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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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龙-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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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知错。”

    “美酒虽好,与良人对饮方佳!若如你这般胡乱赠饮,东有荒者赠他一坛,西有丐者与他同饮,待遇到知音却没了酒,却该如何是好?”

    “属下知错。”

    “将我今日与你所讲铭记心中!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门主。”

    “等等。昨日魏老前辈来访,留下两坛绝佳玉琼酒。我放在酒窖后屋的泥桌上,你自去取一坛来。”

    栾为一听“绝佳玉琼酒”,喜不自胜,忘了压低声音,弯下腰抱拳举过头顶,高声道:“多谢门主赏赐!”

    袁启明双眼一瞪,抬手便要扇过去,最终仍是没有舍得,皱着双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轻言道:“行了行了。”

    门外便没有了声音。

    陆三川立刻明白,猛地睁开双眼坐起,朝门口喊了一声:“袁叔!”

    袁启明站在门外,并不知陆三川已然醒来,目送栾为离去之后,便也,听屋内传来陆三川喊叫,立刻转身推门进屋,喜道:“川儿,你醒了!”

    陆三川一见袁启明,双眼即变得湿润,声音亦是咽哽,“袁叔。。。”他虽与袁启明交往不深,毕竟眼下仅剩袁启明一个亲人了。所幸袁启明对他十分宠爱,每每袁启明去到陆宅拜访陆本炽,必定会带上一些糖葫芦拨浪鼓之类的小吃玩具,待到陆三川长大一些,袁启明便改赠书籍,名经典籍自然不在话下,偶尔也会带几本奇谈怪志或是武功秘笈。陆三川虽不愿习武,看书看得疲倦之时便不再挑拣,或拿了奇谈怪志阅读,惊叹其中种种怪诞,或拿了武功秘笈,只是草草翻过以作放松。

    袁启明见他眼泪汪汪,煞是心疼,迈大步走去床沿坐下,将他抱进怀中,轻拍着他项背安慰道:“川儿不哭,有袁叔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陆三川原本尚能忍受委屈,只是轻轻啜泣,经袁启明这般安抚,却反而放声嚎啕大哭起来。袁启明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待他哭声小些了,才将他推开替他抹去泪水,温言道:“你在这屋中再歇息一会,我去命人准备干净衣服与可口饭菜。你一路赶来定当十分艰苦,看这衣服破的。”

    陆三川“嘻嘻”笑了一声,抬手往袁启明鼻下伸去,“不仅破,还臭了。”

    袁启明笑着将他手臂捉住,闻了一闻,轻锁双眉装作难以忍受的模样说道:“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陆三川“哈哈”笑了几声,心中阴霾散去不少。

    袁启明也便舒了心,抬手整理着陆三川杂乱的头发,温言道:“你且歇着,过会我再进来,到时你与我讲讲这一路走来发生了什么。”

    “嗯。”陆三川点了点头,目送袁启明关门离去。当屋内仅他一人时,便又觉得有些慌张,时常担心有人破门而入。他闭上眼捂着胸口做了两次深呼吸,掀开羽被下地走去桌旁坐下。

    陆三川所息的这间屋子是袁宅之中最为华贵的一间。虽然如此,却也比富贾员外好不了多少。桌是黑檀木桌,椅是黑檀木椅。黑檀木与紫檀木、红檀不同,虽同为檀木,因颜色不显富贵,不得王孙青睐,价格低了不少。练武之人却更喜黑檀木,相传黑檀木的香味可助内功修炼事半功倍。

    这间屋子本就为陆三川所设,十几年来陆三川从未进过袁宅,这间屋子便一直无人居住,每天仅有仆人进屋打扫。

    陆三川盯着黑黝黝的桌面看了好一会,心生好奇,便将手按上去细细抚摸。手掌抚过桌面,竟有丝丝暖意,他忍不住赞叹道:“此黑檀木桌果真是上等良品。”他便又想到了陆本炽,在陆本炽卧房之中也有这样一张黑檀木桌。

    陆三川呆呆地望着桌面吟思许久,终于收回神,转头将屋内打量。无论是屏风或是惟帘,俱是制作精良,一眼便知价值不菲。他叹道:“袁叔可乃真贵人。”

    袁启明今年三十又六,十六年前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加之父亲在朝为官,目中无人横行乡里,终于有一天得罪了臭名昭著的狼山匪霸刘腾。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刘腾领着弟兄们冲进袁府之中烧杀抢掠。袁府哀鸣不断,武昌却是万籁俱寂。

    刘腾绑了袁启明,在袁启明面前将袁府上下砍杀殆尽,这还不够,为了使袁启明心痛更甚,刘腾竟欲鞭尸。

    恰好陆本炽怀有心事外出散心,闻见袁府惨叫连连,当即冲入袁府将刘腾等人击杀救出袁启明,还替袁启明安葬了袁府上下四十余尸体。自那时起,袁启明便将陆本炽认作再生父母,对陆本炽尊爱有加。

    袁启明用父亲遗留下的积蓄将袁宅重建。初时,袁宅之中的家具俱是由紫檀木或是沉香木、降龙木等名贵木材而制。袁启明望着满屋鲜艳,想起被屠的家人,悲恸万分,便将这名贵家具通通撤去,换上由桦木、楠木等制作而成的家具,唯独正中一间卧房摆上了黑檀木,计划着给陆三川休息。岂知这一等便是十六年。

    不过袁启明并无所谓,此时正穿着围裙在厨房下厨,过不多时,便清洗了双手,与下人命令道:“陆良,待会将莲子羹端到川儿房中。陆伍、陆柒、陆捌,你们将剩下的五道菜做完后也一并送到川儿房中。”

    陆良、陆伍、陆柒、陆捌一起点头应道:“是,老爷。”

    袁启明则走出厨房回到卧室之中,取出铜钥打开一只方形桦木衣柜,衣柜内尽是精美衣袍,多为白色,也有青色、黑色或是淡黄色。他取出三白一青一黄,看了又看,却是皱眉连连摇头,将衣袍小心翼翼地铺在床上,而后打开了方形衣柜下方的一只长条形衣柜。此衣柜之内叠着袁启明所穿衣物,多为丝质青衣。

    他从长条形衣柜之中取出三件最为喜爱的,与先取出的五件一齐挂在左臂,往陆三川房间走去。

    陆三川正走神,闻见敲门声抬头望去,见门纸上印着一个人影,那人影约莫六尺余高,左臂抬在胸前,自门缝传来的声音虽是隐隐约约,却饱含深情。“川儿,是我。”。。

    陆三川心神一晃,以为是陆本炽,大叫了一声“爹!”含着泪扑上去开门,打开门却见是袁启明,不由得一阵失落,低了头小声说道:“袁叔,是你啊。”

    袁启明知他心伤,右手在他肩膀拍了一拍,轻声道:“川儿,回屋吧,我给你做了最爱的莲子羹。”

    正说着,陆良、陆肆等端着木托盘走来,托盘上放着莲子羹、东坡肉、笋条等佳肴。

    陆三川勉强挤出笑,与袁启明一同回到屋中。袁启明将八件衣袍分别铺在床上,随后向陆良等招了招手,意示他们将托盘放在黑檀木桌上。

    黑檀木桌性烈,不得沾染汤汁菜汁,一沾染上便会发出刺鼻臭味。陆良等人并不知晓,伸出双手贴上碗壁欲将瓷碗捧出,袁启明厉声呵斥道:“连托盘一同放在桌上!”

    陆良吓了一跳,双手跟着一阵颤抖,震得瓷碗一阵晃悠,有汤汁晃出瓷碗,更有几滴晃出托盘之外。

    袁启明本在七尺之外,在汤汁晃出托盘的一瞬之间,挪身上前竖掌拍出,将那几滴汤汁尽数拍在陆良身上。他还要呵斥陆良几句,记起陆三川在身旁,便只是抓了毛巾擦去掌心汁渍,低声道:“将托盘放在桌上,出去吧。”

    陆良等人俱是低着头,急匆匆地将托盘放到桌上,随后走出屋外。陆肆仍有不解,撇过头小声与陆柒说道:“老爷向来温性,怎今日却大发雷霆?”陆柒只是摇了摇头并不答话。陆捌道:“那另一人便是少主。老爷极其宠爱少主,不允许少主受一丁点委屈。”

    屋内,袁启明已转了笑,盛出一碗莲子羹给陆三川递去,“川儿,尝尝这莲子羹,我亲自下的厨。”

    陆三川微笑点头,接过莲子羹尝了一小口,甘甜爽 滑可口,甚是好吃,不禁点头称赞道:“袁叔,你手艺着实不错!”

    袁启明笑道:“第一次去过你家拜访之后,我知晓你爱吃莲子羹,回到袁宅便招来武昌所有名厨学习莲子羹的烹制之法。这些年才终于精进不少。”

    陆三川微笑道:“袁叔有心了。”便又舀了一口往嘴里送。

    袁启明道:“川儿,与我说说,你这一路走来,可还安好?”

    陆三川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如何又算得上安好呢?”而后将一路上所遇与袁启明娓娓道来。袁启明听毕,锁眉沉思片刻,却忽然冷笑一声,说道:“昨日魏无旗还来找我,言色之中无不客气,果然是别有用心。”

第十二章 此事难两全() 
陆三川听闻魏无旗昨日来到府上,不由得心中一惊,问道:“魏老前辈来府上作甚?”

    袁启明脸色依旧有些难看,显颇为分不悦,沉声说道:“说是久未见面特来叙旧,讲了不少好听的话。不过并未久留,留下一封书信与两坛美酒便走了。”

    陆三川顾自小声讲了一句“书信?”袁启明便从怀中掏出一纸书信向他递去,“嗯。当时你正熟睡,我也便无心顾及,将此书信放入怀中再未关心。既然你醒了,我便将此交与你,你且读一读,这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陆三川双眉微皱,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将书信打开阅读之后,面颊更是涨得通红,双手不住颤抖。

    袁启明见他如此,忙问道:“川儿,信中写的什么?”

    陆三川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而白纸黑字却又清清楚楚,那一行一行歪歪斜斜的方块,不仅十分丑陋,其中含义更是不堪。

    袁启明急道:“川儿,信中写的什么!”

    泪水裹着红目,陆三川只觉得双眼又酸又涨,忍不住要闭上,却又不甘闭上。他慢慢转过头,将书信向袁启明递去。袁启明忙双手接过,低头阅读。

    信中写道:

    我听闻陆大侠死讯,十分震惊,便连夜赶往江洲欲查明真相,岂料陆大侠家邸已遭大火吞噬。我正震惊,却见陆大侠之子自宅内走出。我担忧陆大侠之子情状,赶忙上前关怀,陆大侠之子却甚是不屑,嘲讽我粗鄙。我自认读书不多,遭人嘲讽也是无可奈何,便询问陆大侠之子是否知晓是谁放火烧了宅邸。陆大侠之子却是冷冷地承认火是自己放的。我无不震惊,而陆大侠之子甚是冷漠,看来事实的确如此。袁兄,陆大侠一生光明磊落行侠仗义,其子却如此心狠歹毒,难以置信。我本欲替天行道,杀了这个不孝之子,想到陆家仅此一脉,我为旁人倘若强行干预,着实不妥,便欲与你告之。我知晓你与陆大侠交往甚深关系甚密,倘若贸然开口,你定然不信,还会疑我挑拨离间。我只好留下书信一封。你若读完且莫生气,不妨去到江湖上打听打听。待你确认,请自行处理。

    魏某敬上。

    袁启明读完亦是双目血红,将书信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怒道:“人怎能无耻到这般地步!”言毕,想起魏无旗留下的两坛玉琼酒,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便低声道:“川儿,你随我来。”

    二人出门而去。袁启明在前,脚步甚大,一步便达六尺之外,陆三川只得小跑跟上。

    辰时四刻,人儿才自梦中睡醒。宅邸之中四处可见被夜风吹落的枯叶,仆人们正拿着扫帚清扫,三三两两,一边闲聊一边做活。忽见袁启明面色铁青着走来,闲聊的仆人们忙将头埋低,闷声扫地。

    袁宅之中门客甚众,多是一些身怀功夫却无法谋生的武夫。袁启明豪爽旷达,便留了他们在袁宅之中,每日供以美酒佳肴。门客们感恩袁启明,若是袁启明有麻烦,他们定首当其冲。

    此时,整夜饮酒的门客多未醒来,也有数名书生剑客正在宽阔的中庭练剑,见袁启明匆匆走来,收了剑抱拳行礼。袁启明却似不曾看见径直走过。那几名书生剑客立即明白,跟在陆三川身后往酒窖赶去。

    栾为已将玉琼酒抱出,倚坐在酒窖外的石狮旁,一边饮酒一边半眯着眼叹道:“天降玉琼润我心,往后杜康不足提。”

    袁启明心下愈加气恼,快步走去,一脚将栾为怀中的酒坛踢起,握拳疾出,只听得“砰”一声响,酒坛四分五裂。

    栾为察觉怀中的酒坛消失不见,忙睁开双眼,见酒坛向上飞起,正惊讶,片刻之后酒坛竟炸裂开来,醇香玉液纷纷洒落。他失声叫道:“酒!我的酒!”忙向上张开嘴,欲将美酒迎入口中。

    袁启明厉喝道:“还喝!”

    栾为立刻惊醒站起,向袁启明深深作揖行礼:“属下知错。”

    袁启明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川儿你随我一起下去,其余人在外等候。”

    栾为与几名书生剑客毕恭毕敬抱拳答道:“是,门主。”待袁启明与陆三川下去酒窖之后,几人才低声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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