”沈凤鸣摊手,“惑术都是心源之学,倘若被破,施术者必受反噬。我又不知凌厉会突然出现,想着已占定上风,何必又要强破她的魔音?你恐未有感觉,她那日身边无琴,用空弦奏音,效用其实大打折扣,伤我那般,想来已是拼了性命、用了全力的,我若破她——她受的伤可要比那刺刺小姑娘还重了。”

一五二 一源之学(二)() 
君黎默默不语。那一日后来见刺刺身上没有别的伤,他也知沈凤鸣没对这偷袭的小姑娘还手,却哪知他手下留情的,原来不止刺刺一人。想到那日自己没能伤沈凤鸣半分,他身上的伤尽拜刺刺和秋葵所赐,可竟偏偏要将自己撞下楼却不愿对两个姑娘家下手,不觉摇头替他苦笑起来。

    “我看,你何时还是把八字写给我瞧瞧吧。”君黎意味深长地道。

    “干什么?不看也知道我沈凤鸣看到漂亮女人就是走不动路,那又怎样?”

    “我是要看看你是不是有一天要把命送在女人手上!”君黎半带挖苦半认真地道。

    “就怕还没这个机会。”沈凤鸣反笑。“我只烦闷着……都这般年纪了,果然也没女人愿意跟了我,将来这‘一源’的东西也不知传给谁。要是谁给我生个一子半女的,死她手上也认了。”

    “那也消你儿子能背得下来你那么多武学秘籍之后才能死吧?”君黎也笑着,却忽然想起件事。

    ——那件,亘着自己与秋葵始终不睦的事情。

    沈凤鸣见他面色忽然转肃,道:“怎么?你一个道士,又没这样烦恼,倒乐得轻松了。”

    “娄千杉——”君黎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我听说娄千杉那日重伤时,怀着一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沈凤鸣不意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呆了一下。“当然不是。你都在想些什么?”

    “可秋葵说先前在陈州的百福楼,看见你对娄千杉……对她……”

    “秋葵那般大惊小怪,懂个什么!一个娄千杉,骗她真是绰绰有余!”沈凤鸣像是忽然烦躁起来。“我根本没动过那女人!”

    “不是你?那她又怎会……”

    “这种事我怎知道,你不问她反倒问我!”

    君黎默然一会儿。“嗯,不提此事。”沈凤鸣的这个答案,令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沈凤鸣果然跟娄千杉并没什么瓜葛,忧的却是如此一来,与秋葵怕是愈发没法看法一致了。

    沈凤鸣稍一冷静,也自反应过来。“想来娄千杉去了朱雀府之后,没少挑拨你跟湘夫人?”

    “这倒没什么。”君黎道,“秋葵与我,倒也不是她那般轻易能挑拨得了的,我只是怕秋葵愈发对你不能释怀,你处处容让,她却觉不到。”

    “啧啧,湘君大人如今说起话来也不脸红了——你是仗着湘夫人反正对你情有独钟,我当然不能与你相比了。”

    君黎淡淡一笑,并不辩解。“先前‘阑珊派’和‘幻生界’的惑术之破,都听你解释了,魔音又是如何破法?”

    “这就扯开话题了?”沈凤鸣似乎有些不甘,也只得道,“说来,‘泠音门’一支,最是难缠,自来形以形破,声以声破,魔音最直接的破法自然还是魔音,不过却很难,要用恰与对方互补之音消去其影响,差不多等同于比拼内力;所以后来又有了第二种,称为‘断乐’,是觑准魔音之隙,以内力破之——虽然不必使魔音了,可是却也非要识音律、懂得魔音的窍要、内功稍有火候不可。那时想来,总还是第二种稍稍容易些,所以我就往那第二种去学,可是后来却发现其实学这第二种到后来,什么曲都识了,什么音都辨了,魔音的窍要也知了,加上一定功力,也与第一种差相仿佛了。唯一的差别——我只不想像个女人似的带些琴器在身上,所以真要破起来,第一种也无可使用——总不能用声啸去与乐器之繁复相抗吧。”

    “这么说你对音律器乐早有深研?怪道非要说吹那叶子多么简单——我岂敢跟你‘一源’后人、‘泠音’祖师相比?”君黎悻悻。

    沈凤鸣哈哈笑起来。“吹叶子是当真不难——是你自己不愿多试。”

    君黎不置可否,只道:“你会那许多,怎么甘心就在黑竹会里,做一个杀手?”

    “有什么不好。”沈凤鸣摸了摸鼻子。“进了黑竹也是偶然,可既然来了,也就不想太多了。只可惜——黑竹如今却不要我了,这一路到了梅州,将来何去何从还不知呢。”

    两人相顾喟叹了一会儿,才想起回到正事上,令收了碗盏,君黎随手又取筷子蘸了些水,在桌上大致画了一行人其后要经过的路线地形。

    “此去往南,只有建宁和南剑州两个府城,过了之后,便多荒凉。黑竹会也料想你们必会在这两个府城多加休息,要趁这时间再赶到你们前面埋伏。”

    “选的地点是……?”

    “目前所知是两处,一个是离南剑州不远的沙县,出那县城必经之路上,他们看中了一个小茶摊,要故意在那里制造些混乱,引你们出面;如再失败,则是最后武平到梅州一地——那里据说各地徙人混杂,筑屋奇异,也是要借乱出手。”

    “唔,沙县,倒选的好地方,无论我们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要经过那里。”沈凤鸣思量道。

    “那你们接下来是走水路还是继续陆路?”

    “我听夏庄主说,这两日大家经此一事,都是辛苦,走水路虽然稍为绕路,却安逸些。估摸着过了建州,便要从建溪走水路南行。”

    君黎点点头。“理应如此。但……我倒有些别样担心。我不知你们黑竹执行这般任务,按规矩是如何做——但似这回,头次伏击就发现对手早已有备,显然是计划已经走漏了,那后两次还会按计划去行刺么?若是我的话,必定就要重新制定计划了。”

    “这个……很难讲。”沈凤鸣也微微皱眉。“决定怎么做全在主事之人一念之间,可制定计划却不是他一人所为,定是出发之前已经议定的,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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