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邦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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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邦骑士-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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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绝对不是福尔摩斯或波洛那样的神探,而是有勇气实践犯罪行为的主谋者。我们总是把追着犯人跑,拚命解开犯罪事件谜底的人,视为伟人或天才,其实这只是从道德层面思考的结果。”
  我沉默着。
  “若说这一次的事件里,有人发挥了天才般的智慧,那么那一个人就是益子秀司;而我,只是在剧场里打杂、打扫的清洁人员……好吧,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御手洗站起来,走去调整音响的音量,然后再走回来,屁股坐在桌子上,开始说:
  “是这样的,之前我就对某些事情觉得奇怪,例如你说你的生日不是天秤座,而是天蝎座的时候;你还说你是昭和二十六年出生的。因为你比较像天秤座的人,一点也不像是天蝎座的,当然也不像是昭和二十六年的四绿木星的人。你告诉我你的生日时,应该已经看过那张驾驶执照,并且看到上面的照片了吧?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正为某件工作忙昏头,所以……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前天我们在元住吉的车站相遇,那时的你很想不理我吧?因为你正处于紧急的状态,心里非常的着急。但是你进了剪票口后,却还回头问我:‘受伤的人一定会被送到外科吧?”从你着急的表情看来,一定是有人受伤,须接受外科医生的治疗。可是你又不知道受伤的人被送到什么医院了,才会那样发问。
  “到底是谁受伤了呢?你因为不知道那个人被送至什么医院,而急得方寸大乱。在我知道的范围里,会让你这么担心、着急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良子。这是很简单的推测。因为丧失记忆的你,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
  “知道良子受伤了,却不知道她被送到什么医院,这也是很奇怪的情形。况且,从你着急的程度看来,她的伤势一定相当严重。良子受伤的事,如果是第三者告诉你的,那个人一定也会告诉你良子被送进什么医院才对,可是对方没有告诉你,你只好待在公寓里等待对方的联络。我的结论就是从上面这些讯息推理出来的:知道她受伤了,却不知道她在什么医院,可见她受伤的事,和你有直接的关连;但送她去医院的人,并不是你。
  “以上我所说的事,只要多多用一点心,一般人也都可以推测出这样的结论吧!至于可以表现我推理能力的,则是下面的这件事。刚才我在你的房间说明整个事件时,不是说过我还有一些事想不明白吗?以前我也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这一点就是整个计划的关键。这个关键和驾驶执照有关。
  “如同刚才我所做的说明,益子秀司偷偷地拿自己的驾驶执照,换走了你原本的驾驶执照。你丧失了记忆,又因此得到恐镜症,所以才会被秀司选中,成为他心目中的理想杀手。但是,良子并不知道驾驶执照被调换的事,为了破坏秀司的计划,便叫你回去驾驶执照上的住址看一看。毫无疑问,她完全不知道她哥哥换驾驶执照的事,如果知道了,还叫你回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就不算有心破坏那个计划了。
  “问题就在这里。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但是当事人的你和良子却浑

执照的话,只要在你回到旧住所前,先去那个地区的车站,假装是你的旧识,把要传达的事情告诉你,那样还比较安全。
  “我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从正常的思索中无法得到结论。这个结论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可是,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或可能性了。”
  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探身向前,问:“是什么?”
  “你和益子秀司的驾驶执照上的住址,非常凑巧地‘发音相似”。除了这个原因外,找不到别的原因了。”
  我屏息等着御手洗说下去。真的是那样吗?那也真的太凑巧了!
  “于是我打开东京地区的分区地图,仔细寻找和西尾久发音相似的地名。果然让我找到了。”
  “是哪里?”
  “西荻。”
  “西荻?”(棒槌学堂注:西尾久的日语读法为“nishiogu”,西荻的读法为“nishioki”。)
  啊!我几乎叫出声来,我的脑子里刹那间风起云涌。没错!我对那个地名有记忆,确实有记忆。
  “从地理位置上看来,西荻离你醒来时的高圆寺的公园很近。我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所以立刻到杉并区的西荻洼一带,走访当地的出租公寓和大楼住宅,探听到:住在西荻五丁目,吉野公寓二O一号室的人,前一阵子出了问题。”
  过去的记忆好像即将蜂拥而到,让我感到害怕。我沉默了。
  “那里的人告诉我:住在吉野公寓二O一号室的人,今年三月出了车祸,被送到附近的山田外科后,却在住院期间失踪了,还引起了相当大的风波。
  “我马上去拜访山田外科,询问那个失踪伤患的事。医院的人告诉我,照顾那个伤患的看护叫石川,因为发生病人不见了的事情,所以已经引咎辞职了。
  “于是我又去看护工调解中心,了解石川的情形。可是那里的人嘴巴很紧,不愿多说和工作有关的事。但是却信口说石川的女儿良子出了车祸,丧失记忆了;真是一报还一报。另外,我从和石川要好的一位阿姨口中,得知石川的丈夫叫井原源一郎,长子名叫秀司,从小就有神童之称,眼看就要当上医生了,却发生车祸,撞伤了人。
  “除了秀司外,她还有一个女儿名叫良子,和一个天生智能不足的小儿子阿治。那位阿姨还说:隆子以前拉过保险,她丈夫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想要和她离婚却又舍不得给钱,所以隆子和她的子女的经济非常困难,现在处在几乎就要全家自杀的状况。
  “既然全家已经处在几乎活不下去的状况了,如果自己还有点什么能力,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挽救吧?想想你在元住吉的生活,答案便很明显了。他们的办法就是利用你。
  “至于利用你来干什么呢?这一家人既然为钱所苦,所以当然是要利用你来得到金钱。从这个计划所耗费的时间与努力看来,他们想要的,当然不只是井原皮包里的金钱,而是井原的全部财产,所以要你做的不是抢夺,而是杀人。让井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
  “再来说你的这一部分。那天我在元住吉车站遇到你的时候,你张皇失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既然他们的计划是利用你来杀死井原,但是从你那天狼狈的样子看来,你的杀人行动不仅失败了,还让阻止你杀人的人受了重伤,并且不知道受伤的人被送到什么医院了。那个人是谁呢?之前我已经说过了,除了良子之外,别无他人了。如果这一切的计划,都是秀司的安排,再想想他的目的,我认为他会利用你找不到良子这一点,进行第二次的杀人计划。
  “所以你才会带着散弹枪,想冲进井原的家里。我曾经假冒区公所的户籍调查员,到川口市的井原机械制作公司,询问出那家公司社长现在的住所,然后赶去你的公寓,可是你已经不在了。我想你一定是去袭击井原了。
  “那时已经很晚了,已经没有电车,一时也叫不到计程车,为了阻止你,我只好硬向认识的人借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井原家。还好赶上了。
  “我最遗憾的是,错过了当面请教益子秀司的机会。不过,也没有办法啦,谁叫我把拯救重要的朋友的事,摆在第一位呢?咦?”
  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请进!”
  御手洗大声地应门。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人,竟然是益子秀司。
  御手洗似乎也吓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没有多久,他便以非常愉快的声音,站起来说:“请进请进。要来一杯咖啡吗?”
  “不用了,我只是送这个东西来。”益子秀司的语调黯然,声音低沉,说,“因为刚才在医院时,这位先生没有收下这个东西。”
  他说着,把刚才在向岛的救生会医院玄关旁,曾经拿出来的白色信封,再度递给我。但是看我不接,便把那个信封放在刚才御手洗坐过的桌子上。
  “你特地送这个来?”御手洗问。
  “我觉得有必要这样做。”
  他的声音仍然很低沉。他没有戴眼睛,头发有点长,但一点也不油腻,脸上有胡渣。
  这个男人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吗?我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个瘦瘦的青年,心里既没有敌意,也没有敬意,只是觉得非常疲倦。我感觉到他也同样感到疲惫。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益子问御手洗。
  “御手洗洁。”御手洗简单地回答。
  “御手洗洁吗?我记住了。那么,我告辞了。”益子转身,朝着微开着的门走去。
  “请等一下。”
  听到御手洗的话以后,益子立刻回头,很快地说:“你想怎么处理我,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没有证据。”
  他说的话,让我想到这个人曾经闯进我的房间,也是那本笔记簿的原创者。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何况,要不要处理你,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能决定这件事的人,是这边这位益子秀司……不,或许说是石川敬介。”
  在御手洗的手势指引下,秀司看了我一眼。我轻轻地摇摇头。
  “我对警察做的事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御手洗说。
  “我没有那种心情。”益子秀司一说完这句话,就转身,想离去。
  “一句话就好。你现在的心情如何?”御手洗固执地想和益子秀司说话。秀司虽然已经背对着他了,他仍然不放弃。见秀司停下脚步,他立刻又说,“你恨我破坏你的计划吗?”
  秀司闻言回头,面向着我们,说道:“我不会怨恨良子,所以,我也不会怨恨你。”
  “原来如此。”
  “我只想问问你的名字。”
  “这是我的光荣。我还可以再问你的出生年月日吗?”
  益子秀司沉默了一下子之后,还是回答了:“昭和二十六年十一月十八日。”
  “是吗?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记住我的名字,也让我记住你的出生年月日吧!还有,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反正死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所以以后就过一天算一天了。”说完这句话,他又转身要走了。御手洗快步过去,像一位面对身分地位比自己高的贵族骑士,非常恭谨地为秀司开门。
  “或许我们会再见面呀!益子君。”御手洗手握着门把,好像对老朋友般地说着。
  “最好别再见面了。”益子秀司的回答却非常冷淡。不过,他本来已经要踏出去的脚,却停了下来,看着御手洗的脸,说,“你刚才问我心情如何,对不对?”
  御手洗点点头。
  “我觉得我是从头到脚都被噩运笼罩,永远麻烦缠身的男人。我也像一只全身都是跳蚤的狗,必须随时用后脚来搔痒。当我身上一只跳蚤也没有的时候,我才会忘记我是狗。”
  益子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自嘲的笑容,然后就走向垃圾场般的走道,从我的视线消失了。御手洗这才关上门。
  我拿起益子秀司留下来的那一封信:心想:他可以不用来这里的,为什么还特地跑来呢?这封信指名是要给我的,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拆开信封后,我把手指伸进去,拿出里面的信纸。

  “敬介:”

  一打开信纸,就看到开头的这两个字,字迹小小圆圆的。好怀念呀!这是良子写的字。这不是益子写的信,而是良子写的信。 

  



第三十七章


 
  敬介:

  我欺骗了你。我利用丧失记忆的你,来杀死我那个可恨的父亲。拟定这个计划的人,是我的哥哥,我也参与了这个计划。
  我的父亲真的很可恶。自从他来到东京,变得有钱了以后,家里除了母亲与我们兄妹外,总是还有别的年轻女人。为了这些年轻的女人,我们住的房子里,甚至多做了一个出入口。更可恶的是:家里有时不是多出一个女人,而是多出两个女人。
  毫无疑问的,她们都想赶走自己以外的人,所以生活中只要一有点不如意,她们就会藉机对着父亲哭诉。她们尖锐讨人厌的声音,和母亲无奈的灰暗表情,就是我青春期的回忆。
  我母亲的左耳已经不行了,原因就是被我父亲打破耳朵的鼓膜。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事,他却总是以暴力来解决。
  然而,杀人实在不是人做的事情。当我知道“爱”是什么的时候,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曾经想杀死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有那种想法是不能被原谅的,所以我觉得自己没有爱人的资格。但是,现在的我除了爱以外,什么也没有;对我而言,爱你,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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