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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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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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就是告诉自己这个事实,要自己死了心么?

    她终究是发作不得,也不知如何接话才好,咬着牙还是努力笑道:“朱大人还是没说,这事情和师姐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就是——我让俞瑞先去找君黎了。”朱雀才淡淡地道。“那件事情不了,我看这里人人心神不宁,哼,什么事都做不成。却只可惜——我原希望借夏铮之事给太子一个教训,现在倒弄巧成了拙。我料想若说君黎不是出于我的授意而去,也没人会信。”

    娄千杉抬眼,去看他这淡淡口气的同时,眉宇间的表情。他没在看她,不过是顾自随口说着而已。可那一句“心神不宁”,他说的又究竟是秋葵,还是他自己呢?她心忽然第三次沉了一沉,一瞬间意识到,他这两日心情好起来,原来——大概——根本不是因为自己给他找了什么美人为伴,而不过是——而不过是他终于派了人出去接应他始终放在心上的那个徒弟君黎!无论君黎如何忤逆他、陷他于何种境地,他对于他的关心,到头来仍是超过了不满的。

    回想起自己来的那日朱雀那一句决绝的“只要你对我的人有半分不利之心,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回到昨日那般”,她忽然明白,在朱雀心里,有些人是他在意的,那便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舍弃那种在意;而有些人是他不在意的,那他便只计算价值,若有可用之价值,他才可能将目光投过来那么一星半点。可惜的是,秋葵和君黎都是前者,而只有自己,是后者。

    所以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法令他在意、令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吧?他在与人分享着所得的时候,也是不会将她计算在内的吧?如今——他或许觉得自己的价值已经即将用尽了?

    心真的冷了,完全冷到透了。就算是今日叫了自己陪酒,也并不是他对自己有什么重视,而不过是种对秋葵或是君黎或是依依的替代——因为他们不在。怎么我还是有所期待呢?明明告诉了自己他们只会利用我,只会看中一个有价值的我,怎么我还是因为这样早已知的事实而失落呢?

    ——我在这世间,是真的不配拥有什么“在意”与“关心”的吧。她脸上浮出一线痛苦至极的惨笑,将酒壶往自己杯里倾倒,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朱雀才抬目眯眼看着她的表情与动作。“你有什么不满?”他意味深长地道。

    娄千杉放下杯子,面色已经转为笑容可掬。“没有,我怎会有什么不满。”她笑道,“正好,我也有消息要告诉朱大人——原本担心有些麻烦的,但若有俞瑞在,想来会好处理一些了。”

    “哦?什么消息?”朱雀露出了久违的感兴趣的神色。

    娄千杉原本是不打算说这个消息的——至少不是现在,她还打算观察一阵。最近谢峰德和葛川都离开京城,太子身边空下来了一些,她也觉出一些机会,是以对于究竟站在谁那边仍有举棋不定,觉得该将一些筹码在手中拿一拿再说,可如今看来,若现在不说,万一俞瑞带了君黎回来了,秋葵与朱雀的关系必也会改善,那时自己怕在朱雀这里愈发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便开口。“我听说最近‘幻生界’又有两个重要人物来了临安,不知朱大人可知晓了么?”

    朱雀眼神略略一变。“幻生界的人?”

    娄千杉注意到那眼神,咯咯一笑。“看来大人还不知道——好像是摩失的师兄和师侄。据我所知,摩失那个师兄,蛊术非常厉害,比摩失大有过之,该算是幻生界的得意门生了,我们这边却没有能对付得了他的人,如果朱大人要考虑对他下手,看来要从长计议。”

    朱雀看了她一眼。“我没说过要对他下手。”

    “那是千杉多事了……”娄千杉低眉斟着酒。可她自然不是感觉不出来方才那一瞬间,朱雀身上并没隐藏的杀气,想了一想,鼓足了勇气,仍是开口接着道:“……可太子身边异人不断聚集,朱大人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恕千杉直言,不论大人是怎么想,可现在因为君黎公子的缘故,太子那边怕是真正视大人为敌了。虽说朱大人武功盖世,可这些人——也都是潜在的危险,不可不防,大人不想先下手为强吗?”

    朱雀却只是喝着酒。“不必你教我,娄千杉。”

    娄千杉不知他究竟有何计划,未敢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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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原本也有些举棋不定——对于该用什么方式来处理眼前的“困境”。

    君黎的离开看似仅仅是与他的个人恩怨,实际上留给他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不好的心情而已。诚如娄千杉所言,君黎不顾后果地追夏铮而去,便将朱雀置于一个难以自圆其说的境地。不同于葛川等人堂而皇之以“护送”夏铮为名而去,他必须要为君黎的这种“与护送之人为敌”的举动作出解释。

    好在太子等人也怕自己所谋败露,不敢太张扬地告状,而不过制造些压力来旁敲侧击,逼他表明立场。朱雀虽不惧谁,但也实不打算与太子真正撕破了脸,而原本有心拉拢自己的恭王见此情形也闷声不响,似乎是观望之态,也即是说,没人能替自己明着反击了。

    不能反击,便不反击——反正每日事务千千万,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的,只要用一件更大的事情来转移旁人的注意力便好。在那种时候将俞瑞放出来,并提及要对付青龙教,就是朱雀用来转移旁人注意力的选择。

    青龙教这个江湖派别的存在,原不会在大内引得注意——除了在太上皇那里。所以朱雀故伎重施,并不需要自己开口,却借太上皇赵构之口将此事提了出来。他本就与赵构走得近,那些陈年往事只消稍微多说几句,便足以令贪生怕死的赵构感到威胁,也因此转而去寻当今天子,以江湖门派作乱为由,希望他能伸手管一管。前几年南方各地的造反才刚刚平定,如今青龙教在徽州,那是肘腋之地了,赵眘说不慌也不是不慌,一回头,此事又问到了朱雀头上。

    只是,朱雀纯为转移视线,倒不见得是真心想对青龙教如何,当下里也只是回应说派人去调查下详情再行决定,免得小题大做,自乱阵脚。俞瑞的去向,官面上便是说去青龙教打探情况了。他倒是希望如此一来,禁城里有了新的议题,自不会总是关心君黎那件事情了。他的举棋不定,在于待俞瑞回来之后,究竟要不要将对付青龙教那件事情付诸实施——这多半也取决于太子一伙是否步步紧逼。眼看太子这两日看起来也似略微消停了一下,可若照今日娄千杉的话看来,那只是他又网罗了强援,暗中或许反而更有新的动作。

    若是这样——他朱雀岂是坐以待毙之徒?对于一个没犯着自己的夏铮他都没肯放过,何况可能羽翼一丰便要将自己连根拔走的太子。

    急信召回俞瑞——并不是为了青龙教,而是为了那两个不该在这时到来的强援:关默与关代语。他虽未对娄千杉明说,可娄千杉自然知道该进一步为他打听那两个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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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刺和君黎不知,头一个月从青龙教始终没传来任何消息,自然是因为朱雀如今要对付的,并不是青龙教。

    单疾泉回到徽州没几日,就觉得自己好像上了朱雀一个当——如今回头想来,无论如何,通过俞瑞之口把所谓的要对付青龙教的消息传到自己耳朵里,终究有点刻意了。

    但话说回来,朱雀也不可能确切地料到俞瑞能在梅州遇见自己,这个风声来得究竟有点奇怪。虚实未知,他既然回来了,也不敢再轻离青龙谷——甚或青龙教上下也由此草木皆兵了好一段时日。他倒始有猜测朱雀有些别的什么行动,为防青龙教多管闲事,才放出这样风声来?

    刺刺的来信很勤,没几日就会来报个平安,看来那一头是无事的;而临安夏家庄的来信也不少,看来也是一直没什么事。除了这两边,他还真没什么非要“多管闲事”的地方了,也便只有静观其变。

一八八 散若烟华(三)() 
夏铮平安到达梅州的消息,于此刻的朱雀来说,已经说不出是败或是胜了,不过对于太子等人来说,自然是败无疑。

    俞瑞回来得竟是最早,随后几天才传来葛川回来的消息,但谢峰德与张弓长仍然并无音讯。已经不知多久没与朱雀当面说过话的秋葵也多少得知了些讯息,还是按捺不住,叫人转告朱雀,想与他见面谈谈。

    朱雀当然知道她无非是关心君黎的情况,可却也无可奈何。依照俞瑞的说法,君黎伤得很重,命是差堪保住,三个月之内想必回不来——这个事实是否要就此告诉秋葵、如何告诉秋葵,他还没有想好,也只能先佯装不理。既知张弓长被擒,如今也只能先安排俞瑞接手黑竹会的事情,待到稍许告一段落,他还要借俞瑞之手,去对付关默二人。

    他对关默二人尤其上心,除了防着太子之外,自然也有宿怨关非故的关系。他心中暂时拟定的计划,是解决了关默,擒住关代语,届时自然不怕关非故不露面了。但对于关默的所谓高超蛊术,他心中还不算有底。摩失当日无声无息暗算了君黎以至于自己都束手无策,这个教训他也并没有忘;关默——说来是比摩失更难对付许多的人物。

    娄千杉和秋葵都不过是稍许知道幻生界的事,却不算与之有过正面交锋,是以他在与俞瑞说起此事时,也不无些慎重,提醒他务必要摸清对手底细。却不料俞瑞闻言,却沉吟了许久。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朱雀看了他一眼。

    “只是想起一个人。”俞瑞欲言又止。

    “话说清楚。”朱雀有些不耐。

    俞瑞看了他一眼。“瞿安。”他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还是偷偷看了看朱雀的表情,见他面色并无大变,才接着道,“若我记得不错,他好像与幻生界的人见过、动过手。”

    话也只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瞿安人在临安城里,就连他俞瑞都知道,他料想朱雀不可能不知的。

    朱雀却只是冷笑了声。“我只叫你小心谨慎,你找谁来完成这件事,都与我不相干。”

    言下之意,那是默许了。

    这自然也便是俞瑞头一次来寻瞿安的缘由了。只可惜他不知沈凤鸣便曾与关默交过手,否则原不必舍近求远。

    在他担当黑竹会“大哥”的那十数年中,瞿安是他麾下头一个金牌杀手,也是他唯一曾将绝学相授、真正钟爱的弟子。瞿安人本聪明,除了功夫进展极快,也有两个旁人所不具的天赋,其一是对杀气的知觉之敏锐,自来无人堪比;其二是他制作复杂精巧的机械之物常常不费吹灰之力。如今黑竹会所留的那些或大或小的机簧制物,几乎都是出于他的设计。

    也正是由此,俞瑞觉得唯有瞿安能对付得了无声无息的“幻生蛊”,因为幻生蛊下蛊时声息之轻,若无异于常人的敏锐知觉,决计无法避免着道。可他也料想得到瞿安不肯轻易答应,是以也曾退了一步,若他不愿亲自出面,是否愿意帮忙制作一些器具用以对付蛊道。在那日问来,瞿安的答案是可以——可以做出这样吸附蛊虫的器具,只是——他却不愿意费这个力气去做。

    “你们要打打杀杀,今天对付这个,明天对付那个,那就罢了,不必牵扯我。”他是这样回答的。

    “你们”二个字,他当然看穿了俞瑞背后的朱雀。昔年在朱雀山庄,他就从未为朱雀做过任何一件杀人利器,如今自然更不会。

    那一次走时,俞瑞只叫他再多考虑考虑,回复朱雀时也并未将话说死。可朱雀却等不了这么久,若不是娄千杉这里偶尔能得到些消息,知道那二人来临安之后并无异动,他早已等得不耐。进了五月,他再不愿拖延,将迟迟未动的俞瑞叫来,逼他立刻设法解决了关默。

    “半个月之内不解决此事,你就不必留在这位置上了。”朱雀的威胁之意很明显,俞瑞也知道,他要将自己重新投入牢狱,也不会太难。

    他倒也不是存心想拖延,但瞿安不肯给他面子,他对于对付关默,就没有十足的把握。若只是瞿安倒也罢了,他借昔年情分加以劝解,或许还有些用;可苏扶风亦在那里,他知道她必不会容许瞿安反为自己所用。相较自己与瞿安已经断裂了二十年的所谓师徒情谊,苏扶风却是他如今的家人了。

    也是在无意中,他方知沈凤鸣与瞿安一家人也算有过往来。朱雀既怒,他干脆便将沈凤鸣推了出去,要他再去寻瞿安。于沈凤鸣来说这未始不是个苦差,可既然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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