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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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第3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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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也不是不懂君黎怎么想。”他慢慢坐落,喟然而语,“想来他和刺刺总是有了些不对,这些天心里多半十分憋闷难过,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这人从来心思重,又多半知道了我一些旧事,久等我们不回难免越发悒郁窝火,会想出些什么来都不奇怪。见了我们,他一时按捺不住,便将那些几日没处发泄的话都说了出来,将那些猜想都堆到我身上若是平日里、心情好些,我也便不与他计较。”

    他顿了一顿,“可是啊,走这么多路,担这么多心,结果就听他一顿莫名其妙的呼喝也真当我沈凤鸣是没脾气了?尤其是,你听见了,他竟还说我是单疾泉找的那‘神秘人’就连单疾泉都已不怀疑我了,他竟来怀疑我?还说我是怕他追究,怕‘事情败露’。说得出这般话,这兄弟不如不要当了。他与刺刺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就不该这急慌慌的回来,真显得是我理亏便在洞庭自与我的湘夫人快活,不比这美?”

    秋葵却也不生气,反而笑道:“你心里不快,都说出来就好。”听着沈凤鸣的口气松动许多,她便又道:“其实君黎他他的脾性,我也最清楚不过。事关刺刺,又关他义父,他便冷静不得,一时将话说得急了,也……也不能全怪他。说起来,我也是……我也是有点不解,你为何定要杀程方愈?若这件事不能有个解释,也怨不得他要误会你。”

    “原来你还是来给他做说客的。”沈凤鸣瞥了她一眼。

    “我是就事论事。”秋葵辩道,“他固是不该那般口气,可你……到底也不是全无错处,不是么?”

    “是是是,湘夫人最讲道理,最是公允。”沈凤鸣无可奈何,“我明日就上门与他解释,你看可好?眼下便只容我说他几句,缓了这口恶气,这都不成?一忽儿说的是信我,我还道你与我一拨,一忽儿却原来又帮了他去了。”

    “我是不想见你们为得一场误会,这般交恶。”秋葵道,“你明日若肯去找他,当是……当是再好不过。”

    沈凤鸣哼了一声,十分丧气,“自是只有我去了从来便只有我低头,他何时肯认了错?要这道士先低头,怕是太阳都要从西……”

    似是为了呼应他这句话,屋门忽然被拍了两响。沈凤鸣话音还未落,一时愣了一愣,与秋葵对视了一眼。

    “这还追过来了?”沈凤鸣大是意外,“我话说在前头我只应了明日去与他解释,眼下还不想与他废话。”

    秋葵想的却不是这个。“我……我与他说,我回内城了,他……他若看见我在你这……”她四顾无处可躲,一时面色涨红,彷然无计。

    沈凤鸣实感无奈。“你慌什么,也未必是他。我不是先头去了厚土堂么?黑竹会里都知道我回来了,有人来寻我也不奇。”

    “那我也不能……也不能让他们瞧见!”

    说话间那门又“怦怦”响了两下。“你先坐着,我去看看。”沈凤鸣起身。

    虽有百般猜想,可开得门来,见着外面的人当真是夏琰,沈凤鸣还是皱起了眉头来。

    他随即冷笑了一声,“是了。连拍门都拍得这么气势汹汹的,当然只有大哥您了。”那手把着门框,显然对来人并不欢迎,“又有何指教?”

    “凤鸣,”夏琰眉眼中却没了先时的锋棱张锐,只是平日里的模样,更多了三分低落。“方才……算我的不是。你可否不要放在心上。”

    “……?”沈凤鸣何止意外,“我没听错吧,道士,你这是与我赔不是?这可受不起。”

    “与你争吵实非我所愿,我想了想,还是……还是过来寻你,总消把事情说个清楚。”夏琰道,“能不计前嫌容我进去坐会儿么?”

    他既如此说,沈凤鸣只能讪讪松手让开门来,口中哼哼:“君黎大人都纡尊降贵上门赔罪了,我岂敢不识抬举,再说个‘不’字?不过就是……你选的这时候……不大好。”

    他原是想说,偏要选在了自己正与秋葵独处之机,可一回头,已不见了秋葵人影。这屋子虽一览无余,却有个小门通去后面天井,想来给秋葵摸到,情急之下躲去了。沈凤鸣心中好笑。两人在此原也没什么见不得人,这般一躲,反而自置“见不得人”之境。果然夏琰走入,一目已见案几旁蒲垫有些奇怪,似是屋中不止他一人,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你有客人?”

    “是啊。”沈凤鸣将话就话,“你那么喜欢猜那猜猜这回我又在密会什么人?”

    “是秋葵吧?”夏琰却一语道破,“方才出来见她马还在,我就有点奇怪。”

    沈凤鸣只能摸了摸鼻子,“还真不好说你这人有时明明猜得也不错。也不知先前着了什么鬼,猜出那许多无中生有的来。”顿了顿,咳了声,“你自己坐,我去叫她。”

    门帘掀动,秋葵却已自现出身来。她虽躲在天井,却不是听不着两人说什么,话已至此,也只能不无垂头丧气地返了屋里。“我……我只是想起,我回来那全数行装,都……都放在他这里,所以过来取。”她出言申辩。

    夏琰并不追问,只道:“你在也好。”手上便提出两个瓷瓶来,“只是没带你的份。”

    沈凤鸣“哟”了一声,忙上前接过看了看。“难得,难得,算有诚意。秋葵,明日这太阳从哪头出来还当真不一定。”

    夏琰不比他尚有心情扯闲,默默然坐去案边。秋葵也不说话,假意拆开包袱挑出自己物事理整,偷觑二人气氛。可眼下这二人便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般,沈凤鸣只如一贯多话:“幸好你带了酒,我刚回来,家里正什么都没有。”他自去寻来三只杯盏,将那瓷瓶佳酿慢慢倒出,“君黎,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你别怪我先问你和刺刺,到底,还好吧?”

四三四 对酒当歌(二)() 
    “我和刺刺……”夏琰的目光因这个名字稍许放空了一瞬。“我也不知……该算作好还是不好。‘好’总该是称不上了。她明日一早就回青龙谷。”

    “回青龙谷?”秋葵忍不住道,“那你们的婚事……?”

    “想来这次是无论如何不成了。”夏琰道,“也只有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以后再定日子。”

    到底还是这么个结果。沈凤鸣与秋葵对视一眼,多少都有点心中难舒。

    “你就让她这么回去了?”沈凤鸣已倒了三个满盏,分置三人面前。“怎不拦着她?”

    “我是拦了她几日。”夏琰道,“起初知道的时候,她当下便说要回去。我自是不想她走,便借口——再等等确信,不让她去。可今日,青龙教的人来了。”

    他伸手及杯,倏然举起,一仰而尽,方又道:“单疾泉回谷了,派了心腹过来,连刺刺的亲弟弟单一衡也过来,说要接她走。自然了,刺刺若是不愿走,我便有底气留下她。可我知道——这次是她自己的意思。无意要在谷中下葬,单家上下,甚至整个青龙谷上下都只等她一人。她去送自己的亲哥哥,于情于理,我都没办法阻止。就更不要说,在这个当儿,还想准备什么喜事。”

    他目视沈凤鸣将他的杯子再满上。“我若强要说——不准她走,或也不是留不住。可强留又有何意义,这几天,她已是极为憔悴,便是青龙教不来,我怕也不忍她这样下去。就算是我也都至今不敢信——无意竟已不在了,又何况是她?早两天她还盼着你们回来,或还能当面带来好消息——说一句无意其实没死。可连青龙教都来了,事实已是事实,挽回不得了。”

    “如此说——此事也确没别的办法,只能先让她回去。好在——过了这一阵,刺刺总会回来的。”沈凤鸣有意笑道,“否则——你总不能再闹青龙谷一次。”

    夏琰却摇摇头,显然并不觉这话是句安慰。“我问过她,何时回来,可她避不答我,只说,离开家太久,出了这样的事,总要陪父母和弟弟一些日子;也说,自此她就是家中长姊了,那些原本该属无意来担负的,或也该落在她肩上……这些话固是没错,可听在耳中,总觉得……她心里到底还是怪我。这回只怕是我再去闹,她都不肯跟了我来了。”

    “你别想太多了,刺刺怎会怪你。无意刚刚出事,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要她现在就说回来的事,当然太早了,但过些日子,她自然便会想你了;再说了,单家上有她父母,下有她两个弟弟,哪里消得她一个小姑娘来担负?你们这婚约天下皆知,难不成将来她还能赖在谷中不嫁了?”沈凤鸣说着想起,“倒是——她明早就走,你这会儿多陪陪她才是正经,怎么便丢下她一个人?”

    “自是她不要我陪了。”夏琰自嘲。“她这几日……其实一直都寻借口避着我,今日青龙教来了,正中下怀——她干脆都不住一醉阁,搬到客栈和他们一起去了。”

    “不至于吧?”沈凤鸣有两分不信,“要不,还是我和秋葵去见她一面,与她说个清楚?”

    夏琰摇摇头,“你的信她也看了,多说也于事无助,就让她安安心心回青龙谷去吧——她虽然去意坚决,但与我分开总不是没有难过,早点别过也好,免得到时候两相里放不下。你们若一去,她定觉得是我叫你们强留她,反成了不欢而散。”

    “你若真放不下,就陪她去青龙谷啊?”秋葵插言道。“既有婚约,你和单无意也有交情,陪她一起去送灵,算是……名正言顺。单疾泉若将你拒于门外,那便是无礼。”

    “你以为我不想。”夏琰怅怅道,“可刺刺说,不想我与青龙教相见不欢。这话我也反驳不得,她那弟弟一衡,见了我便两眼通红——青龙教里怎样说这件事,可想而知。莫说去青龙谷了,便是我要送她一路,她都不允,说怕节外生枝,说我若再与青龙教多朝面,免不得梁子更深。你们知道刺刺,重的话她必不会说,稍有什么语气坚决的,其实便已算极重了。我多说两句,她更将我送她的那一对金色腕钏都褪下来,放在屋里不肯带走。我问她,她只说,是去赴丧,穿金戴银的不妥。我问得急了,她就一再与我保证,她决计不是要离开我,她终究还是——会与我一起。可‘将来’——‘终究’——‘那一天’——都遥遥不可期,望不着。便是当时整个青龙谷要拦阻我时,我都没曾像现在这样心生恐意,不知她这颗心到底还在不在我这,不知我还可以做什么。”

    “可这次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我觉得,也根本不关黑竹的事,就是单疾泉自己……”秋葵到底按捺不住,“青龙教如此颠倒是非,还恶人先发难,你就……你就这么忍了?”

    “这会儿别提那个了。”沈凤鸣道,“不是人人都肯接受真相。道士总不想让刺刺为难。”

    秋葵愤愤不平,“不提?要我说,刺刺这个样子,定是青龙教的人来了之后,又跟她说了什么了。让她回去这一段时日,还不知更要多听多少挑唆,到时候变成了与她弟弟那般,还来得及?”

    “秋葵!”沈凤鸣向她瞪一眼,“没见道士都这般了,你不会说两句好的?”便又道:“君黎,你听我的,我告诉你——一个人嘛,到底一时还是只能将心扑在一个人、一件事情上。这会儿死者为大,刺刺的心自是扑在无意的事情上,当然便没法与你同往日里似的。你且放心,她从来喜欢粘着你,哪里离得开你多久,隔几天便是你什么都不做,她都必要来找你。”

    夏琰哂然。“我也只是说说,心里总是信她的——哪有这么容易,就当真舍下我了?再者,我们虽暂时不能相见,总还是会有书信往来。明日——我还是打算送她一程。她虽不要我同去,我便算是偷偷摸摸的,总也要看着她回了谷里,才好安心。只是接下来一段时日,想来难熬得很。”

    沈凤鸣便笑。“刺刺在时,你三天两头不是住厚土堂,就是往内城跑,也不晓得多在这一醉阁伴她。这会儿是不是后悔了?”

    “我总以为,大婚近在咫尺,来日方长——我想着该早点将这厚土堂总舵建好,待娶她时,将她从一醉阁接过去,在那边热闹一场,也算是这黑竹的双喜临门——从没想过,竟便是这一个月,偏偏过不去。”夏琰叹了一口,忽然便向沈凤鸣瞪目而视,“还不是因了你——你今日若不能给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我与你这情分就算尽了。”

    “总把话说这么绝。”沈凤鸣继续倒着酒,“我说过了——此事怪我,我不该叫娄千杉去利用无意。那天——也是娄千杉突然出现,我怕她又对秋葵不利,不想留她在身边。当时刚知道青龙教也来了,正少个人打探消息,所以——出言试探她。我本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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