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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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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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啊,你打算怎么办?”

    娄千杉挪了挪身体,靠过来了一些。“我们躲起来,好不好?”

    “躲起来?”沈凤鸣侧目看她。“躲去哪?”

    “去哪都好。”娄千杉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装醉,慢慢将头靠到他的肩上。“反正留下来也活不成,我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这是非之地,你说好么?”

    沈凤鸣呆了一下。“你喝多了吧?我那时怎么跟你说你都不肯离开所谓‘是非之地’,现在倒开始说要远走高飞了?”

    “因为……现在……是我与你啊……”娄千杉的身体软软的,像是已将重量完全依赖了他的肩膀。

    沈凤鸣眼睛动着。他不是傻子,当然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娄千杉不是第一次借着酒劲有意倚靠住他,上一次还是在淮北的百福楼。那美色的诱惑是她惯用的伎俩,可上次的教训难道忘了,她总不会还想来第二次?

    他在心里苦笑。正是因为有了上一次,所以他知道,今日的她,与上次不一样。

    所以,他也必须与上次不一样。倘若她是虚情假意,他也便回以虚情假意便罢。可有些情意若是变了,他的虚情假意却是抬不起的。

    “娄姑娘。”他再一次用上了这个称呼。“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毕竟朱雀是什么态度,还没有风声传来。不管怎么说,也总没有任务做一半就逃跑的道理。倘若真的现在走了,那可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答得一如他坐得那般正,娄千杉就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该指望的。她也忽然坐正起来,娇然而笑。“自然了。朱雀要杀也是先杀你,他应不会杀我的,你都不急着跑,我急什么?”

    沈凤鸣便知道她明白了,也一笑。“是,大不了我还是在外面飘着不回去——只要朱雀不自己出来要我的命,旁人——我看也难将我怎样。”

    “他自然不会亲自来的了,你以为你是谁?”

    娄千杉言语间,还是轻轻笑着。在她看来,朱雀当然不会为这种事情而来——可沈凤鸣的表情还是稍许凝了一凝。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若与青龙教为敌,要对付的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拓跋孤……”

    他喃喃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数里外青龙谷中的单疾泉,也同样存了此念。

    除了朱雀,他又怕过谁?

    他不想让单刺刺知道此事,正如这一晚的君黎也决不想让刺刺知道。他甚至不得不用出那样全力的潮涌之力逼得宋公子住口,又用他明知刺刺最厌恶的神气逼她回屋。他只能独自去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公子的故事也已经说得差不多——除了未必知道那么多细节,却至少勾勒出了来龙去脉。

    “这么说,沈凤鸣又回去为黑竹会做事了……”君黎喃喃着,“所以,你们是接到消息,要集结至徽州了?黑竹会是当真要为了那么两个人,与青龙教大动干戈了?”

    “我又不是作此决定的人,你问我也没用啊。”宋公子喟然。“我都说了,我只是听到消息,过去看看,打听些事情——我是不参此次行动的。”

    “什么意思?命令既下,你们参不参行动,难道还能自己说了算?人人都似你这般过去只是‘看看’,‘打听打听’,事情还能成?”

    宋公子咳了一声。“旁人是不行,但我……稍许有点特别。嗯,道长,我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这些小地方就别揪着不放了——我现在能走了吧?”

    君黎看他一眼。“怕是越发不能了。”

    “你别说话不算话!”

    “我没说过这话,只说看你说得如何。”君黎答得不紧不慢。“现在既然是这个情形,那恐怕更要请你一同去徽州,若是有点什么事,也要麻烦你解答解答、担待担待。”

    宋公子一气反笑。“好啊,你不怕我接近你那小姑娘,尽管叫我一同上路啊!”

    “你敢与她说句话试试。”君黎又待发作。宋公子连忙摇手道:“哎哟道长,息怒息怒,我不敢我不敢——我当着道长的面,一定不敢。”

    这话说得倒也惫懒,显然宋公子是隔了讲一个故事的工夫,又觉得君黎并不会来真的。君黎知他借语寻衅,也嗤之不理,只道:“那么你先前的确是听说我们要去徽州,才对我们有所怀疑的了?”

    “这个我倒要让道长先回答——你那个弩,到底是哪里得来?这该是黑竹会的器件,怎会落在你手里?”

    君黎眼珠转一转。“你说呢?你见到我们背着那个弩,又见我们要去徽州,也该晓得我们也是赶去会合的黑竹会中人才对吧?怎么就这般认为我们并非这弩的原主?”

    “黑竹会哪有你这一号人?”宋公子白了他一眼。

    “黑竹会中人四散各地,你又能都认得?”

    “我自然都认得了。”

    “大言不惭。便算我给你看此信物,你也一样认为么?”君黎说话处,已将那一枚玉扣展示予他。

    宋公子面色微微变化。“沈凤鸣的玉扣……?”

    君黎原想充一充身份,未料他竟能认出这玉扣是沈凤鸣的,也吃了一惊。若说此扣与旁人的有甚不同,其实也只有带在身边久了,对那玉上纹路极为熟悉,才能一目辨出而已,这宋公子怎么也能认得出来?莫非他亦是沈凤鸣这一边之人?可若是如此,他怎么却一直是直呼沈凤鸣的全名,在先前说起沈凤鸣时,语气似乎也对他并无偏向?

    “你与沈凤鸣很熟?”君黎试探。

二〇三 不速之客(十)() 
宋公子却摇摇头。“只见过一面而已。他人不是好端端在徽州——玉扣怎么在你手里?”

    君黎一笑。“他也非必要人死了才能将玉扣交给别人——正如那弩也非见得是要我杀了黑竹会的人才拿得到。若照你这么说,我罪过岂不是大了?”他说着,又将早先在仙霞岭口上夺自几名杀手的铁戒指取出来对他晃了晃。

    宋公子目光越发转疑。“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杀我们黑竹的人?也不是要阻挠我们的了?恕我直问了,道长,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与黑竹会、沈凤鸣等人有什么关联?为什么要在意这次事情、以至要逼我与你同行?”

    这问题反而问得君黎答不出来了。“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啊,我是什么身份呢?与黑竹会或青龙教恐怕都谈不上是朋友或是敌人,若要说唯一在意的理由,还不就是因为刺刺吗?可她的身份——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我是青龙教的朋友。”他只能这样解释。“原不想碍黑竹会什么事,可既然你们要对付青龙教,我自然也不得不加以插手了。”

    “原来终究是对手啊……”宋公子像是有些遗憾,一转念,“可那小姑娘呢?也跟了你去徽州?”

    “她……没错。”

    “小姑娘却是无辜。”宋公子不无鄙夷地道,“你什么都不告诉她,以为这样就能骗得她一直跟着你了?”

    “宋公子,我再说一遍,此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若真是私事便罢,可是欺诱少女,我就偏要管了。”

    “‘欺诱少女’?呵,宋公子,你以为我君黎是什么样人,又以为她是什么样人?此事本不需要对你解释,但你纠缠不清,就给我听明白:我们可不是在什么龙虎山道场萍水相逢来的——我晓得她的来历出身,她也晓得我的身份名姓,没有什么‘欺’可言,更没有‘诱’。我与她相识一年,同过悲喜、共过患难,你呢?你不过今日才识得了我们——我还没说你有什么目的搭讪于她,你凭什么先来说我是‘欺诱’?”

    宋公子被他一番抢白,一时没了话,隔一晌才哝哝:“道士拉了小姑娘,还有理了。”

    ——他那时远远缀着,自然分不清那二人究竟是谁在拉着谁。在棚子里遇见刺刺的时候,就算不为了那一把弩,他还是会坐过去的——只因他也觉这便是个让人愿意亲近的小姑娘。试探君黎未果之后,他也始终相信刺刺对于所谓弩的由来、所谓身边的道士的一切定都毫不知情,也由是在对君黎的身份怀疑之外,多少生出了些为她的担心。

    以他拿手的追踪蹑迹的本事,本不会被君黎发觉——若不是见君黎竟然把睡着的小姑娘抱进了屋子一时紧张他或有不轨之图,差一点要现身阻止,大概他本可以不漏出丝毫气息,以一种更占主动的方式出现、逼问自己想要的答案。

    无论怎么说,这道士却没有对小姑娘如何。他也有些迷惘。若他真的不是欺诱,他又图的这小姑娘什么呢?

    算了,管闲事——尤其是旁人的“私事”——也不是他此来的目的。他知道君黎也许隐瞒了许多事情,可他更知道自己也没有和盘托出。

    他不是来“帮”黑竹会的。——他是来挑衅他们的才对。可回过头来,他也不希望黑竹会为任何人所挑战。

    任何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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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很深了。君黎站起来,“这几日要委屈公子,与我共居一室。希望你不会起了私自离去之心,只因就算你逃了,我们在徽州还有的是机会见面,那时可就未必这么好场面了。——是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我的名字不大中听。”宋公子显得有些悻悻。“我单名一个‘客’字,想是爹娘起我两个哥哥名字的时候已经绞尽了脑汁,轮到我就成了‘送客’了。”

    “宋客?”君黎笑。“你有两个哥哥?”

    “嗯,原本是有两个,我出生前就夭了一个。后面还有个弟弟,不过不论是谁,名都比我好听些。”

    “有父母兄弟,怎么会入黑竹?”

    宋客喟然一笑。“就不兴一家人都是黑竹会的?”

    君黎一驻足。“你们一家都在黑竹会?这可少见得很——你的武功是传自父亲?我在沈凤鸣那边,没听过姓宋的人,你们往日里是跟马斯一伙的?”

    宋客轻轻一嗤。“马斯?他配让我‘跟’?”

    君黎皱眉不解,却也不再说话。今日已经问得够多,纵然还有一些疑问,却也只待来日慢慢辨清。

    明日没有船。若要快点赶去徽州,也并非没有别的办法,可——那便要给刺刺一个改变行程的理由。他要怎样对她解释?

    冷静下来想想,纵然自己与刺刺快快赶去,怕对此事也并没有什么助益的。他已经答应了她明日休息,陪她练剑。他不能够又将这好不容易允诺的一天这样抹去。他知道她期待了多久。

    然而拖延或隐瞒又能有多久呢?徽州说远也已不远,最多四五天,刺刺终究会知道的。他眉头深锁起来。正如自己那个未能决断的决断,那从未对她坦白的命运——你说你没有欺诱她,可分明一直在给她虚假的期待。

    宋客见他沉默,也沉默了。有些事情他也实在看不透,所以君黎要逼他一路同行,他也干脆不反对了。他注视君黎的背影。他觉得,有些答案,或许要用自己的眼睛慢慢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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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白得很早,可刺刺醒得更早。她收拾停当,独自坐在屋里,不敢去寻君黎,怕他仍在昨夜那未明的情绪里。

    不过日头升起时,君黎已经来敲门,那见了她的表情讷讷的,像是不好意思。

    “我昨晚是不是太凶了?”他进门带着些歉意。“你没生气?”

    刺刺笑出来。“看我像生气?”

    “走吧,我请你去吃好的。”君黎见她笑,便伸了手给她,“反正今日不走,我们有许多时间。”

    刺刺瞧见他伸出来的手反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君黎携了她出门,才道:“对了,那宋公子也在,还要叫他一起。”

    刺刺听到这话又一愣,欲待抽回手来,一用力,却偏偏没抽得出来。“你怎么……你不怕被他看见了多生胡言乱语么?”她跺着脚不肯走,脸红了起来。

    “他早胡言乱语过了——昨日我们那一路早给他鬼鬼祟祟见了。”君黎回过头来。“那么喜欢看,干脆让他看个够。”

    刺刺心里说不出是一沉还是一浮,手上也像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了。“他看见了?那昨晚上你脸色那个样子,是因为……”

    “是啊,他还敢来问我。不过我后来想想,被人看见了也未始不好,否则,或许我们才真叫鬼鬼祟祟。”

    “可……”刺刺嘟哝道。“可也不用故意这样啊……”

    “我没故意这样,有他没他,我都这样。”君黎说得坚决,拉了她便下了楼去。

    话虽如此,可谁又觉不到君黎潜心里那一丝儿示威之意。倘若真的三个人走在一起,他是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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