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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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狮-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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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主要火源。
  爱的动力的能量之猛、之大,是任何力量都无可相比的!
  宋维新对她无比痴恋的钟情,最明显不过的,还就是那天他来给她画像。
  那天,宋维新来给她画像,是那么用心,那么专注,那么投入,而同时又是那么难以自制地溢情于表,画着,画着,就不由自主地表露出了他对她的如痴如醉的迷恋。有好几次,他两眼深情地凝视着她,而忘记了作画,就那么痴呆呆地愣怔在那儿,要不是她轻轻地咳一声,他说不定就一直那么傻呆呆地凝望着她而愣怔下去。
  像画出来了。
  她的像被画得确实好。说实在的,他宋维新笔下精心勾勒出来的她,比实际的她本人,还要美得多,迷人得多。
  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窗户玻璃上奇丽多姿的冰花,窗台上正勃勃绽放着的鲜艳似火的红梅,构成了红梅迎风斗雪的衬景。她坐在那里,静静地,从容不迫地凝视着前方;大而黑亮的眼睛,清澈、明净、深沉,盈盈如秋水,白皙的脸颊浮现着玫瑰的绯红,令人心醉;丰润的嘴唇,也如微微绽开的花瓣,有着明快的线条,艳丽而动人。整个画像中的她,比起她本人来,还更充溢着一种带有青春气息的恬静的美。尤其是,她在红梅傲雪的奇丽衬景的映衬烘托下,在红白相映的娇艳中,洋溢着做寒的清丽,使她在恬静的美之中,既有着动人的妩媚的韵致,又有着一种对自己的未来执著追求、百折不挠、信念坚定的内在的气质。
  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景和人在宋维新手中的那支魔棒似的画笔下,都活了,活灵活现。
  完全就是一件精心制作的艺术品!
  真是一支神奇的笔!
  赵瑞芝拿着自己的画像,左看看,右看看,心里甜津津的,像是酷烈暑日喝下了一杯清冽沁脾的蜜糖水似的,舒畅宜人。她看着,激情难抑,欢愉的情流,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心底迸涌而出,唱着欢快的歌,流向全身各处。
  “怎么样?画得行吗?”宋维新问。
  “这画的是我吗?”赵瑞芝惊喜地而又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地望着宋维新。
  “是你,瑞芝同学。画的是你。”
  “我,真的这么漂亮?”赵瑞芝就和这手中的画像一样,白皙的脸颊浮满了玫瑰色的鲜红,娇艳得令人心醉。
  “实际上你本人比这画像还更漂亮得多。”宋维新发自内心地诚挚地说。
  赵瑞芝望着宋维新,由于娇羞,脸上的红晕显得更为鲜艳,而且蔓延到了耳后颈间,使人仿佛可以感受到一种温柔甘美的肉的气息,在一股一股地迸发出来,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珠漆黑,闪射着欢悦的火花,大胆而又迷人地扑闪扑闪着,问道:
  “真的?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宋维新认真地点点头。
  宋维新也大胆地直视着赵瑞芝,第一次这样大胆地,不带任何遮掩地直视着她;清澈流动的眼睛,透过金丝边眼镜,闪着炯炯的目光,满含着激情——满含着真挚的爱的深情,也满含着热切的倾慕的炽烈之情——大胆地直视着她,温馨着她,也烧灼着她。
  她的心在剧烈地狂跳着,狂跳的同时,又感到了有些慌乱,难以自持的心慌意乱。
  她的脸烧烧的,低下头,避开宋维新那大胆的火团似的目光,把画像轻轻放在桌子上。
  “你喜欢吗?”宋维新的声调柔和而又充满了温情。
  “喜欢。”赵瑞芝低着头轻轻地说。
  “谢谢!”宋维新显得特别的高兴。
  赵瑞芝低着头,没有看宋维新,但她从他说话的声调中,感受到了他的无比的欢快,看到了他两眼欢欣灼亮的目光,看到了他眉宇间亢奋飞扬的神采。
  从桌子上传来纸的细微的窸窣声。
  她稍微侧转了一下头,望去,看见宋维新正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画像卷起,卷成简状,然后眼睛又在桌子上,在房间各处巡视着——在寻找着什么,后在窗台花盆里的梅花枝上发现了一根红线绳,便取了下来,轻轻地拴在了卷成筒状的画像上,还打了个花结。
  “怎么?你要把画像拿走吗?”她轻声问道。
  宋维新转过头来望着她,点点头。
  “不留给我了?”她又问。
  “我想以后再另外给你画一张。”宋维新满面涨得通红地低声地说。
  “为什么?”
  “我……我……这一张,我……我想留下。”宋维新的声调微微有些颤抖。
  “为什么?”她的声调也有些颤抖地又问了一遍。
  “我喜欢。我喜欢给你画的这张像。”宋维新有些慌乱而又鼓足勇气地说。
  宋维新鼓足勇气大胆地望着她。
  她也心里很不平静地望着宋维新。
  “我很喜欢我给你画的这张像。先让我拿回去,挂贴在我的寝室里,贴在我的床头。让我天天都能看一看,行吗?”宋维新两眼满含着恳切乞求的神情望着她,说着,“过几天,我一定再给你画一张更好的!一定!”
  她望着宋维新,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维新以为她赵瑞芝不愿意让他把画像拿走,就紧紧地把画像搂抱在怀里,一点也不松手,紧紧地、紧紧地搂抱着,那样子,就像是生怕她赵瑞芝会扑上来把画像从他怀里抢走似的。
  “瑞芝同学,求求你啦!这一张先让我拿回去。完后一定再另外给你画一张。求求你啦,瑞芝同学!”宋维新紧紧地抱着赵瑞芝的画像,就如同抱着一件他无比心爱的稀世珍宝似的,紧紧地、紧紧地贴在心口上,搂抱在胸前,画像筒的一端,还有意无意地靠近嘴唇,紧紧地贴在脸上,一遍又一遍地苦苦恳切请求着,“让我先拿回去,让我拿回去先贴在我的床头上,让我每天睡觉时和起床时都能看上一眼,都能看一看,行吗?瑞芝同学,求求你啦!过几天一定再给你画一张更好的!”
  宋维新苦苦恳求着她,紧紧地抱着她的画像,不知怎么,她觉得宋维新不是在紧紧抱着她的画像,而是在紧紧抱着她本人,把她本人紧紧地搂抱在自己的胸怀里。
  她有些心慌,张惶而失措,满面通红,紧张不堪,但同时,又有些醉心的迷乱,意识像长了翅膀似的,在空中飘飘浮浮着。
  “求求你啦,瑞芝同学!”
  “你要拿,你就拿去吧!不过那么一张画像,有什么值得好看的!何况又还是你自己画的呢!”
  “主要因为画的是你,而且又把你真正地画出来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把你画得是那么的像,就像真的你一样”
  “那又怎么样?”
  “我每天看见这画像,就如同看见了真正的你,看见了你本人一样”
  “那又怎么样?”她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赵瑞芝觉得当时意识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就像喝醉了酒似的,身体都有些飘忽忽的。
  “瑞芝同学,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天天都能看见你,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你。瑞芝同学,说真的,我心里面无时无刻不是在装着你。”
  宋维新说着,有些慌乱地颤颤抖抖地说着;尽管是,像是“爱”呀,“喜欢你”呀这一类神圣而又火一般灼烫的字眼,还没有直接地、大胆地从他嘴里说出来,但他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是那么诚挚,那么真情相倾,那么充满了深切而又火热的爱。他们两人都靠桌子站着。他挨着她那么近。他大胆地、双目定睛地望着她,心里猛烈燃烧着的炽热的情火,改变了他的容貌。他的脸红红的,显得那么生动,那么热烈,在俊逸和清秀之中,比平时更增添了许多耀人的青春的异彩;两眼闪闪灼灼,从眼镜片后面大胆地迸射着烫人的目光。
  “瑞芝同学……”宋维新又低低地、满含恳求地轻唤了一声,声调颤抖着,强烈地震撼着她。
  “实在你想要,你就拿去吧!不过你一定还得给我另外再画一张!要和这一张画得一样才行,甚至比这一张还要画得好,行吗?”赵瑞芝也轻轻地低声说着,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说的话细细的,像游丝似的,在空中冥冥飘浮着。“再就是,还有,画像你一定要放好,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
  “一定!你放心!”
  “那要拿,你就拿去吧!”细语盈盈,柔情似水。
  “瑞芝同学……”
  “继陆兄……”
  眼光的交融,心的交融,使他们之间的感情的潮水,也相互交融到了一起。尤其是宋维新,他急促地喘息着,心怦怦地狂跳着,金丝边眼镜后迸射出的烫人的目光,化成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火,情火烧身,他什么也不顾了,手一松把画像扔到地上,猛地一下扑上前,抱住了赵瑞芝,在赵瑞芝脸上,眼睛上,脖颈上疯狂地亲吻了起来。赵瑞芝也不由自主心摇神荡起来,双臂紧紧搂住了宋维新的脖颈……
  两人灼烫的嘴唇紧紧地相贴在了一起……
  猛地,她赵瑞芝像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从迷乱中惊醒,松开了搂在宋维新脖颈上的双臂,一把推开了宋维新。她想起了湘水岸边的新婚之夜,想起了那名义上还是自己丈夫的孔府大少爷孔文义,也想起了那一直痴情于自己的孔家二少爷孔文才。
  一切都是这样突猛地出现,又是这样突猛地中止,他和她都感到出乎意外的惊愕。宋维新从眼镜片后瞪大着眼睛,惊愣地呆望着赵瑞芝。她赵瑞芝也瞪着一双大眼睛,惊怔地望着宋维新,好像不认识似的,惊怔地望着,不知所措。
  以后的几天里,赵瑞芝时不时地还回忆起这一天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心荡神移地回忆着,但很快地又自我强制地用别的什么事情来阻止这种回忆。
  令人陶醉而又是令人惊惧的情景。
  美好的而又是可怕的情思。
  几天后,宋维新托一个同学转交给赵瑞芝一卷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幅她的画像——显然是依照着那幅画像又重新另外临摹的。看得出来,是认真地细心地临摹出来的,又是一件精心制作的艺术品,临摹得和他原来画的那一幅画像一样好,一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和那一幅画像不相上下。
  宋维新按照他所许诺的做了。
  他用倾注自己满腔的心血,来向她赵瑞芝表述自己炽烈的痴情。
  宋维新在画像卷里还附带有一张小纸条,小纸条上工工整整写着:
  瑞芝同学:
  像已另画好一张,请收下。
  雕像《思想者》也已完成大半,我定将尽力尽快完成。
  祝你好。
  祝你一切都好。
  永生永世都将忠诚
  为你效劳的
  你最忠实的奴仆
  雕像《思想者》也是赵瑞芝那一次无意中提起让宋维新仿塑的。
  那是半个月前的一天下午,他们两人,还有邓仲澥、张国焘几位同学,一起去图书馆红楼李大钊主任处,请教有关俄国十月劳工革命和法国巴黎公社革命的相同点和不同点,从图书馆红楼出来,他们两人走在一走,沿着操场边的树林子走着,依着巴黎公社的话题,谈到了继意大利巨匠米开朗基罗之后,又以自己的雕刻艺术跻身于世界艺术大师行列之中的、出生于巴黎一个平民家庭里的罗丹,奥古斯特·罗丹,谈罗丹这个人,谈他的奋斗与成功,也谈他的雕塑作品,谈他如何善于运用令人震惊的形式和丰富多样的“绘画性”手段,塑造神态生动和充满力量的形象,谈到了他的《加莱义民》、《青铜时代》、《思想者》、《吻》等作品,尤其是关于《思想者》,谈得最多,也谈得最热火朝天。两人都很喜欢这件雕塑作品。尤其赵瑞芝特别喜欢。她说她是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当时好几天。那个思想者的形象都时不时地在她脑海里浮现着。
  “只是在杂志上看到,也没有个立体感,而且,杂志是人家的,人家也拿走了。要是真的有上这么一个雕塑,哪怕是小小的,像杂志立起来那么高,摆在桌子上或者窗台上,那多好!”她赵瑞芝不无遗憾地说着,还用手上下左右比划着雕像的大小。
  宋维新望着赵瑞芝:“你很想要?”
  赵瑞芝点点头:“想要。”
  “真的?”
  “真的!”
  “好,我给你雕塑一个。”
  “真的?”
  宋维新认真地点点头,眼睛在眼镜片后面熠熠地闪烁着诚挚的亮光。
  没有想到,就像那次在来北京的轮船上说请他画像一样,这一次关于《思想者》雕像也就这么说了一下,他就当真认真地对待起来了。
  当然,她赵瑞芝也不是弱智,她心里很明白,这是一个男子痴迷地钟情于一个女子的心态和情态的具体体现。
  真是一个痴情而又诚挚的人!
  她很感动。赵瑞芝从心底深处感谢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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