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魂传- 第37部分

　　　　身后的青帽小厮给二人的酒杯中斟满了酒，酒香浓郁且十分熟悉，不是楼外楼的招牌内库流香，而是宫中的御酒剑南烧春。

　　　　太子笑道：“自从那日你喝赢了蒙古使臣后，我也喜欢上了喝这个酒，不过我那存货不多，你能喝到，算你的运气。”

　　　　江白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味道与上一次没有任何差别，依旧是人间佳酿。

　　　　太子也举起杯一饮而尽，咂摸着其中滋味，问道：“怎么，不怕我在酒里给你下毒？”

　　　　江白羽道：“我和太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担心酒里有毒？”

　　　　“说得好，你我确实无冤无仇，不过你为我二弟效力，就等于与我背道而驰，终究不是一路人。”太子说着叹息道，“我是不会在酒里下毒的，就算我要杀你的话，也绝不会用这招。”

　　　　江白羽道：“太子平日繁忙，今天怎么有兴致微服出宫来这喝酒？”

　　　　太子道：“我是楼外楼的常客，只是第一次在这碰到你罢了，朝堂上事情太多，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好的，你可知道，一人之下，最不好当。”

　　　　江白羽道：“以太子现在的状况，恐怕不是一人之下，而是两人之下，抑或是三人之下吧。”

　　　　“哦？你的意思是，除了父皇外，还有贾似道和我二弟吧。”太子闻言不屑地笑了笑，“贾似道只是借我之势，我俩共有所图罢了，至于我二弟……江白羽，你倒是说说，我和他，谁更强？”

　　　　江白羽自斟了一杯酒，喝完后缓缓道：“太子，恕我直言，您是位好皇子，而建安王，却是位好皇帝。”

　　　　此言一出，太子脸色瞬间变了。

　　　　“大胆！”太子拍案而起，满面的怒气瞪着江白羽。

　　　　吵闹声惊动了其他食客和店伙计，太子身旁的小厮摆了摆手，示意店伙计这里没事。

　　　　江白羽面色不改，与太子对视。

　　　　旁边的楚儿和张世杰停下咀嚼，惊讶地望向这里，随时准备冲杀过来。

　　　　少倾，太子重新坐下，压制住心头的怒火，举起酒坛痛饮了半坛美酒，连着咳嗽数声，抹去嘴角的酒液，说道：“江白羽，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还当着我的面说，是条汉子。”

　　　　“我也只是随便一说，太子莫要当真。”

　　　　“我已经当真了。”

　　　　“其实太子身上，也有自己的优点。”

　　　　“不必吹捧我，哎，世人都说我不如二弟，你也这么说，莫非以我之能，真的当不了天子？”太子惆怅之意难以言表，叹息道，“我知道，我和二弟，早晚一日会兵戎相见，争个你死我活，那日南苑之事，只是个开始罢了。江白羽，我问你，如果真到了那天，你会如何做？”

　　　　江白羽道：“到那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临安，也不再为建安王效力。”

　　　　“你要走？”太子诧异道。

　　　　江白羽道：“想走。”

　　　　太子问道：“为什么？我二弟这棵大树下，不好乘凉么？”

　　　　江白羽言简意赅答道：“我志不在此。”

　　　　太子一探身子，试问道：“那……何不来我麾下？我二弟给不了你的，我未必就给不了。”

　　　　江白羽没有说话，但他淡然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子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也罢，之前丞相都无法招揽你，我也就不自作多情了，你这个人的想法，确实和普通人不一样。只是你要知道，我二弟更不是普通人，你要走，他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江白羽道：“我心里有数。”

　　　　太子叹息道：“我二弟的驭人之道，你恐怕还没有完全领教过，你若真走了，最好就不要回来。但世事无常，如果有一日，咱们真的兵戎相见，我希望你记得，在这楼外楼之上，我请你喝过酒。”

第68章　御街惊魂夜（一）（）　
宏图别府，书房内。

　　　　建安王吃惊地望着站在身前的叶梦鼎，眉头拧成了一团。

　　　　“先生，你是说，蒙古使团一直赖着不走，是因为想在元宵节火烧临安城？”

　　　　叶梦鼎道：“王爷，也许烧城不是目的，他们的目的是要刺杀官家，否则也不会等到元宵节再动手。看现在的时辰，官家的车驾已经快到在御街上了，不过，这些都只是我闻到猛火油味后的猜测。”

　　　　通过猛火油的味道，就能联想到蒙古使团要行刺皇帝，不得不说，叶梦鼎的头脑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聪明。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可能，本王根本未曾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这可是大事！”

　　　　建安王拍案而起，将泷川孝太叫了进来，吩咐道：“先生，你速速带人去驿馆，不论此事真假，先拿住那些使臣，泷川，你随我去御街护驾，另外再派人速速通知白羽和天海，让他二人带陷阵营入城！”

　　　　叶梦鼎拦道：“王爷，万一此事只是虚惊一场，咱们让陷阵营入城的话，会不会引起官家以及朝野上下的猜疑？还是等下官回驿馆瞧一瞧虚实再做决定吧。”

　　　　“你是说他们会以为本王拥兵作乱？”建安王想了想，坚定地说道，“没关系，清者自清，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让陷阵营直接入城护驾吧，万一有差池，本王会亲自向父皇解释！”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临安城内外到处都是多彩绚烂的花灯，整座城池灯火通明。

　　　　数十人挥舞的巨大龙灯，稻草上插着的五彩圆灯，街两边拉扯起的大片星子灯，让人目不暇接。

　　　　今日城门不关，男女不禁，人们吃着汤圆，猜着灯谜，打趣嬉闹，玩得好不痛快。

　　　　御街之上早已人满为患，分不清是灯更多还是人更多，数不清的差役和皇城司番子维持着道路两旁的秩序，除了各色小灯外，街边两侧还布置着各式各样的硕大花灯，有狮虎相搏，假山流水，甚至还有会动的人偶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街上正经过一辆高大的花车，花车之上，一名流苏水袖的妩媚舞姬正合着乐曲翩然起舞。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

　　　　曲美，人美，观者皆醉，可这美好的歌舞却忽然戛然而止，因为时辰已到，皇帝要来了。

　　　　御街后的驿馆内，叶梦鼎带人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上到二楼撞开房门，屋内的行囊都在，桌上茶水也没喝完，却空无一人。

　　　　“他们人呢？”叶梦鼎大声喝问道。

　　　　一旁的驿丞走上前，哆哆嗦嗦地答道：“叶大人，那三位蒙古使臣，刚刚离开这里，说是去找您了。”

　　　　“胡说八道！他们去哪了？”

　　　　“呃，下官没问，不过看方向，是往前头御街去的，估计是临走前想赏赏花灯吧。”

　　　　叶梦鼎命人当场打开那些行囊，猛火油的味道登时弥漫开来，里面尽是一些火绳、油膏、小震天雷、火折子之物。

　　　　叶梦鼎一阵头晕目眩，他的猜测基本上已经应验了，而这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御街之上，赵昀乘坐在高大奢华的宝马香车之中，从侧窗探出小半个身子来，笑容灿烂地与自己的子民们挥手致意。

　　　　香车旁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董公公就坐在御乘马夫的身旁，一双鹰隼般的老眼四顾巡视，时刻保卫着主子的安全。

　　　　赵昀的兴致很高，他的眼中映满了绚烂的花灯。

　　　　这里没有文武百官，没有后宫妃嫔，没有皇亲国戚，甚至也没有他的两个儿子，御街之上，万民之中，凌驾于万人之上的高贵地位，这是只有大宋皇帝才能独享的荣耀。

　　　　董公公却没有赵昀这般洒脱享受，顶尖武者的直觉告诉他，今夜，似乎有些不对头。

　　　　寒冷的夜风拂过董公公的面颊，风中夹杂着花灯的烟火气，各色小吃飘散的酸甜苦辣，甚至人挤人挤出来的人肉味。

　　　　这些味道都逃不过董公公的鼻子，忽然，他苍老的鼻尖微微一耸，面色随之一变，低声吐出三个字：“猛火油？”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官家，这时风大，烟火气又重，您先坐回车内歇息片刻，容老奴给您端一杯金丝姜茶。”董公公回身跪拜，恭敬地想请赵昀回车厢内老老实实坐着。

　　　　赵昀正兴高采烈地挥着手，根本不把董公公的话当回事。

　　　　“宋臣呐，你看，好好看看朕的百姓，他们一个个笑得多幸福！真好啊，朕上承天命，守卫疆土治理万民，如今看这四海升平之景，心中真是感慨万分啊！”

　　　　董公公见赵昀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便直截了当道：“官家，请您先回车内，外面恐有危险。”

　　　　“啊？危险？”赵昀回过头看了一眼董公公，随即失笑道，“宋臣，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里可是朕的京城，再说了，有你在朕旁边，还能有什么危险？”

　　　　话未落音，董公公耳畔忽然传来弦动之声，下一刻，一支黑色羽箭自右侧阁楼上破空而来，直取探身香车之外的赵昀！

　　　　董公公如老雕般腾身而起，内力运至掌心，在赵昀额头三尺前将羽箭抓住！

　　　　羽箭力道奇大，被抓住后去势未止，仍往前进了一寸，惊得赵昀哇呀一声，眼前一黑，倒栽回车内。

　　　　“是五石弓，怪不得这么远都能听到弓弦之声。”董公公望向阁楼，月光之下，那里正站着一个持弓的黑衣人。

　　　　“伯颜？”董公公神色一厉，羽箭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周围的护卫立即拔刀警戒，团团护住赵昀，四下簇拥的百姓们也发出阵阵尖叫，而御街从头到尾挤满了人，外围的人群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听到尖叫后，还以为是欢呼声，都相继跟着欢呼起来，场面更乱。

　　　　阁楼之上，伯颜轻轻一摆手，对身旁人说道：“开始吧。”

第69章　御街惊魂夜（二）（）　
西湖的水，被花灯映成了七彩之色。

　　　　楼外楼上，江白羽与太子聊了半晌，此刻他正望着远处的景色，忧郁的瞳孔中，忽然映出一道火光，随之传来的还有爆炸声。

　　　　楼外楼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齐齐望向窗外，那里是御街的方向。

　　　　太子惊道：“怎么回事？那是御街的方向吧，御街着火了？”

　　　　江白羽道：“不错，是御街。”

　　　　“不对，这么大的烟，还有爆炸声，不可能是放灯失火！”太子说着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道，“坏了，父皇此刻应该就在御街！”

　　　　江白羽眉头一皱，知道御街那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对身后招呼道：“世杰，楚儿，跟我走！”

　　　　说着从楼外楼的窗户飞身而下，张世杰和楚儿互相看了一眼，也相继跃出，紧紧跟在师父身后，三人轻功如飞，直奔御街而去。

　　　　御街之上，已经是一片汪洋火海。

　　　　本来还兴致高昂的百姓们，此刻已经哭嚎着四散逃窜，爆炸声还在不断响起，御街两侧的花灯、楼阁、店铺均被点着，今夜北风又大，火势起得飞快，不只是御街，临近的坊市和街道也逐渐被引燃。

　　　　地上随处可见猩红的鲜血和残臂断肢，还有满身是火的百姓嘶吼着胡乱冲撞，在哭嚎逃窜的人群中，有一伙身披鳞甲手拿弯刀的蒙古士兵，他们面目狰狞，见人就砍，另一只手抱着猛火油罐，随时往地上和人身上倾洒。

　　　　拓跋冷手握双刀，带着几个蒙古死士，直奔赵昀乘坐的香车而去，他们吸引住了大部分禁军，周围冲上来护驾的禁军根本不是对手，拓跋冷手起刀落，一时间砍杀数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纷乱场面，董公公却纹丝不动，谁死谁活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官家的性命。

　　　　赵昀蜷缩在车内，面带惶恐，大喊了数声护驾，见没人来伤害自己，便也逐渐稳定心神，通过香车的窗子朝外看去，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御街之上，此刻犹如人间炼狱。

　　　　“宋臣，这是怎么回事啊？”赵昀颤声问道。

　　　　董公公在侧，闻言答道：“官家稍安勿躁，是蒙古使团作乱，不碍事。”

　　　　赵昀惊道：“啊，怎么会是他们？朕不是早就赶他们走了吗？”

　　　　说话间，又一支羽箭从远处劲射而至，被董公公一把攥在手里。

　　　　董公公望向远处，怒道：“伯颜，你好大的胆子！”

　　　　话未落音，阿术突然从人群中杀出，一双黑气弥漫的手掌直直拍向董公公。

　　　　“老家伙，我来会会你！”

　　　　双掌飞至，阿术身形一抖，忽然变了方向，双掌直直拍向旁边的香车！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香车的车身被拍得四分五裂，坐在车内的皇帝被震飞了出去！

　　　　董公公手疾眼快，飞身而起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