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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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闲人-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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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话没说完,李世民袍袖使劲一挥,打断了他的话。

    “若是为牛进达求情,子正不必多言了,你退下吧。”

    李素皱了皱眉,李世民这态度分明铁了心要治牛进达的罪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陛下,牛伯伯有难,臣无法坐视,陛下为何不顾多年君臣情分,非要将牛伯伯下狱?”

    李世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里露出阴冷的光芒,很危险的信号。

    “朕不顾多年君臣情分?小子,你去问问牛进达。你先问他为何不顾多年君臣情分,你可知这老混帐在奏疏里都写了些什么吗?”

    “臣不知。但臣却知道牛伯伯对陛下您,还有对江山社稷一片赤胆忠心,爱之深,则责之切,纵然牛伯伯言语有冒犯陛下之处,也是一片心忧社稷的拳拳赤心,陛下素有容人雅量,今日为何容不下一位开国老臣的忧国忧民之思?”

    李世民语气渐渐阴森起来:“李素。你也在指斥朕吗?”

    “臣不敢”李素面无表情地垂下头,犹豫片刻,对皇权的畏惧终究敌不过对长辈的牵怀,也敌不过自己的良心。

    垂头无声地苦笑,李素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好人。

    良久,李素抬起头,眼里一片清正,无畏亦无惧。

    “臣只想为牛伯伯讨个公道。”

    砰!

    李世民果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李素簌簌发抖。

    “天下人骂朕。朝臣们骂朕,今日连黄口小儿也敢来朕这里讨公道,今时今日。大唐还是李氏江山吗?李素,尔真欲为牛进达讨公道乎?不怕朕杀了你吗?”

    李素暗叹一声,语气却无比坚定:“陛下杀了臣,后面或许还有人来为臣讨公道,陛下欠的公道会越来越多。”

    出乎意料的是,李世民居然不愤怒了,方才激动的样子如同阵雨后的新晴,转眼间云散天开。

    袍袖一挥,李世民挥退了殿内宦官。然后坐下来盯着李素,久久不语。

    李素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怒极而恶向胆边伸,要在这里把自己先奸后杀。不然为何他把殿内的宦官全赶出去,而且他儿子这么容易被掰弯,说不定这里面便有基因遗传因素

    胡思乱想时,李世民长叹口气,道:“李素,你一直游荡在朝堂之外,朕多少能揣度几分你的心思,你不想踏进这滩浑水里,你只求安稳太平的日子,这样挺好的,朕觉得你是聪明人,真的,朕从未见过似你这般聪明的孩子”

    李素苦笑道:“臣不聪明,臣若聪明此时此刻便不会在这里。”

    李世民点头:“不错,此时此刻,你确实不够聪明,你应该在你的火器局偷懒耍滑,无所事事地东游西荡,或者在你家里,钓鱼也好,晒太阳也好,过你平淡悠闲的日子,可是你偏偏出现在这里了,李素,聪明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朕曾经也有过,所以朕不怪你,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朕可以当你今日没来过。”

    李素的笑容愈发苦涩:“可是,臣已经在这里了。”

    李世民的目光渐渐凌厉:“这件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臣从来没想掺和这件事,可是牛伯伯进了大理寺,臣不能不掺和了”

    李世民神情冷厉,平视着殿外的晴朗的天空,漠然道:“李素,当初你与朕的女儿瞒着朕暗生情愫,私下幽会,朕知道后可曾治罪?”

    李素垂头:“没有。”

    “你是不是以为你造出了震天雷,于国有大用,所以朕不能拿你怎样?”

    “臣只是盛世里的升斗小民,何德何能竟敢倨功自傲?臣只希望这盛世能够更长久,更强盛,牛伯伯亦与臣同此心。”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道:“为了盛世,尔等连君臣尊卑都不分了,这盛世要来何用?”

    “盛世要来不是给君王用,而是给百姓用。”

    这句话很强硬,强硬到李世民终于发怒了:“李素!你以为朕真不敢杀你么?”

    李素叹道:“臣只是陛下的子民,陛下当然敢杀我,但臣还是想为牛伯伯讨个公道臣虽年幼,却也知朝堂凶险,陛下这次执意修建大明宫,里面多少掺了些别的东西,臣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更不知陛下有什么目的,但牛伯伯是无辜的,他是多年跟随陛下打江山的忠直老臣,无论陛下有什么目的,牛伯伯都不应该是牺牲品。”

    李世民目光忽然一凝,沉声道:“你看出什么了?”

    李素直视着他,二人对视良久,李素忽然一叹:“臣太蠢了,什么都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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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后顾有忧() 
走出太极宫,李素神情沉重。小,。。o

    李世民绝情的面容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刚才高坐殿内面无表情的李世民,或许才是真正万众仰望歌颂的天可汗陛下,时间再往前推移一些,十一年前,当他下令在玄武门弑兄杀弟,领兵逼李渊退位时,大抵也是刚才那个表情吧。

    大人物从来生就一副铁石心肠,这是成为大人物的必备条件,他们在利益当前的时候,能够狠得下心把他们面前的一切障碍全部扫除,父亲兄弟都在他们的扫除之列,只有扫除了这些障碍,顺利登上人世间最高的山巅时,才会摆出一副悲怀往事的嘴脸,感慨一下自己人生的缺失,怀缅一下当年的各种情,然而那些在他生命里缺失的人如果真的站在他面前,他又会换上一副嘴脸,断然下令诛杀。

    这就是大人物,人生活在戏里,却比任何人都看得透这出戏。

    走出宫门已是傍晚时分,城门又快关了,李素想了想,骑上马往城门狂奔而去。

    长安城骑马本是李世民赐给他的荣耀,只是得到这个荣耀的臣子一般都不会在长安城里骑马狂奔,这是个分寸拿捏的尺度,拥有这个荣耀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皇帝给你只是客气,但凡正常人不会拿客气当福气。

    今日李素偏偏不客气了,骑上马一路从太极宫狂奔出城。他想发泄,想在这个他无可奈何的世道里尽情狂奔。

    回到家,月已东升,夜凉如水。

    家里依旧平静,薛管家依旧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今日李府的头条新闻还是不够爆炸性。只不过是看门狗天赐调皮,窜进了后院的鸡窝里,把家里养的一群鸡吓到飞起,真正的鸡飞狗跳,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今日家里的母鸡吓得没敢下蛋,而天赐叼着一嘴鸡毛。带着扫荡鸡窝完胜的荣耀,无比风光地离开,还汪汪了两声,大抵跟鸡们交代了两句场面话,比如以后别让我碰到你,见一次咬一次等等,鸡也叫,大抵可能在呼唤睦邻友好,和平共处。怂得不行了。

    “好狗!”薛管家很没原则地夸赞:“少郎君没见天赐扑向鸡窝的雄姿,真如狮子搏兔,所向披靡,来日陛下若邀少郎君围猎,带上天赐定能让少郎君脸上光彩。”

    李素叹气:“薛叔您就别昧良心了,还狮子搏兔,还所向披靡,多好的词啊。以后留着用来夸我不行吗?非糟践在它身上天赐呢?把它叫来,今非把它吊起来抽”

    薛管家笑着求情:“一只狗娃子而已。还不到半岁,正是乱窜讨嫌的时候,狗的天性,少郎君还是饶了它吧。”

    “嗯,今没心情抽,薛叔代我警告它。趁着开春我还想吃顿狗肉,不想到我碗里就给我安分diǎn。”

    薛管家diǎn头应了,然后凝眉沉思,显然在思考如何跟一只狗措辞,才能达到威慑的效果。

    后院厢房里。饭菜仍热着,炉上温着酒,冒着氤氲的白雾,踏进玄关便感到一股浓浓的家的温馨。

    桌上的菜分量很足,显然许明珠今晚没有偷吃。

    李素刚在方榻上盘腿坐下,许明珠便听着声音进来了,先给李素行礼问了安,然后给他将酒斟满,李素喝一杯,许明珠马上又满上。

    夫妻俩都很安静,大抵彼此都厌倦了二人之间虚假的客气,于是索性选择了沉默,不同的是,许明珠想在沉默中渐渐走近他,而李素,只想在沉默中维持夫妻目前的现状,最好这种现状能维持终老。

    吃过饭后,许明珠很自觉地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她知道这个时候是夫君处理公务的时间,尽管连李素都不知道所谓的公务在哪里。

    今晚有些不一样,许明珠行礼退出厢房时,李素忽然叫住了她。

    许明珠有些意外,错愕地看着夫君,见夫君笑容温暖和善,不像是吃错了药后,这才怀着几分喜悦的心情,老实地坐在李素面前。

    李素看着她,笑得很自然,仍旧如往常般客气得不像话。

    “自从夫人嫁过来,我还未与夫人深聊过,思之犹觉愧疚,实在对不住,冷落夫人了。”

    许明珠急忙摇头:“夫君说的哪里话,夫君为国为民操劳,是ding天立地的大人物,妾身不过是妇道人家,夫君不必在意妾身的。”

    李素笑道:“夫妻间总要说说话的,过日子就是这样,大事小事互不隐瞒,先拿到桌面上说,商议过后再定”

    许明珠虽然才十六岁,却也不笨,很快听出了李素话里的味道,小心地道:“夫君的意思是有事欲与妾身商议?”

    “对,确有一件事,想听听你的说法,若你觉得此事不可为,就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

    “是家里的事吗?”许明珠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素挠挠头:“是朝廷的事,但也算家里的事吧,我若做了这件事,或许对咱们家的影响很大。”

    许明珠吓了一跳,忙不迭摆手:“朝廷的事夫君怎能与妾身这个妇道人家商议?说出去让人笑话,妾身也没法做人了,夫君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纵然咱家被牵累了,多苦的日子妾身也陪夫君过下去。”

    李素笑道:“还是要说一下的,你我是夫妻,家里的事你也要参与,将来家里若被我牵累了,教我心里怎生过意得去?”

    许明珠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李素这话说得轻松,可她却听出了沉重的味道,一件事能被夫君正经八百地摆上桌面与她商议,可见这件事一定不小。

    许明珠这时也不敢虚应了,认真想了想,道:“这件事夫君做了以后,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李素叹道:“斩首估摸不太可能,但有可能被罢官,削爵,流放,甚至大理寺里蹲几年大牢,大抵不会比这些更坏了。”

    许明珠心一紧,从未经历过风浪的她,眼中顿时蓄满了泪,使劲忍住不让它落下,沉默半晌,又问道:“这件事,夫君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吗?”

    “有!”李素的神情渐渐变得冷肃起来,沉声道:“我做这件事的初衷,并非为国为民,为国为民的事自有大把的人抢在我前面抛头颅洒热血,我没那么伟大,能往后缩一diǎn便尽量往后缩一diǎn,但世间关乎个人的公道,良心和恩义,我怎么也避不开,所以,我只能迎头而上!”

    许明珠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既然夫君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便放手去做吧,妾身无以为助,只能拼命保住咱家的周全,有公公在,有您和妾身在,这个家才是家”

    然而许明珠终究是女人,说完后心中仍冒出一股莫名的不甘,小嘴一瘪,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委屈地抹泪,一边却仍不知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李素,带着哭腔哽咽道:“夫君放手去做,妾身知道,夫君做的每一件事一定是对的出嫁前我娘便教过我,一定要听夫君的话,做个贤德的良妻,才会讨夫君的欢喜,夫君到现在不肯与妾身圆房,一定是妾身没讨到夫君的欢喜,夫君不必理会妾身,放手去做吧,呜呜呜”

    李素深深注视着她,直到今晚,他才发现这个妻子的许多真实面目,可爱的,单纯的,坚强的像一颗深埋在尘埃里的明珠,只要自己愿意发现它,每次轻轻拂去一层灰尘,便能看到这颗明珠绽放出一丝不同寻常不同色彩的光辉。

    看着许明珠大哭的模样,李素忽然笑了。

    “夫人别哭,没那么严重的,最坏不过下狱,关几天大抵也能出来了,咱家不会破,夫人放心。”

    许明珠收住了哭声,抽噎道:“夫君要做甚事,妾身多少能猜到几分近日长安城风传陛下欲营建大明宫,都说是劳民伤财的恶政,与夫君行冠礼的那位琅琊郡公牛伯伯听说因劝谏陛下而被关进了大理寺,夫君定欲步牛伯伯后尘,继续劝谏陛下,对吗?”

    李素楞了一下,失笑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

    神情一整,李素肃然道:“明日我欲赴朝会,男人做事要有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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