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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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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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才听出这其中的意思来——却原来净慧是要解释谢峰德做出那些令人发指的不堪行径的缘由。如此说法,想来已算是承认了那些事了。

    一旁沈凤鸣见净慧目光垂下,表情似是有些难过,起身道:“师太那位三师弟见到当日情景,虽然悟得当年的真相,但到底还是猜测,须要谢峰德亲口承认,方可作数。师太受他所托,这才前来赴此三支之会,适才午间,已将与谢峰德将这些往事做了印证。诸位可知——谢峰德还承认了另一件事。除了崖上惊马是他用从未婚妻子那里学来的一点蛊术操弄飞蛊所致,他的师父病重而逝亦是出于他有意的言语所激。如此——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云梦教自容不下他;而他为人好色残忍,草菅人命,纵离了云梦教,江湖亦容不下他。是以凤鸣只有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幻生’一支在这洞庭扎根日久,于这湖间设有一处水牢,坚固难破,今日我既为云梦之主,便请囚谢峰德于此,有劳‘幻生’诸位看守,有生之年不得放出,如此也算给了诸位受他之害、为他所为义愤的一个交待,诸位以为如何?”

    边上关非故微微颔首,显然此事午间已然谈妥。

    “为何关他起来?为何不杀了他?”后首角上忽然有人颤声道。单无意久未言语,忽然站起,众人都向他看去,识得是先前在台前与娄千杉相近的少年,对他这番话语自也心照。

    净慧合什道:“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谢师弟犯下弥天大罪,可……他毕竟是我同门师弟,他变成今日这般,亦是师门不幸,是以我已恳求教主,饶他一命。那洞庭水牢阴冷潮湿,在其中过一辈子,原也极惨了,相信他定会静思己过,但求在终去之前能得心中安宁。”

    单无意双目发红,不知是怒是悲。他站起来时便已后悔了——他原想永不再因娄千杉的事情言语半句,却还是不受己控地开了口。幸好沈凤鸣已接话道:“无意公子,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不过——既是师太相求,这个面子我不好不给,毕竟——我力邀师太重返云梦,她唯有此一条件。倒也正好知会诸位,三支之中的‘阑珊’一支,自今日起尊净慧师太为首。师太已经答应重回云梦教中,倘诸位有对阑珊之学感兴趣的,尽可请师太指教。”

    席间的众人气氛才热烈了些,像是适才的所谓“交待”实是太过压抑,到此刻提到学艺之说,才松快了些。关盛趁机道:“如今‘幻生’以家父关非故为长,‘阑珊’以净慧师太为长,‘泠音’以秋葵姑娘为长——诸位有感兴趣的,请各自报名!”说话间,早就把无意冷落在一旁。

    已有人起身一抱拳道:“在下胡东,打山西来的,对‘幻生’一支的功夫颇感兴趣,恳请关老前辈、关大侠多多教导!”

    关盛笑点头道:“请胡大侠过来此间。”

    又有人次第站起,提了自己兴趣。幻生界原本人多势众,不少江湖散人未见得真是对幻生界操虫弄蛊的本事有多大兴趣,只是预见云梦教必有一番势力,便寻这其中最为人多势众的‘幻生’一支攀附投靠。‘阑珊’亦得了不少追随者,多是厌恶毒虫之辈,对这幻惑之术倒颇有兴趣。唯有泠音,似是曲高和寡之故,鲜有人提及。

    才见武陵侯风庆恺缓缓起身,向着秋葵行一礼,道:“秋姑娘不嫌弃,便暂且收下风某这个弟子如何?风某倒未必敢说能学得姑娘‘魔音’神技之一成,只是若能就琴艺琴技有所得益,也是好的。”

    秋葵自不拒绝,起身敛衽道:“不敢,愿与风大侠多有切磋。”

    武陵侯是此间大家,他既开了口,湘水一带还未表态的众小门派也便忙不迭要向秋葵示好,一时泠音门的“门徒”倒有后来居上之势。沈凤鸣只在一边看着,并不言语,这一番择师不多时便已罢歇,留下一些孤高之士,或是如衡山等不便窥探他派之学的门派,关盛等自也不强求。

    前面众派说得热闹,刺刺只得去将无意拉了坐下,悄瞥一眼边上君黎,却见他并没在听,顾自低头伸手在面前案几上比画,不知在思索什么。

    “君黎哥,你在想什么?”她好奇凑过去。

    君黎才抬头看她,“是在想……我刚才沿着岸边走过一圈,这里的人是分几天,先后搭乘幻生界准备的小船过来的。现在沿岸边一共只有十余条小船,全部都是幻生界的。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武陵侯风庆恺——他有一只船,他的人,是搭自己的大船来的,想来也会乘自己的船走。”

    刺刺若有所悟,“你是担心散会了不好离去?”

    “幻生界不会特地为难我们,我担心的是凤鸣。”君黎道,“依他之性,一会儿他绝不会将这教主之位就此交给关非故,可是这小岛离开的水路若都在幻生界控制之下,纵然他解去了毒蛊的威胁,也很难全身而退,我在想,若有什么办法能让武陵侯肯帮他离开,那就好了。”

    “武陵侯啊?”刺刺道,“他——却不像肯轻易帮忙的人,再说幻生界的人多,也算是这地头的人了,武陵侯又怎会得罪于他。”

    君黎抬目,去看一直听着二人说话的单疾泉:“单先锋,你可有什么主意?”

    “我?”单疾泉眉头却轻蹙,“我出来之前,教主一再叮嘱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青龙教都最好作壁上观,沈凤鸣和关非故争此教主之位纵然斗个你死我活,我都不想插手。”

    君黎不料他会说这般话,微微一怔,又一转念,“单先锋这么说,那该是有主意的意思了?那好办,不须单先锋插手,你告诉我怎么做,我自会去救凤鸣。”

二六九 水月镜花(七)() 
单疾泉才一微笑,“你不必太过紧张。其实——你看看武陵侯。”

    君黎顺着他目光往前看,武陵侯风庆恺正与秋葵相谈。他既自称要向秋葵学艺,如此自也不奇。

    “怎么?”君黎并不解他意。“幻生界、武陵侯的船都有人看守,况我们操船也并不熟练,若要夺船——”

    “何必夺船。武陵侯对别个是敌意多些还是好意多些,倒还看不出来,但是对秋姑娘却有些不同,此事只要秋姑娘开口,武陵侯岂会袖手旁观?”

    “秋葵?——她与凤鸣不睦,怎会为他开口去求外人。”

    “沈凤鸣若不能脱身,你必不肯顾自离去,可对?”

    “不错。”

    “你若不肯离去,秋葵可愿独自离去?”

    “……”君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因他到底是明白了单疾泉这番话里的意思了。

    “可若要为此利用秋葵,陷她于险,或是逼得她又欠了旁人的人情,绝非我本意。”君黎道。“我还是另想办法为妥。”

    “你为何认为此举是‘利用’?”单疾泉摇头。“你若视沈凤鸣为友,你帮他脱险,可会认为他对你是利用?你若视秋葵为友,又为何要认为寻她帮忙是为利用?既然他们二人你都视之为友,何以秋葵相帮沈凤鸣,便偏要只剩‘利用’?”

    “是啊。”苏扶风接口道。“秋姑娘对沈公子的误解,多是因为娄姑娘吧?今日发生之事对于娄姑娘虽说甚为痛苦不公,可对沈公子,却也不失为与秋姑娘解清误会,释去前嫌的机会。纵然真相一时难以尽明,不过秋姑娘天性善良,只要误会略消,帮沈公子脱困也未必是她所不愿,该算不得利用她、逼迫她,对么?”

    沉默了一会儿,君黎方将目光投回到台上:“好,我去找她。”

    见君黎起身待走,单疾泉又道:“若一会儿情况有变,我料这三支之会也便止于今日。无论你们从哪一面离开此岛,都设法到此岛东北八里岸边,月山南麓,我们在那里会合。”

    君黎点点头。

    待他离去,刺刺才嘟了嘴道:“爹,我们真的一点忙都不帮?”

    单疾泉笑起来。“我们?我们顾好自己,就算帮忙了。你以为——武陵侯那么大方,那船上还有我们的位置?就连你苏姨,都是搭了幻生界的船来岛上的……”

    他说着,回头看苏扶风,苏扶风却已站起身来。“倒不必给我担心,我不是你青龙教的人,还是能做点什么的。”竟也往前面去了。

    众人于三支武学多有细询、切磋,一时竟是聚作几堆,各自谈得尽兴,苏扶风往人群里一闪身,很容易又隐去身形,难觅其踪。单疾泉知道她对君黎与沈凤鸣二人均多有挂心,既为他们而来,自不能袖手,是以只叹了口气,不加拦阻。

    君黎到了秋葵左近,使了个眼色,秋葵会意,两人稍稍退开,低语了几句。

    风庆恺虽不知二人说些什么,等了一会儿,却见秋葵蹙着眉,料想不是好事,上来拱手道:“道长,秋姑娘是‘泠音’武学的传人,我们正在向她请教,不知道长所言是否武学之难或是音律之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话虽客气,却俨然带着种主人的架势。

    秋葵对他摇摇头:“风大侠,君黎道长——他是我朋友。”

    君黎对他行了一礼:“多承武陵侯和诸几位对泠音一支有所偏爱,我原担心秋葵势孤,看来是多虑了。风大侠精通音律琴艺,你们多加切磋印证才是。”

    君黎早晨便曾与秋葵同来,风庆恺又如何会不知秋葵与他早便相识,听他如此说,也不得不缓了气势,道:“好说好说。君黎道长若有要事……”

    “没关系,我适才已经说完了。”君黎看了秋葵一眼,后者却面色一变,道:“可我没答应——”

    “真相究竟为何,你终也要当面与他们二人对质。若一切止步于今日,就真的没有辨明是非的机会了,你也不会甘心吧?”

    秋葵咬着唇,显然有些动摇不安。君黎又向风庆恺一揖,“不打搅诸位。”便自退去一旁。

    风庆恺目光转动,“秋姑娘,适才君黎道长所言——何谓‘止步于今日’?他所说的二人,不知是谁?”

    秋葵原不喜被旁人多问,可心中一时纷乱,竟也不觉反感了,踌躇了一下,抬目反问道:“风大侠,不知你与‘幻生界’原本关系若何?你们同在此湘水之地,想来总是打过交道的。”

    “还真未打过什么交道。”风庆恺道。“风某不过俗人,据地多在镇上村头,人多之处,弄几个买卖营生给兄弟们度日;‘幻生界’以何为生,风某暂不知晓。”

    “我倒听说——”旁边就有人要接话,却被风庆恺眼神一瞪,缄了口。秋葵看得清楚,心知自己和幻生界于风庆恺来说,究竟也是同属这“云梦教”的同门,他有些顾忌并不奇怪。但他既然自行备船而来,必是对幻生界有所提防。

    她便道:“我亦是今日方与幻生界见面,今日之前,原也算不得与他们相识。三支忽而合为一教,此事于我也是突然,君黎担心我势孤,所以方才来寻我说话,要我小心些,我细细一想,也确非小题大做,云梦三支之间众寡悬殊,若然有什么变数,泠音、阑珊亦是力弱难支。”

    风庆恺品出她的言下之意来,“秋姑娘是担心幻生界另有所谋?这倒不必担心。幻生界虽说人多,可这一带,风某自认还能有几分薄面。”

    秋葵露出莞尔一笑。“风大侠既如此说,想来是有把握了。”当下不再多言。

    关非故父子三人被欲求投入幻生界门下众人围住,一边只见关代语百无聊赖,又挨在沈凤鸣边上说话。关默念及初时不防沈凤鸣,被他拿了关代语反要挟,只恐再生枝节,悄然脱身出来,便将关代语先领了开去。沈凤鸣心知肚明,眼看时辰已然不早,三支各自收下了不少弟子,关盛等面色也渐渐有些不耐,他终是站起身来。

    关盛心中一松,也忙跳回台前,道:“各位!”

    众人仍各自说得热烈,他不得不咳了一声,提高了声音,再喊了一遍:“各位!”

    人群才静了下来,注目于他。关盛目视场中,道:“诸位相谈甚欢,原是好事,不过……教主好像还有些事情,要告知诸位。”

    沈凤鸣已上前笑道:“有些话,原是不急,不过料想今日前来的诸位,或许无暇待到明后日,今日日落便要离开这君山小岛,那么有些事情,不如早早说了罢。”

    他清一清嗓子,“诸位知晓,我沈凤鸣在为关前辈寻到之前,从未想过恢复云梦教、做什么云梦教主,在这江湖之上,一心想的也是自由自在,不受束缚。只是既然身为‘圣血’传人,有些事不得不为。今日受他之邀来此三支之会上,由诸位见证云梦之重聚、凤鸣登此教主之位,是不得不为却亦是无可奈何。”

    他说着,远远望了望关非故。后者面上带着种故作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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