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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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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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被数个血洞浸染,却不曾退却半步。那张带血的脸在倒下的时刻回转来,向着谢君和,深深一望。

    细软的双剑如蝶舞,楚一凡,深得逐羽剑之精髓,飞步踏浪之术未必在楚涛之下。当汹涌的剑气横扫而来之时,唯见他纵身而起,腾跃如鹰,俯冲而下,如那贯日的虹。朵朵剑云闪耀,奔向成片的白影,为谢君和解脱开窒息的围困。

    却在瞬间,他的剑立刻被卷入了漩涡。只听得“叮叮叮叮”数声,他的剑刃上已留下数道缺口,剑速随之骤降。一道道剑光横七竖八地蔓延了他的身躯,激起一片片血光。再好的轻功,也躲不过密如网的梨花剑阵。谢君和眼睁睁看着他艰难地奔突到自己的身边,削出一条血路,却连同破碎的剑一起,伏地沃血。

    重锤挥舞,如排山倒海,每一次撞击,都如一场地震。铁锤张的臂力在南岸首屈一指,然而此刻,面对着潮水一样汹汹然的梨花剑阵,也不由得两腿发软。牛二,长刀所向,摧枯拉朽。片片白色凋残如映血的梨花。然而,面对着越围越多的白衣圣使,到底力不从心。

    还有只有十九岁的小柯,还有更多无甚声名的血肉之躯,南岸从不缺勇士,然而当勇士们遇到了如此蛮横嚣张的剑,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场覆灭而已。他们,尽皆是满身伤痕了。

    一个个鲜活的影子陷在剑光里,被吞噬,一颗颗热切的心随着沸腾的血流尽而冰冷。昨夜,谢君和曾当着这些人的面戏谑:待战后,与所有人痛饮,让那小气得不舍得喝酒的楚掌门不但要破费,还得为他们斟酒。敢开楚涛玩笑的也就这一个痞子,大家哄堂大笑之余,谁都没敢把他说的当真话,但是谁都知道谢君和这回认认真真发了个誓。

    面对生死的时候,谁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曲意逢迎上。

    但是,有太多人似乎等不到誓言的兑现了……

    “谢君和,大不了鱼死网破!”木叶的青蛇剑再一次卷起狂澜,雪亮的剑锋如漫天梨花映照着天空,又如密密匝匝的冰箭从天而降。这是一群不要命的狂徒。

    “掂量掂量自己,说不定鱼死了,网还没破。”谢君和冷笑着一纵身,那残剑已铿铿然横扫而去。在他的心头,一个苍老而神秘的声音一闪而过:“无根无尘,从屈就伸。气随心沉,流转乾坤,定如磐石,动似疾风。大道正心,天人合一。”

    心底突然敞亮,他懂得了楚涛的难处,作为一个首领,必然艰难。脑海中已无他念——他必须胜,就像在北岸面对赵海骏时一样,为了让他身边的人活下去。一切的叫嚣都已不入他的耳。仇怨与愤慨渐渐淡了下去。渐渐地,他只看得到木叶,和自己手中带着伤痕的残剑。

一一九 虎崖折戟(四)() 
心已沉寂,于是当青蛇剑激荡出如梨花凋落般飞扬散乱的剑光时,只发出叮叮当当地金属响——每一剑都只是击打在残剑的剑刃上而已。木叶忿然,那似剑非剑的力量再度凝聚在青蛇剑的尖端。然而残剑陡然升腾起的杀意如狼似虎,逼得木叶不得不收势防守,半点反击的机会都不存。青蛇剑无论如何幻化,都不再能迷了他的双目。

    火光的映照之下,灼灼华光在他的周身闪亮。灿烂,与血色相映。

    三招过后,震惊的换做了木叶——那张女子般秀美的脸,如今正如毒蛇吐着信子般阴森地瞪着眼。冷笑一声,青蛇剑一抬,细细地缠络在残剑的锋芒之上,越勒越紧。眼见着残剑有脱手之险,骤然残剑锋芒一敛,谢君和居然轻巧地抽身而出!

    突然间空了,找不着支点的青蛇剑一时间失了控地飘忽不止,抖出一片青色的雾。却在这青色的雾中,如雷似电地,铿铿然连续数声脆响,震得木叶的手颤抖不止。谢君和凌厉的黑正带着嚣张而刻薄的笑。

    再继续,剑声已被更大的声浪盖过,残剑一路俯冲,遍地尘土被击打得犹如一场沙暴,在土地上切割出一道道破损的裂痕。那剑气隆隆炸开,一道紧逼一道,压向木叶的左膀右臂。木叶惊惶之中接连倒退,左躲右闪,在沙地上留下了数十步长的拖痕,一直被逼到岩壁下的死角。残剑的剑气,将那岩壁击打得碎石滚落,轰然作响。

    谢君和正欲一击重创,忽然十数道白影径直窜入他与木叶的夹缝中,组成了人墙,将他们生生隔开。

    停顿之间,木叶细细端详自己的剑,暗吸一口冷气,这剑身竟已被划出了道道浅痕。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呵,长进不少,”木叶横眉一声冷笑,“楚涛终于想起要让他的狗学点儿本事了?”

    谢君和竟未动,他已看破了木叶欲待他出剑之时反击的打算。

    忽然间青蛇剑的尖端,剑气又起。又是化骨柔吗?谢君和仰身一躲,却只有轻描淡写一阵雾气掠过他的眼前。当谢君和的剑锋再起,只击倒了十数个挡路的白衣圣使。再找木叶的身影,早已遁去了。

    而后便是残酷的杀戮,以及白衣圣使的四散而逃。

    谢君和从不怕死——一个人,连生死都无所畏惧,还有什么不敢的?没有一柄剑、一个人能阻挡他的前进。他不需要躲闪,只需要进攻——在别人的剑近他的身之前,残剑已果决地取了对手性命,这便足够了。一柄剑,没了章法的羁绊,没了生死之念的牵挂,自能击打出喷薄的剑气,十步之内,不留活口。

    残剑便是凭着那疾风般的剑气一路扫荡,天地也因之而动摇。

    曾与之相伴的取笑过他的游侠,此刻深深地被震撼。他们庆幸有这样一种无惧生死的勇气,与他们并肩而战。如此,便再没有败的理由。

    当东方的天空透亮出绚烂的曙光,西方的天空终于飞扬起雪片似的白鸽。鸽影传递着胜利的消息。夜,散了。

一二〇 虎崖折戟(五)() 
虎崖已在逐羽剑派的牢牢把控之下,白衣圣使们彻底绝了踪迹。谢君和着人清点人数,带来的二百余人,只剩了一半。剑客们在尸山里找到了林剑升和楚一凡的尸首,皆已被数剑贯穿了身躯,血肉模糊。只是他们依然手握着兵器的残片,似乎,死不罢休。他们,连同着他们的兵器,连同着众多共同浴血的游侠一起,被就地安葬,永远地,望着对岸的碧莲洲。

    但终究没有找到木叶——这异常狡猾的狐狸,一看情势不对,便消失了。

    谢君和完成了虎崖四围的布防后,站在虎崖顶眺望。当他望见纷纷扬扬的白鸽飞向碧莲洲,望见碧莲洲上燃烧不止的烽火,哼哼一扬嘴角:“喂,欠大家的酒,改日,全都得补上!”随后呼来了随行的末儿,命他尽快去附近的村子找艘小船,有些事,必须得亲自向楚涛交代。

    碧莲洲上,成群的白鸽咕咕地在高台上围着楚涛打着转。楚涛淡淡微笑,双目的光泽,迷人依旧。

    然而高台上熊熊燃烧的烽火却终不肯熄。

    齐家的守备们与两位特使,一个也说不出话。

    楚涛环顾四周,从容提醒:“诸位,木叶,没有来。”

    事实上谁都已经看到了,烈火,把长河的夜空染成碧血的色彩。

    齐天乔的眼中,居然没有仇恨:“能告诉我,是哪位英雄所为?”

    冷英华耷拉着浓眉,长长抒出一口气应答:“还能有哪个家伙?楚掌门在碧莲洲气定神闲了一晚上,身边独缺一人。此人若在,我等都得化成灰。”

    楚涛仰天大笑:“谢君和的名声,在北岸当是更可怕。”

    “能挫败木叶的,必然是高手。”齐天乔补充。

    然而,长河上果真来了一艘快船。

    “船!船!”高台上的齐敬梓眼睛一亮,突然猖狂作笑。

    传令的小厮一路从码头飞奔向高台:“少主!”可是大家很快就发现,不过一艘快船而已,挂一面秦字大旗,一个佩刀的冠玉公子,十多个严整的卫士。

    汪鸿厉声咒骂:“呸,秦家那小子真会挑时候!”

    楚涛摇头淡笑:“待人耗尽全力,推波助澜之余分一杯羹,秦家素来如此。”他挥挥手道:“既来之,则安之。”

    于是不多时,微笑着行礼谦和无比的秦家长公子来到众人面前:“楚掌门,别来无恙!”殷勤的笑脸没有换来任何一个欢迎的表情,除了楚涛似真似幻的美丽假笑。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笃定道:“楚掌门,这剑拔弩张的,不怕伤了和气?”

    楚涛干笑一声:“和气早被伤尽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秦石微笑,“楚掌门,父亲担心两岸事态不可收拾,特遣我来此劝架。南北两岸,一衣带水……”

    楚涛朗声大笑:“秦大少何不直接说,特来此横插一杠?”

    秦石顿时有了些尴尬之色。

    齐敬梓脸上已显愤慨:“齐家的事自己解决便可,秦大少多虑了!”

    “是啊,咱两家的事,要秦家调停?”众人尽皆应和不止。

    秦石努力以嗓音压下议论纷纷:“父亲的意思,动武并不是好办法。何不合作?”

    北人继续不满道:“这见了面就开打,能合作吗?笑话!”

一二一 虎崖折戟(六)() 
秦石继续费力不讨好地劝解:“英雄当担大事业,何故在此虚耗了生命?”

    楚涛却是潇洒一挥臂:“放心,我不会让局面太难看——我只收回我该得到的。按约办即可。秦大少若要调停,请便——”顺手一推,直接把秦石送上了直面齐家人的位置,自己乐得在角落里清闲地笑。

    秦石讪笑地望着冷英华道:“冷兄当是如何?”

    众人的目光尽皆聚焦在冷英华身上,等着收尾。谁也不敢轻易决断,哪怕是齐家三少爷。可现如今,秦家横插一杠,更不好决断了。冷英华略一抬眉,沉声向对桌的楚涛抛过一句话:“楚掌门,在下有一言。”

    “冷大侠请说。”

    “我手下的这些弟兄,个个随我出生入死,格杀令是我发出的,与他们无关。请楚掌门高抬贵手,留他们一条生路。”

    “我不曾说过要杀谁。”楚涛只是轻松一笑。

    紧绷的气氛似乎霎时轻松起来。秦石天真地打着圆场,期待这两家人收起兵器:“好了好了,既然如此,各退一步,如何?齐爷既有约定,自当遵守!楚掌门也不可故意寻衅。”两家人似乎纷纷表示赞同。

    “如此,冷某尚有一请。”冷英华拱手作揖,庄重向楚涛一敬。

    楚涛抬手将之扶起道:“直说便是。”

    冷英华向着云天凄然一笑,突然沉声道:“请楚掌门在这碧莲洲留给我三尺黄土——既领受此败,我已无颜面去见齐爷……”

    楚涛吃惊地后退一步:“冷大侠何出此言?”

    “冷英华生死皆与齐家共。这里的事,我来担责便罢了。”

    秦石也呆住了:“言重了,冷兄!”

    冷英华的话语却更加坚决:“冷家子嗣,必为北岸流血效忠。”

    掷地有声的话却如落进了沉默的深渊。楚涛肃然了很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我无论如何不会杀你。”

    “不劳尊驾,我可引刀自裁……”

    “冷大侠!”楚涛的胸膛骤然如利剑穿心般急痛。冷英华平静的恨意便是刺伤他的利剑。就见冷英华的浓眉默默地舒展:“有死无降!”似乎谁也没料到,冷英华最后的筹码,竟是自己的生死。然而一霎时,“有死无降”的呼喊已得到众人的齐声响应。

    秦石彻底傻了。

    自以为的公道,在此地,只不过是毫无用处的空话。

    楚涛默默注视着冷英华行至兵器架前,取来一柄长戟,没有阻止。他懂得冷英华的意思,因为碧莲洲,他们俩,只能活其一,而死的那个绝不可以是冷英华。

    冷英华冰冷地一笑:“我未必打得赢楚掌门,于是一切全凭楚掌门决断吧。”

    “楚掌门不可应战!”秦石大声疾呼,一个箭步挡在楚涛身前。但这里的事,一直不由他做主。

    “少主!”汪鸿也在高台下声嘶力竭。

    “也好……”楚涛向汪鸿冷傲地一扬嘴角,闭了眼,背过身去,缓缓抽开了半截剑。与此同时秦石的问天刀“唰”地逼向楚涛的剑锋。

一二二 虎崖折戟(七)() 
长戟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圆弧,似要向着楚涛而去,却是虚晃。而汪鸿的利剑拔地而起,闪电般刺入了冷英华的前胸。秦石这才发现中计,然而回身也于事无补了。冷英华却仰天呵呵地笑,笑得汪鸿毛骨悚然。鲜红的血线顺着血槽缓缓晕开在锦衣。砰然一声,长戟从冷英华的手中滑脱,坠地。冷英华沉重的身躯也终于倒伏于地。

    寂静。

    众人目瞪口呆。

    秦石的注意力全在楚涛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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