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金黄杏子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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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金黄杏子肥-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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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赵媒婆特地挑了个吉日,喜颠颠的登了老林头家门,欲为他家三姑娘说门亲事,一通天花乱坠的吹嘘,人人艳羡:“这怕是打着灯笼都没处寻的好事了!”“三姑娘呢?可是躲在哪处偷偷欢喜去了?”“不嫁,”那林家三姑娘正趴在杏树上摘果子吃,想都没想一口回绝。“哎哟哟,那可是贾秀才家独子,将来要当官老爷的!”“总之不嫁,”林青穗吐一口果皮,“谁爱嫁谁嫁去”。重活一世,还想让她再为他人作嫁裳?想得美!现言新坑《小甜橘》原名良药十八线网红女演员VS电竞圈颜值担当大BOSS陈橘:“那次你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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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垂垂的阴云密布了天际,远处寒鸦凄厉的叫喊着,平整宽阔的官道上此刻独独疾驰着一驾马车,眼看天色已晚,而暴雨将至,赶车的车夫担忧入夜前不能赶上前边的驿站,心里焦急,手上挥动马鞭的动作便有些乱了章法。

    马匹受了鞭不管不顾地往前行跑,车里的妇人受不住这份颠簸,不多时,竭力忍耐着的咳嗽声便溢出嘴边,身边的仆妇连忙起身轻拍着妇人的背,一边皱着眉头掀来车帘责问车夫:“祝大,你怎么赶的车,再这么跌下去大娘子的身体怎受得了”!

    被寒风刮得脸色青紫的车夫亦是一肚子怨言,口中的话也全然不耐烦起来:“陈婆,慢了怕赶不上那边,快了大娘子身子又受不住。你说怎么是好,再说这天色阴成这样,黑天前赶不上住处,才有得大罪受,想要快又要稳,要不你来驾?”

    “你!”陈婆怒着一张脸欲再多说两句,却被妇人示意生生止住。

    “陈姑,我无事,”妇人顺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劝慰陈婆,更像是抚慰自己般喃喃细语:“无事,无事,珣儿在等着我,到了京城便好了。”

    连日奔波致使她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因身染沉疴已久,她整个人看起来瘦得可怖。

    搭在婆子的身上的那双手,既瘦且黑,指节粗大,皮肤粗糙,指尖隐隐有些垂死的灰白,论谁都不敢置信,这是一双官家太太的手。而眼前这个穿着粗布灰袄,哀哀病危的农妇,竟是京城那堂堂光禄寺卿的正房娘子。

    天色更为阴沉了,寒风刮面刺骨,车夫祝大心里隐隐后悔接了这趟差事。

    他又不是贾家仆人,不过是林娘子常请的帮工,京城那边传了信说,林娘子的大儿得了病,人就快不行了,让林娘子赶紧去京城见上最后一面。

    那贾老爷虽说是大官人,但林娘子守在老家陈塘村里,也不过是家境富裕些的农户罢了,连个赶车的仆人都无,祝大家的妇人受了林娘子点小恩小惠,支使着他赶马车送这一趟。

    他祝大老实,看林娘子也可怜,便接了这烫手山芋,早知路程这般艰难,又何必做那个好人,自个儿找受罪呢!

    驿站是赶不上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天将将暗时找到了座废弃的寺庙,祝大很快便赶马而上,到了庙前才下车搓了搓冻僵了的双手,高兴地喊:“大娘子,这儿有个躲雨的山庙,虽粗陋了些,到底能将就一宿,好歹免得捱这冬雨。”

    陈婆虽不满这祝大自作主张,却也知如今正是没法子的时候,便仔细扶了林娘子起身,往庙里歇置。

    这庙宇荒废已久,门口连牌匾都无一块,屋顶瓦片漏得个七七八八,四处布满蛛网积尘,唯有正堂供着几座面目狰狞毁损大半的神像,依稀可辨识是雷公庙。

    陈婆搀扶着林娘子进了内室,未曾想却早有人在,看那身型穿扮是个年弱小厮,正忙活着架柴枝生火。荒郊野外的,遇到行路人倒有些庆幸,祝大与那小厮打过招呼,他那边墙角瓦片周全些,陈婆便扶着林娘子缩坐在一旁,由祝大去帮着一道找柴添火。

    一路车马劳顿又受了寒气,林娘子本就病重体虚,眼下更是雪上加霜,火堆缓缓燃起,屋子里有了热气,她支撑不住的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有祝大与那小厮的攀谈声传来。

    “小哥是哪里人?”

    “主家乃是京城贾府。”

    “哎哟,贾家?我们正要去京城贾家,”祝大高兴地一拍掌,指了指墙角蜷缩着的妇人:“林娘子的夫君在京城做大官呢,我们正要去投奔他。”

    那妇人带着黑布帷帽,身量瘦小,虽看不清容貌,但那穿着派头也不像个大户人家的,祝大的口气又太热络,那小哥答得便有些谨慎:“大叔说笑了,贾姓在京城确是不少见的,怕是事无如此凑巧。”

    林娘子听闻“贾家”二字,倏地便神志清醒了起来。

    祝大又与小厮攀谈再三,不多时又问:“这鬼祟天气,却见小哥行色匆匆,不知是要去哪处?”

    小厮叹一口气,回道:“不瞒大叔说,此番行程,乃是为发丧”。

    “家中大少爷伤殁,小子受命前往临安县报知旧家族亲,说来可怜,临安老家那位夫人还不知信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受不受住这消息。”

    听到此处,正困倦着眯觉的陈婆不由一激灵,眼前闪过一道光亮,恰照出了那小厮的模样,只见这位腰腹处,正缠着条办丧的白布,陈婆心中一咯噔,窗外突然炸响起了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陈婆跟着打了个冷颤,僵硬的转头去看林娘子,却见林娘子如遭雷击,缩在墙角浑身颤抖,陈婆急忙忙去掀开她的帷帽,不想入目的是一张面色苍白如鬼蜮的脸,睁大的双眼血丝密布,牙齿正咔嚓咔嚓上下打颤。

    陈婆心道不好,口中张惶的喊出声来:“大娘子!”

    那小厮与祝大一时听到陈婆的高呼惊愕不已,顺着这边一看,正见林娘子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祝大心口一快,道:“莫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碰上的当真是一家人?”

    林娘子满口淤血,撑着根柴棍摇摇坠坠站起身,一步一停的走到那小厮身前,像抓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目眦尽裂地盯着那小厮,痛声问道:“你说的,是哪处贾家”?

    小厮大惊,一时也惶然,惴惴不安的回道:“主家是东城光禄寺卿贾府,贾德大老爷”。

    林娘子顿时只觉耳中尽是嗡鸣之声,两眼一阵晕眩,双腿一软便摔倒在地,陈婆连滚带爬着过来,不管不顾的放声哭喊道:“大娘子”!

    林青穗再听不见旁的声音。

    她眼前全是往日幻景。

    十四岁那年,有日媒婆喜颠颠登了林家门,直呼天大的喜事,陈塘村贾秀才要替他独儿招童养媳。

    说那贾家小儿可是文曲星降世,天生的读书料子,将来是要当大官老爷的,端端看中了机灵能干的林三姑娘,点了名要娶她,林家这可不是走了运了。打着灯笼都没处寻这样的好事。

    那时候,因她娘亲早年得了病死了,爹爹性格大变,动辄拿姊妹几个撒气,大姊仓促嫁人,二姐偷跑了出去下落未明,连哥哥都被爹爹打跑了,林青穗私心里,也只盼着早日嫁人才好,有这样的人家来求亲,哪里有不欢喜的。

    于是便一提包袱跟着媒婆走了。

    贾家郎君确是个不错的,斯文有礼,态度亲和,林青穗唯恐配不上他,只有更为勤勉,孝敬公婆,服侍姑子,家里家外、粗活细活事事抢着做。

    过了些年,贾家夫君当真考了功名,当了大官,她成了官太太。村人只道林氏祖坟冒了青烟,才让林氏有这个福分嫁到贾家来。

    当真是祖上荫功才有的福分么?

    嫁入贾家三十余年,除了头三年和夫君同住一处,此后再未见过几面。后头见过的那次,还是千里迢迢奔赴京城,替夫君操办着纳了个美妾。

    她在老家奉养双亲几十年,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能亲养,孩儿病重,死前都不能看上一眼。

    “大娘子,大娘子哟,”陈婆已俯在林娘子身旁放声大哭,声声哀号:“娘子如何这么命苦哟!”

    林青穗只觉眼皮子愈发沉重,心中有些纳罕,还头一次听人当面说她命苦呢。这么些年,谁人不是说她前世积了德,今生命好?

    眼角褶子处莫名滑下几滴浊泪,坠入黑暗之前,林青穗心想:但愿这辈子是把积的德都用尽了。

    下一世,宁愿嫁个樵夫猎户,也不想再做官太太了。

第2章() 
霜秋的朝晨尚只隐隐透出一丝光亮,林青穗就被邻居家公鸡咯咯的打鸣声吵醒。

    她裹了裹身上的薄被,又皱着眉头挠了挠发痒的脖子,被子的内胆填的是稻草,她睡的侧屋潮润,严实捂了一晚上的热气,熏得整个人粘粘糊糊。

    隐约听见主屋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又有妇人细碎的声音响起:“要不要喊起娃几个?”

    中年男人压着嗓子回:“算了吧,让孩再睡睡,待会儿松儿起了,自会再带几个姑娘的去地里”。

    夫妻俩摸着黑拿了锄头箩筐,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了嘎吱的关门声。

    林青穗再睁开眼睛,神志已一派清明。并未忙着穿衣起床,她一声不响的看着乌黑黑的屋顶,听了会身旁大姊二姐平稳连绵的呼吸声,再摸了摸自己纤瘦细小的胳膊,回来已有几日,却仍似置身梦境。

    浮生一梦,恍若隔世。

    如今,她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这时候,娘亲还好好的能下地干活,两个姐姐与她同睡在一张木板床上,哥哥在一扇门之隔的尾房歇息,爹爹虽成天虎着脸不苟言笑,却不是那种会随意打骂孩子的人。

    林青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既是醒了,自是再躺不下去了,轻手慢脚掀了被子起身,摸出自己单薄破旧的衣衫穿上,拿根麻绳将一头青丝一系,舀勺冷水抹把脸,喝口清水漱漱口,利利索索地拾掇干净。

    锄担被爹娘带走了,门旮旯里光秃噜地,侧边土墙上挂着俩黑皮葫芦,林青穗顺手拿了灌上两壶凉水。

    她现在还未长成,小胳膊小腿,跑着走也慢,抱着葫芦晃荡晃荡往地里走,到山半腰地时天尚未大亮,她娘亲高氏见了黑乎乎的矮矮的人影走来,还当是过路的:“早啊您。”

    “爹,娘,”林青穗喊了句,“是我。”

    “穗儿,”高氏有些惊奇,“你如何就起来了?”

    她爹老林头正在卯足劲儿挖甘薯,回头见小幺女抱着俩葫芦水一跑一颠地来,心里也高兴,闻言招呼了声:“幺妹儿来了。”

    高氏看幺女后头没人跟着来,又问:“你哥姐儿们呢?怎么不一道来?”

    “我醒得早些,左右无事,就自己来了,”林青穗放下水葫芦走进地里,抓了把甘薯刮起黄泥来。

    今年入秋来的骤急,几日前打了场白霜,路边上踩不死草都焉了吧唧的,庄稼再不收回去得捂坏了。她家指着这片地里的薯子当过冬的口粮,这下顾不得刚过了场秋雨就赶抢着刨地收薯。

    黏湿的泥土粘在薯块上,得用木棍一个个的刮,刚割过的薯藤冒着白汁,粘在手上便是黑糊糊的黏汁,回头费上满锅热水都洗不掉。

    清早山地本就满是霜露,连高氏都冻得手脚僵直,可林青穗似乎一点也不怕冷,她折了根粗扁的棍子刨泥,手法老练又利落。

    高氏看她干活这么利索,既惊讶又心疼,跟林老爹叹道:“穗穗儿真是懂事了,他爹,你看咱幺妹多能干啊,”时不时又问青穗:“穗儿,手冷不?累了不?慢着些做,不打紧的。”

    老林头停下锄头,喘着粗气道:“松儿几个怎还没来?三个大的还不如幺妹呢,明儿全给叫起来,惯得他们不成体统。”

    林青穗闻言闷声道:“爹爹,还早呢,二姐昨晚咳得厉害,怕是一宿没睡好,早上才停声闭了会眼。”

    高氏也正为这事发愁:“这二姐儿啊,净爱贪玩,这冻天儿去田里摸什么田螺,落下伤寒如何是好?”

    正说着人就来了,伴随着有一声没一声的咳嗽,二姐儿林青芜一上来就是惊叹连连:“哎哟,不得了,三妹今儿又起早了?”

    高氏闻声唬了她一眼:“你妹妹干了一早儿活了,哪里像你个懒姑娘。”

    “真是奇了怪,”林青芜挑着几块脚印踩进了地里,插着手打量林青穗:“三丫这是怎么了?咳咳,这几日跟变了个人似的,”她边说边咳嗽,缓口气偏头看向一旁的大姐:“姐,你觉没觉着三妹怪怪的?”

    大姐林青荞是个温婉和善的性子,闻言只笑笑道:“我瞧着,三妹是变懂事不少。”

    “不是,是变怪了,”林青芜擤擤鼻涕,又喊她哥哥林青松:“咳,哥。。。”

    “咳成这样还不安分,”老林头挖一锄头土,反头瞪向二丫头,板着脸道:“还是做姐姐的,成天没个正形。”

    “既是病了就少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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