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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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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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施——分不出身来阻止他们在更近、更危险的地方隐藏起来。

    那墙头却突然传来低呼一声。他心中暗暗一提,抬头去看。这场面好熟悉——他看到一个人摔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沈凤鸣站上墙头。

    ——他总算是回来了。只见他一头头发还湿漉漉的,大约方才是在山下河里浸凉,山匪那般大动静却不可能听不见,自然连忙赶回来了。

    可如今在墙头的却不似那日在衢州酒楼屋顶的五人——八人依方位各占一隅,所隔既远,一人落地,七人已知,可没有他一口气得手多人的机会了。更何况——那八个将身体用黑衣隐在黑夜的人里,或许正有张弓长和谢峰德!

    剩下七人若要占死一隅,沈凤鸣固然可以沿着墙一路各个击破过去,可谁晓得第几个便要遇到那二者之一,那时候他被缠上,旁边稍再有人施以偷袭,怕就极为不利。君黎已呼道:“你一个人太险,先下来!”

    沈凤鸣却恍如未闻,君黎分心间一柄利刃疾速刺来,他惊了一惊要躲,一个身影已挡在前面接过了招式去,却是夏铮。“这里交给我吧,你上去帮他,替我们牵制一下上面的人,我们便可应付无碍。”

    君黎想一想也觉如此更好,点一点头。可沈凤鸣在外面有那些人遗留的绳索攀附,自己又如何上那样高的墙头?他只能收剑入鞘,先跃上屋顶,沈凤鸣总算看见了他,一目已知他意,交手将第二人击下高墙之后,顺势一后仰,将外面那长索一抓抓进,凭空向他甩了过来。

    君黎伸手一接,沈凤鸣紧紧握着绳索,借着那一甩的方向,将君黎一个身体硬生生甩过了墙头之高。那长索果然是长,长到带了一个人这一甩上去,已不由了自己控制,只能干脆松了手,君黎落在墙头时,便近了另一头。他方落足,已觉一阵凛然之意袭来:运气真差,身边的人,正是谢峰德。

    ——或许也该说运气真好,因为原本计划的,不就是由他来对付谢峰德么?

    谢峰德一见他人,猱身直上。他原想着那日他远非自己对手,并不将他放在眼中,迎面抬手,便如那五指忽然变长,就此尖尖戳来。这亦是一半的幻术夹杂一半的真实——真正袭来的只是他手这一抓,可其速极快,看起来就如同极长的指甲挥舞过来一般,

    可却见这道士根本不惧——他还未拔剑,左手将剑鞘横来一挡,幻觉之灭如同长甲之相粉碎,那剑鞘正击在他送出的这一抓上,竟是一阵钝痛。

    谢峰德一时大意着了他的一挡,心中既怒更惊,抬眼与他对视,才忽然回想起那一日君黎就曾脱出了自己眼神之缚。这几日他始终在回想的都是沈凤鸣那日最后的魔音之唱,倒忘了还有这一出,这一下不得不抖擞起了精神来,冷笑道:“有意思,除了本门的破解之法外,竟然还有人能看穿我的幻术。”

    “幻自心生,心定则幻灭。”君黎举剑道。“谢前辈,你这幻术的确厉害,但对我一个修道之人行不通,若你肯罢手,我们也省了这一场斗,无论是在此间江湖,还是回去京城,都不至于面子上太难看。”

    “哼,笑话!”谢峰德被他一个晚辈这两句话说得直是勃然。还未动手,面前这道士竟然就先以胜者的架势开始教训自己,如何是他能咽得下的恶气。“修道之人?哈哈!我谢峰德见过的自称修道修禅之人多了,‘心定’?——有哪一个是真正的心定!纵然是你师父朱雀在我面前,我也不惧,我倒要看看你这道士能‘定’到何时——能有多‘居危不乱’!”

    君黎知道他的功力比沈凤鸣更精深许多,料想一旦自己有半点分心而乱,就要被他的幻术趁虚而入,当下暗暗深吸了口气,将手握上剑柄,道:“好,那便领教谢前辈的高招了!”

    才方进入对峙,背后风已先响。——背后是另一名黑衣人,原是距离甚远,可见这里君黎出现,他暗暗靠近过来,便要趁其与谢峰德说话之际,暗施偷袭。这黑衣人轻功甚佳,君黎才方听到声音,黑衣人这般一跃起落下,堪已是长刃可及己处;随着那踏步而起的风声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快速拔剑之声——黑衣人已在空中拔剑,剑是明晃晃的亮,自高处向君黎削落。

    君黎不知他功夫底细,未敢托大,回身相迎。这是一险——焉知以谢峰德的为人,不会趁此时出手,形成夹击?所以他虽然回身,一副身心还是在谢峰德的动作之上,只期以最小的代价将这黑衣人快速解决,借着手法之快,或许还不至于在首招之后被人占去场面,落下被动之势。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为此变故在第一招就心“乱”了——他要冷静地想好一切。

    另一边的沈凤鸣已经看见,先君黎之动已呼:“小心!”只见他回身拔剑,那剑看似要挥出却也飘飘然不似杀招,那背后谢峰德果然已动,双掌之间,凝气为刃——正是那一日欲取沈凤鸣性命的一招,一大片空风聚起,便如巨大的刀刃一般向君黎劈来。

    若在平地,步法移动往侧边避开,也就是了;可墙头狭窄,这一股风刃却是让不得的。君黎背上已觉出风刃刮来的凛凛寒意,可他正面的寒意也扑至了黑衣人——那是他的杀意,从那一拔剑一回身间已散发,剑与剑未相触,那劲风已将对方蒙面黑布和头巾整个掀起,那黑衣人一头头发顿时散开,便此飞在风里——那可不是什么飘逸,大力涌到如巨浪翻腾,一切已不受自控,如此锋锐的杀手之刃竟活生生被潮般劲力推了回来,非但半分前进不得,甚至拿捏不住,脱手从高高的墙上就此坠去地面。

    第一式便用了“潮涌”,只因君黎明白对手之强,此刻腹背受敌之险,绝不亚于任何性命相拼的最后关头。黑衣人嘴角已然带血,一张露出来的面孔年轻却苍白,沈凤鸣远远看见已是一怔——这正是那日在仙霞岭上带了阿角等人伏击的那新进少年!

    他张口欲呼,想让君黎手下留情,可也知道他这片刻之间处境之危,哪能容得自己再用这样言语让他分心。

一六二 奇屋奇袭(三)() 
好在君黎潮涌之力只不过用出少许在身前,更多的心思还是在身后,这样一个转身其实极快,右手剑向前一送,左手顺势甩向身后,以那剑鞘去挡那一股劲风——这劈来的第一招决不是幻觉——那是真真实实的杀招。

    也正是借着这一转身一挥剑的平衡,那同样裹挟着“潮涌”之力的剑鞘精准地与那风刃相交相汇,飒然有声之后,归于平静。

    那黑衣少年心料君黎那一剑必会递到自己咽喉,已绝了生念,闭目待死,可只听这样一阵声息,却未有剑刃入喉的痛楚,方敢睁开眼睛。沈凤鸣在远处看得明白,原来君黎这一剑递出只是为了给背后的剑鞘一挡留出平衡的余地。背后威胁既退,他抬眼看了看面前被自己剑尖“潮涌”吓到失色的少年,剑刃不再上前,只迅速回身,准备与谢峰德交换第二招。

    可他却忘了再怎么失色的少年终究还是个杀手,手下留情换来的并非他的退却,却是方转过身,背后风声又起——那黑衣少年,就算已受了不轻的伤,仍是要不顾一切致人死命的。

    咦,好奇怪。那日张弓长不是说,朱雀要他活捉了自己么?怎么黑竹会对我……

    他人在战中,什么念头都不及细思,只知心中陡然就生出了许许多多愤乱的怒,转动的身体干脆多转了半圈,那左手的剑鞘毫不放慢半分也毫不收敛气力地向后挥出,重重击在黑衣少年肋上。

    黑衣少年利刃已失,此刻手里换了套索,差一点点便要套中了君黎,却终究是差一点点。君黎用力已狠,他立足不稳,惨叫着往墙下跌去。

    摔下这样的高墙,便算身法过人不死,也必要受伤不轻。可他忙手乱脚间套索在空中挥出,恰好圈中边上一颗大树的枝桠,下落之势忽止,就这样在半空悬荡起来。

    少年缓过劲来,一个翻身摆正身法,松手落于地面。比起原本混在山匪队伍里的杀手,他的身手可要好得多,一侧身已隐入暗中,沈凤鸣心中庆幸转为担忧,喊道:“庄主,各位,留心有黑竹会的人已在下面埋伏!”

    “你就非要阻挠我们不可?”耳边,忽然有人说话。

    沈凤鸣一怔抬头,面前已经站了埋伏在墙头的第三个蒙面黑衣人。“是你?”他脚步停住,第二次认出他来。这个在仙霞险道第二弯统领四十人伏击的银牌杀手,一直是那般热切地叫他一声“沈大哥”。

    黑衣人叫子聿——虽从不知姓什么,这名字却是个十分书卷的名字,所以刚来黑竹会的时候,沈凤鸣便记得了。这之后曾在任务中救过他一命,也是从那时起子聿便视沈凤鸣如兄长,向他所学甚多也甚有所得。沈凤鸣的离开于他虽不算好事,却也是机会,可万万没想到头次统领任务,就在仙霞岭被这“兄长”破坏,愕然之下,惟能败退而已。张弓长追上来之后,他的统领位置也名存实亡了——一切计划推翻重来,这一次就算功成,也不是他的功绩了。

    ——可若失败,大概还是他的败笔。

    他还是希望不要败,所以听从张弓长的安排调度,在此埋伏。可沈凤鸣还是一样出现——他还是站在他的对立一面,他的坚持与自己的坚持一样长。与在仙霞岭时那心里的重重一沉相比,这一次除了同样的失落愤懑,更还有些不由己控的难安——原本最坏的打算不过是退败,可此刻进退已不在自己手里,他隐隐约约总担心另一种更坏的结果——两败俱伤。

    “我不懂为什么。”子聿声音不无悲愤,“沈大哥,你该最晓得,本来杀夏铮就是不易,偏偏你还帮着他!你——你就一定要这次与我们为敌吗?”

    沈凤鸣心情比他沉静得多。纵然是自己昔日的战友,他也知道自己的立场。

    “我没将你们当敌人,只是——立场不同了。”他说了一句实话。

    “那好啊。反正我也不是你对手,你将我打下这墙去便是!”子聿忿忿指着前面两人被击落之地,“就跟你将他们两个打下去一样!”

    “我……”沈凤鸣固然原本也存过此心,可面对子聿究竟也是心软,料想若真将他打落,他必有手足断折之虞,于一个一心要靠此次任务崭露头角的银牌杀手来说,何等残酷?

    冷不防边上“嗖”地一声,一支长箭穿云而来。两人惊了一惊,已听不远传来张弓长怪声道:“果然是好兄弟、好朋友——叙旧叙完了没有?”

    听那声音和方才箭的来路,张弓长就隐藏在距此十数步的墙头,过了子聿之后的人便是他,只是正好大树将他身形掩住,看不甚清。那位置距君黎和谢峰德交手之处也是十几步,偷袭哪一边都是恰到好处。

    子聿已经先咬牙:“你不动手,我动手了!”抢先一爪向沈凤鸣当面袭来。沈凤鸣知他在张弓长面前定很难做,也只得道:“得罪了!”

    ——他想,我制住你,让你动不了,张弓长总没道理怪你了吧?过了你这里,我便能直面张弓长,与他一较高下了。

    他并没有出手——出的并不是手。他早就想好了,只是将双目往子聿双目一望。这是子聿没见过的——他没见过沈凤鸣这样的眼神。他眼睛里的光像是忽然亮得发烈,如同这光将空气化得粘稠,幻为一张网将他整个缚在其中,以至于他那一把抓来的手都无法落下,张口结舌,已无法动弹。

    他的武功在这一批黑竹会杀手之中,该算是佼佼了,只可惜不少武技本就得自沈凤鸣的指点,在他面前,早知有百输而无一赢,心中之无可奈何,又岂是那两只凝望的眼睛可以尽诉。可再是无可奈何,他也没料到所谓凝望会是这样。“沈……沈大哥……你……”他结结巴巴说出几个字,如遇鬼魅。

    沈凤鸣用这“阴阳易位”中的瞳术在君黎身上从来也没什么效果,还是第一次确信真有这般威力,当下只低低道:“你不用怕,只是幻术。站这里别强动,一会儿自然会解。”言罢,便欲抬步往前。

    冷魆魆的树丛中又“嗖”地一声飞来一支箭。张弓长原不知他两人搞什么玄虚,见沈凤鸣并未出手,子聿就已不动,只道他不过演戏,那一箭竟向他而来。沈凤鸣忙上前以袖中之刃向那箭一击。这一箭虽不是钢铸,劲力还是不弱,若不是被这一下隐刃所折坠落,在这狭窄墙头,纵然子聿能动,要闪避怕也差堪其危。

    沈凤鸣登时大怒:“你这是要杀了他!”他狠狠瞪着张弓长藏身之处。“什么意思!”

    子聿大约猜到身后发生什么事,也颤声道:“大哥?”

    “还知道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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