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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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狮-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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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又一次催促检查厅赶快“依法制裁”那些为首滋事的学生。检查厅本来就是北洋政府的检查厅嘛,这还有什么说的?!
  这天中午,吃过中午饭,许德珩、邓仲澥、张国焘刚看望过林丽萍出来,见高尚德和几个同学急匆匆地跑来。
  吼文义被抓起来了!”高尚德气喘吁吁地说。
  “怎么回事?现在人在哪儿?”许德珩问道。
  “是检查厅来人抓的。现在就在校门口。孔文义出去买药回来,刚到校门口,就被抓起来了。”
  “走,看看去!”
  许德珩他们刚准备走,赵瑞芝、漆小玉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不约而同地问道:
  “怎么回事儿?出什么事儿了?”
  许德珩回答说:“孔文义被抓起来了。”
  “啊?!为什么?”
  “还不清楚。我们正要去看看。人就在校门口。”
  “我们也去。”
  许德珩、邓仲澥、张国焘、赵瑞芝、漆小玉快步子向校门口走去。
  到了校门口,见那里有几个检查厅的人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一副威风凛凛、凶神恶煞的样子。四周围已经聚集了好多学生,而且,还有许多学生正在往这里来,有的还背着行李卷,提着洗脸盆、牙具一类的用物。孔文义被两名警察押着,站在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儿?”许德珩问一名警察。
  旁边一位同学忿忿回答说:“检查厅受理了曹汝霖提出的要对五月四日为首滋事的学生‘依法制裁’一案。今天他们就是来抓人的。他们不仅要把原来那被捕获释的三十二名同学再抓进去,而且还要抓其他的为首的同学。”
  张国焘大嗓门喊道:一为什么要抓?他们有什么罪?不行!不能抓他们!”
  周围的学生们也都纷纷地喊道:
  勺十,为什么要抓?”
  “他们到底有什么罪?”
  “不行!不能抓他们!”
  “要抓,把我们都抓走!”
  邓仲澥望着警察,上前冷峻而有力地说:
  “对,要抓,把我们都抓走!五月四日示威大游行,我们都参加了。如果说爱国有罪,那我们都有罪。不能让少数同学管我们去顶罪!”
  “把我们都抓走吧!”一个背着行李卷的同学走上前来,把行李卷往警察面前一放,说:“看,我把行李卷都背来了,把我们都抓走吧!”
  “把我们都抓走吧!”
  “把我们都抓走吧!”
  “不能让少数同学替我们去顶所谓的罪!”
  学生们喊叫着;有几个学生冲过去,把孔文义从警察手中抢了过来。
  张国焘带领同学们呼起了口号:
  “爱国无罪!卖国有罪!”
  ——“爱国无罪!卖国有罪!”
  “打倒曹章陆卖国贼!”
  ——“打倒曹章陆卖国贼!”
  学生们振臂齐呼着;愤怒的、亢烈雄壮的口号声在北京大学校门口腾空而起,像声声炸雷似的,震天撼地。
  来抓学生的检查厅的那几个人和那十几个警察,见势不妙,往后退了退,刚才的那副威风凛凛、凶神恶煞的劲儿也没有了。一个戴着眼镜、留着一撮像东洋人那样的小仁丹胡子的、看样子是这次来抓学生的领头的家伙,惊惧而慌乱地连连说道:
  “好,好。既然这样,我们先回去,向上司禀报后再说,向上司禀报后再说。”
  这家伙说完后,带着他的那几个人和那十几个警察仓惶惶地逃离而去。
  人是没有被抓走,但沉重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人们预感到,事情没有完,而且也不会完。徐世昌北洋政府的刀和枪,早晚还是要架到学生们的脖子上来的。其实,现在已经就在学生们的脖子上架着,就等到一定的时候狠劲下手罢了。
  下午,从高师、工业学校、中国大学、汇文大学等许多学校那里也传来了检查厅的人带着警察去学校抓人的消息,人也是没有能抓走,但也都感到了徐世昌一伙不会善罢甘休。
  严重的形势摆在了爱国学子们的面前,看来是不再一次采取“直接行动”、“直接解决”的针锋相对的抗争,是不行了。
  蔡元培先生的被迫辞职出走,东京爱国留学生被血腥镇压,徐世昌两面三刀、狡诈险恶的四个《大总统令》,林丽萍同学的被打伤,以及北洋政府派警察到各个学校又重新抓捕那些放回来的同学和五月四日示威大游行时的为首的同学,这都像一块又一块冰寒而沉重的磐石,沉沉压在爱国学子们的心头。一颗颗年轻的心,感到压抑,感到憋闷,感到再也忍受不下去的窒息,沉痛交织着火辣辣的悲愤,心房里一阵阵掀卷着沸腾的滚水。
  再一次“直接行动”、“直接解决”!与其在黑暗中被压抑窒息而亡,还不如冲破黑暗奋起抗争而死。这已成了爱国学子们共同的心声。
  北大红楼图书馆主任办公室里的灯光,又开始彻夜彻夜的通明。李大钊主任、陈独秀学长两位师长、以及钱玄同、刘半农等教授们,在这里和许德珩、邓仲澥、张国焘、高尚德、赵瑞芝、孔文义、易克嶷、段锡朋等同学、以及来自其他各个大中学校的北京学联的干事们,一次又一次商议着如何再一次实行全面罢课,再一次“直接行动”,“直接解决”。
  这一次是开得时间最长的一次会议,从吃过中午饭一直开到了深夜,中间连晚饭都没有回去吃,还是大钊主任的夫人赵纫兰打发小星华送来了一竹篮子刚蒸出来的热馒头和一些酱萝卜干,大家毫不客气地一边就着酱萝卜干吃着热馒头,一边商议着,最后决定:自五月十九日起,再一次实行总罢课。会议还决定:依照李大钊主任和陈独秀学长两位师长关于“把学界的斗争引向广泛的社会斗争”的建议,总罢课期间,一,要进一步加强和扩大“救国十人团”的宣传讲演活动;二,再掀起一个抵制日货、提倡国货的高潮。
  临散会时,有人提议,为了明确表达我们爱国学生的心愿,申述我们再一次实行总罢课的理由,应该再给北洋政府徐世昌徐大总统写封信,这封信在正式罢课之前一天,送交到总统府去,同时印成传单,向国民们广泛散发。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体与会者的赞同,并一致提议这封信请孔文义同学执笔写。
  李大钊关切地问孔文义:“文义同学,怎么样?你能行吗?”
  孔文义不解地望着李大钊:“李主任是说……”
  李大钊笑笑:“不,文义同学,你不要误解。给徐世昌写这封信,你是绝对可以胜任的!这毫无疑义。我主要是说你的身体……”
  “身体好着哩!”
  “听说你最近身体情况很不好,经常咯血。”
  “最近好一些了。”
  李大钊望着从上次被捕获释回来后身体一直很虚弱、脸色苍白的孔文义,爱怜动情地说:
  “文义同学,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咱们中华神州的未来,咱们国家和民族的希望,都在你们这些有志有为的同学们的身上。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要干的事情很多。一定要珍重自己的身体!”
  “谢谢李主任!”
  第三十二章
  孔文义以血和生命向北洋政府挥笔写下“六个不解”和“六项要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两颗心又贴合到了一起。追悼会成了再一次实行总罢课的动员会。阴云沉沉,冷风凄凄。六月三日,中华史册上写下了血腥的一页,整个神州被激怒了……
  一
  ……五月四日以来,学生等本着外争国权、内除国贼之义,呼吁我大总统之前,已觉喉嗓喑哑,舌唇哓晓不休而枯裂,精疲力竭,而于事屡屡无济,反招政府之怨尤深恨。学生等多方苦苦思索,实不解者有六,心中如焚,无意为学,乃不得不暂行停课中止学业,陈其崖略,而有所请求,惟我大总统赐察焉。学生等之惟日不息,为奔走呼号者,为争我中华神州之地青岛与山东之宗主权而已。今青岛已由洋人列强强行而定,而政府尚无决心拒绝签字之表示,此乃不解者之一也;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等,素以亲东洋倭盗之见长,阴卖国以媚外,借媚外以攘权夺势,积累巨资,逆迹显著。乃舆论不足以除奸,法律不足以绝罪。五四示威大游行,实乃国民不可遏之义愤所趋,而曹章陆等犹饰词狡辩,要挟求去,大总统明令则反国民之意而殷勤慰留之,此乃不解者之二也;教育总长傅公,北京大学校长蔡公,学问道德,中外推崇,近期教育界生机焕发,有新兴振动之气,促国家、民族、社会之奋发进步,皆为二公所尽力之果。而傅公则无端免职,蔡公则被迫远引,以至各校校长联翩辞职;日内复盛传政府将以品卑学陋之日应磺继傅公之后。似此摧残教育,国家之元气必伤,此乃不解者三也……
  孔文义写到这里,头觉得有些晕沉,气喘吁吁,感到有些累,尤其是胸口憋闷得厉害,心也慌慌慌地狂跳不止,额头上一阵阵沁出着冷汗,手脚也变得有些发冰、发麻,便停下了笔,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跟前,打开窗扇,一阵凉爽的夜风迎面扑来,使他感觉略微好了一点。
  五月四日那天示威大游行,他和北大、还有高师和法政专科学校的几位同学,专门沿途为游行过程中手里的标语旗子掉落或者损坏的同学补做、补写标语旗子,而他主要是补写,所以,总是落在游行队伍的后面。当他赶到赵家楼曹汝霖的家门口时,曹汝霖的贼窝已是一片冲天熊熊燃烧的火海,大部分同学已经离去,他正想着把手里抱着的一捆标语旗子如何处置时,就被一个警察一警棍打昏在地,尔后抓了起来,被扔进了警车。先是在步军统领衙门,后又被押送到京师警察厅,孔文义都是比别的被捕的同学挨打挨得多,也被打得比别的同学厉害,就是因为那个抓他的警察说他是“专门发标语旗子的”,是“煽动最厉害的为首分子”。在京师警察厅的审讯室里,他吐血了,基本上已经治愈,近一年时间里没有再复发的病,又复发了。他把这个情况对任何人都没有讲。获释回校以后,又连着吐了几次血,身体越来越瘦弱,脸色越来越焦黄。同学们发现了这一情况,从各方面关心他,照料他,一些事情尽量不让他干,可是他很执拗,总是抢着干。这一次为实行总罢课给徐世昌起草信,也是这样的。
  夜色深沉。那深不可测的高空里,夜色像阴霾一般冷凝而浓重。月亮半明半暗地斜挂在那里,灰沉沉而黯然无光,神态阴郁,仿佛是害了病似的。那远远近近的稀稀疏疏的星星,也是昏蒙蒙的,迷离不清。这大自然好像在向人们表露着一种什么预感,完全是一副忧郁、哀伤、沉痛的样子。
  后天,五月十九日,就要实行各大中学校总罢课了。这是继五月五日北京的又一次学界大罢课。也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孔文义思想着。明天将召开各校全体学生联合大会,宣布总罢课进行的有关事宜。今天晚上,各学校代表都正在图书馆红楼主任办公室那里,同李大钊主任和陈独秀学长一起商量着这方面的事情。给徐世昌的信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要写出来,千万不可影响明天的大会和后天的全面总罢课。
  想到这里,孔文义转过身,从窗口又回到了桌子旁,坐下来,思索着,写道——
  ……集会言论之自由,载在约法。值兹外交紧急之际,尤赖学子提倡,纤其怀抱,唤醒国民,振励民气。乃十四明令,视学生如土匪,防学生如大敌,集会言论之自由剥夺净尽。学生等痛心国敝,将欲无为,则违匹夫有责之义;将欲有为,又犯纠众滋事之禁。此乃不解者之四也;五月七日,为我国耻纪念日。我留日学生,于是日游街纪念,实为我民族真精神之表现。在倭盗痛恨疾恶,因无足问。独怪我驻日代公使,竟于是日招致优伶,尊敌寇为上宾,酣歌宴乐;更有甚者,召日兵保卫使馆,助敌蹂躏我同胞学于,置国耻于不顾,视国人如仇敌,丧心病狂,莫此为甚。政府不立免该代使之职,而于倭盗擅拘我学生,又不容学生等之呼吁请愿,以向日政府提出抗议。此乃不解者之五也。南北议和,为全国国民之殷切期望,尤为我大总统酷爱和平之初意所坚持。而近日政府许议和代表之辞职,竟有任其决裂之象。随兹外患方迫,岂宜再起内证。此乃不解者之六也。
  孔文义正写到这里,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是赵瑞芝。
  “噢,是你,瑞芝。快请进来!”
  孔文义和赵瑞芝他们两人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相互之间这样称呼起来了。
  最近,孔文义越来越感到身体情况不好,也就越来越希望赵瑞芝来。赵瑞芝也几乎是每天都来一次,有时候还来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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