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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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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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针上有些弱毒,你自己敷着。”他也不多言,将那药瓶递出去。

    沈凤鸣一愣,抬手才见适才被他暗针擦破之处凝血似有些变色,却也只在他提起后,才觉稍有异痛。

    既然宋客递药示好,他也便伸手去接,冷不防头顶风声抖落,一只纤纤之手先他自宋客掌中将那药瓶抹过。沈凤鸣知晓娄千杉在侧,宋客却是一惊,待到见这人影落地,才怔了一怔。

    这还真是个千娇百媚的人儿,似乎未施脂粉,可眉目偏偏像隐约带着抹撩人的轻红,肌肤因娇嫩而显得新鲜通透,一袭黑色劲装在身却也不损女儿家美态,仿佛那样的齐整也似轻薄成了纱般婉约。

    ——此际心情还不错的大概也就只剩娄千杉了。她手中拈着那药瓶儿,一双眼睛却在宋客脸上流连着,开口故意娇滴滴道:“鸣哥哥,我怎么不知道咱们黑竹会里还有这么俊俏的人儿?你都不给我引见引见!”

    沈凤鸣已经皱眉。娄千杉少许加用了“阴阳易位”中的心法,那眉眼的媚色是足以令人心旌动摇的。他也不愿宋客在此失态,只能咳了一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回去。”

    宋客心神不无动荡,好在定力尚可,口气倒还淡定。“这位该是‘千杉公子’了?嗯,不过如今也不好再称公子,我还是称呼声‘娄姑娘’好了。”

    娄千杉面色稍有变化。“你认得我?”

    宋客失笑。“黑竹会里,没有我不认得的人。更何况黑竹会除了娄姑娘,哪有第二个女子?”

    娄千杉魅色稍敛,将他细细打量了半晌,道:“你的口气——你在黑竹会很久了?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宋客不置可否,望了沈凤鸣一眼道:“你们在何处落脚?”

    “就在方才你们耽留过的客栈里。”沈凤鸣道,“跟我来吧。”

    娄千杉见两人往前走了,才跟去沈凤鸣一侧,低低道:“他到底是不是你这边的人?”

    语声虽低,宋客自然听得见,嘴角已经露了丝浅笑。沈凤鸣瞥得,也冷笑着道:“我沈凤鸣何德何能,敢令得动宋二公子。”

    娄千杉心中疑惑。她在黑竹会四年多,也不算短了,知晓黑竹会里不过就是马斯与沈凤鸣两派,而会中旁人,不傍着一边定是不行的。倘还有落单的人物,沈凤鸣也就罢了,马斯却定要派人去拉拢过来,若是不从,恐要毒手相待。她当时便是为了省却麻烦,投去了马斯一边。这宋客的身手看来不弱,若在马斯这边,她定不会不识,原以为是沈凤鸣那头的,可若也不是——他是什么来头?

    沈凤鸣已将手伸了出来:“那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娄千杉心念微动,目光流转,眼梢扫了扫宋客,手上已拔开瓶塞,反将沈凤鸣手抬了,昵声道:“让我瞧瞧。”

    沈凤鸣见她样子就猜知她有意在宋客面前如此,欲待抽手,已觉她抓得加意得紧,那暗暗投过来的眼神便是要他此际休要与自己作对的意思。他有些莫名,更有些好笑,见娄千杉将那药轻轻倒了一些出来,细细揉在他伤口上,倒也舒服,干脆也便不挣了。

    宋客当然不会看不出她与沈凤鸣是故作亲密之态,可究竟他也年轻面嫩,娄千杉这般妖娆的样子,与见着刺刺与君黎拉着手却又不同。他当下便岔开话道:“娄姑娘,适才倒不知你在侧——否则我们三个人,原是不必怕他们的了。”

    娄千杉听出他似有些不爽快,算是目的达到,不无娇嗔地回过头道:“我可不敢出现——我还真不知宋家哥哥你是帮着谁的呢!”

    说着目光又回至了沈凤鸣的手,娇声道:“鸣哥哥,还疼不疼了?”

    沈凤鸣瞪了她一眼,“差不多行了!”算是语带双关。

    娄千杉轻轻一笑,才将瓶口塞了,轻巧踅至宋客身边一粘,道:“喏,这个还给你。”

    宋客伸手去接,与她眉眼相触间只觉她整张脸都似在散出些诡异来,不觉皱眉想避。“千杉公子”是个女人的事情不过是最近才在黑竹会之中传开的,可是她的这些手段宋客倒还未知,如今一见,已觉极不舒服,偏生好像逃脱不掉。他从来自诩冷静过人,功夫也算有成,可究竟“阑珊派”武学性属偏门,他未有所防,自也没什么对付的办法。

    娄千杉正自心中得意,冷不防后面沈凤鸣的手将她一拉而过。“要不要我提醒你,这个人你得罪不得!”

    宋客总算脑中一清,醒过神来,娄千杉已被沈凤鸣拉去一边。只听她道:“你又不肯与我说他的来头,我自去诱他说咯,这也怪我?”

    “我已说了这里说话不便,回了客栈再说!此是青龙谷的附近,你不要任意妄为!”

    “左右又没有别人,跟我说说都不行?”娄千杉有些不满,“跟你在这里这么多天你都爱搭不理,好不容易来个俊俏哥儿,你还不让我……”

    沈凤鸣不得已已经向宋客又看了眼,道:“抱歉,我与她说几句。”便将絮絮不停的娄千杉往边上拉了数步,低声道,“你真想知道他是谁?你原该清楚,黑竹会里能置身于往日我与马斯两派之争以外的人,除了掌管整个黑竹会的大哥,除了刻字见证的钱老,剩下的还有谁?你在这黑竹会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你想爬上黑竹会老大的位置,为的是知道什么——你都忘记了?”

    娄千杉面色忽然一变,所有虚假表情都似瞬间失去。“是他?”她声音都发了颤,“难道掌管那本册子的人——就是他?”

二一一 不宣之任(二)() 
“确切说是他父亲,但那本册子由他们宋家负责看守,他理应也能看到。”沈凤鸣咬唇道:“寻常来说,此事应只有张弓长知晓,我是几年前偶在淮阳总舵遇见他和他兄长,才无意中得知,原真不想告诉你,不过反正我也不是黑竹会的人了,说便说了罢——你想要看那本册子,往后求着他的时候恐怕还多得很,若得罪了他,就算哪天真给你成了黑竹会之首,看看他父兄还会帮你不会!”

    娄千杉嘴唇颤着,竟是说不出话来。她从来都只听人以极为敬畏的口吻提起过黑竹会里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这身份称为“执录”,是为“执笔而录”之简。她知晓这般人物的神秘与特殊必非常人可比,不要说置身什么马斯凤鸣之争以外了,甚至连黑竹会的首领张弓长似乎都也对其颇为忌惮,未敢轻言开罪。她也由是知道那本记录一切任务详情的册子对黑竹之重要,堪比那面金牌之墙。

    可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保管这本册子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家人。想来也唯有如此,方能有所制衡,不致因哪一任首领的私心而有失。娄千杉此际忽然得知面前这个如此年轻的黑衣人宋客竟然就是与那册子有莫大关系的人物,那遥遥无期的复仇之待忽然好像近在咫尺,一时实是难抑激动,一转身便已向宋客行去。

    “娄千杉!”沈凤鸣一把抓了她,“你先别冲动……!”

    “放开!你既然告诉了我,难道还要我忍着、等着吗?”娄千杉双目一瞬已红,“你明明知道,我就为了那一个答案——若我知道了真相,我自不来与你争什么金牌、什么老大的位置——谁还来管你什么关默青龙教——你就算为了自己也该帮我,还拦着我!”

    沈凤鸣见她这般,依依稀回忆起她那时重伤之中泣诉的样子,心中一软,便松了手,反将目光也投向宋客,欲待看他会如何处理这般事情。

    宋客已经抱臂在边上等了一会儿,忽见娄千杉这般走来,面上一丝方才的媚色也无,形容还是一般未变,可看起来总似换了个人,不觉心中称奇。

    “那本册子,真的在你爹手里?”娄千杉到他面前,开口便问。

    宋客抬目去看沈凤鸣,后者半转开脸,不知是否有些心虚。

    “看来娄姑娘都知道了啊,”宋客也便不隐瞒,“是在我们宋家。姑娘对那个有兴趣?”

    “我想查一件往日的案子,你能不能帮我?”娄千杉没在意他的语气,只是追问。

    “这个……恐怕不行。”宋客拒绝得也一样果断,“娄姑娘应该晓得会里规矩的,除了黑竹会执录和首领,旁人都不能看,连我都是没见过的。”

    “你也没见过?”娄千杉像是有些失望,“可……我不要看别的,只是看一件与我有关的事情——我只要知道那一件——也不行吗?”

    宋客笑了笑。“自然了,人人都是想看与自己有关的那一件,谁也没空关心别人——可若人人都像姑娘似的来求一声就能看了,倒不如不要专寻人保管那册子了。”

    他话语说得风凉,娄千杉心头就气急,咬一咬唇才没发作。宋客又道:“也不是我不帮忙,涉及这任务之记录,可不比别的,宋家上下都是自小发过了毒誓的,让步不得。这规矩定下,也是先辈为了防止江湖中再生仇杀之事,再者也是作个姿态,表示我们黑竹会乃有节之组织,并不会涉入旁人恩怨,倘要强来,那恐是要引来麻烦的。百多年来,这规矩还未曾破过。”

    娄千杉听他振振有词,只能转身沉默不语。沈凤鸣已见她眼珠转动,知晓她定不会便此罢休。

    当下是再也无话,到了客栈与阿角会合了,才及坐下说些详情。沈凤鸣便先问起宋客缘何会与君黎、刺刺二人同来此间。

    “不过是偶然遇见他们。”宋客便答,“打听得他们也是来这里的,便一同上路了,我原不知那小姑娘是青龙教的人,还以为那道士强将她拉来,却也未必与我们是敌,今日方才得知——原来此地更是这小姑娘的地盘。”

    “可据我所知,宋公子一家该是一直居于淮阳总舵附近,怎么——会与他们从南面过来?”沈凤鸣有些好奇。

    宋客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沈凤鸣又道:“况且执录一家应该从不涉入任务之中才对,以防得有失,怎么公子这次会出现在这样是非之地?”

    宋客轻轻咳了一声。“‘执录一家’——哼,没人教过你不要随意打听‘执录一家’的事情?”

    沈凤鸣反而一笑。“是,可那是怕会里人知道了执录是谁,会多生事端,如今反正也都认识了,再退一步讲,我都不是会中之人了,关心一下旧识也不行?”

    宋客凝着一双眼睛看了他半晌,方转开目光,叹了一口。

    “我没说我要涉入任务之中,我只是……来调查一些情况的。”

    沈凤鸣听他口气松动,接着他话:“调查一些情况?”

    “是,奉——家父的命令。”宋客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娄千杉。“你们之前应该一直都在临安?”

    “没错。”

    “好,若你们能回答我一些疑问,我倒也不在意将我此来的目的告诉你们。”

    “你且说说看?”

    “我便想知道——黑竹会今日这件任务,究竟是谁主使的?他出多少钱能买得了我们这么多人?你已不是黑竹会的人,为什么也在此?——前几个月沿路一直去到梅州附近的那件任务,又是谁主使的,出价多少?”

    沈凤鸣轻轻“咦”了一声。“你都不知道?”

    “问题就在于此——‘执录’原该是会中知道事情最多最详细的人,可如今却恰恰相反。”宋客的手放在桌上,指尖轻轻动了几动,抬目看三人。“你们可能发誓,不将我接下来的话说予任何人知道?”

    三人互相看看,娄千杉首先一扬眉眼,道:“行啊,我娄千杉若是说了出去,将来定遭千人踩、万人踏,不得好死,你看怎样?”

    这誓发得毒,却被她这般轻快说出来,恍似不以为意。沈凤鸣瞥见她嘴角微微带笑,心头一紧,心道以娄千杉受过的苦,那般毒誓,于她或许也已经算不得毒了。只听宋客已问道:“你们二位呢?”

    他只得正色,与阿角都照样起了誓,宋客方始点了点头。这发毒誓一法,在他自小长大的宋家是常见的,他当下便接着道:“我爹担任这‘执录’,也有大约三十年了,早先都没什么特别,只因大家都在淮阳,他也常去总舵之中,只要黑竹会接了生意,也不可能不知道,一一记录在案,应无甚遗漏之虞。可惜,自从北方失陷,淮阳总舵已极少使用了,会中人四散,只凭大哥、你、马斯三人,以暗号联络——那段日子的颠沛流离你也晓得,依我爹说起来,倒也是全靠着你们二人各领人手,才没真弄得全然崩离。只是于我们执录一家来说,此事却是个大麻烦——宋家世代居于陈州,可黑竹会不在淮阳了,我们如何能得知每一件任务,能保证一一记录而不遗漏?也因此我爹与张弓长有过长谈,要求他自己必须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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