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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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 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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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善围略露出了底,好教胡善祥并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她作为选秀的得力人手,早就知道皇帝以钦天监的断语为太孙选妃,而钦天监指出太孙妃在济水之间,其中以济宁为最——胡善围已经使了手段,将济宁另一个参选的秀女刷了下去,如今唯独剩下了她的亲妹妹。

    “你知道什么,”胡善围道:“你自己当然不知道,都是别人说的,不是吗?当年建庶人的皇后马氏是怎么选阅中的可不就是周颠的一句话吗”

    “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苦心,”胡善围盯着她:“好妹妹,你不仅要选上,还要做太孙妃,将来富贵远大!”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定() 
    不知道经过了大大小小几次阅看,秀女们到最后也也只剩下了七八个人,她们被带到了一处地方,屏气凝神地照着嬷嬷们的话开始表演自己的才艺。

    胡善祥的才艺就是绣花,有三个人都选的是绣花,她在别人绣花的时候低着头等候,心中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惧怕,即使知道这一次阅看她们的是皇帝和后宫的妃子娘娘们。因为拉了帷幕,都在帘子后头,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只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况且她们已经训练出来了,不叫抬头就不会抬头,更不会斜眼偷看。

    胡善祥把自己手里的大黄菊花的绣样交了上去,别的秀女也都一样,要么就是白玉兰,要么就是五瓣梅,像牡丹那样的绣样总要花费时间的,总不能叫贵人等着。

    全都表演完了以后,帘子后头有个苍老的声音就道:“张氏、王氏以为如何?”

    张贵妃道:“都是美人,妾都看花了眼了。”

    王贵妃也道:“妾看哪个都好,还是皇爷决定吧。”

    这样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皇帝道:“太子妃以为如何?”

    胡善祥听到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全听父皇的。”

    胡善祥从这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敷衍的意味,因为这声音不像之前两位贵妃犹豫措辞的声音,更像是在说客气话,但这难道不是在为太子妃的儿子选妃,在为太子妃选儿媳妇吗?

    平民百姓家里,娶妇是大事,而其中最要紧的还是婆婆的心意,若是婆婆不合心意,这婚事可就一波三折没有定数了,即使是娶回家去了,也不会是个美满的下场。这天下的婆婆们,哪个不是支起眼皮仔仔细细挑看千万遍呢?

    似乎皇帝也对太子妃的敷衍很不满意,“你是太孙的母亲,你不替他参详?”

    太子妃就道:“儿妇也瞅了半天了,刚才好不容易认清了人,后头一打乱就又分不太清了。总之都细眉小眼,身高胖瘦也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采风使怎么心有灵犀,在全国十三省能采选出这样相似的人来。”

    这一届秀女的容貌都中规中矩,原来有几个出挑的,结果被刷落了,留下来的经过一轮轮选阅,似乎标准越发集中了,眉眼距离过高的、颧骨凸出的都是夺夫权的,兰台瘦削的不旺夫,中庭低陷的运道不好,耳朵外翻的说是气性大,鹅蛋脸小下巴也说不宜子,倒像是跟袁珙学过了相术一样,最后挑来挑去挑剩下的这几个,都打包票说是旺夫益子,叫张昭华一看,竟有五成相似,统统都是细眉长眼大圆脸方嘴唇,低着头不去瞧眼珠子的话,还真难以区别谁是谁。

    什么时候这选秀成了相人大会了,记得张昭华那一届的选秀,张昭华四十颗牙齿,说是难得的贵相,但只不过一个老嬷嬷提了一嘴,根本没有被注意。那时候看人,看你举止端不端正,眼神清不清明,神态谦和不谦和,性子柔顺不柔顺,现在看人,约莫是看你鼻子挺不挺,额头高不高,下巴圆不圆,哦还有有没有什么祥瑞。

    当钦天监定了星在济水之后,山东的姑娘似乎值钱了许多,这留到最后的七八个人里,四个都是山东的,而这四个里,三个又传出了所谓的“贵徵”,一个说姑娘生的时候,爹娘梦到了月亮;一个说满池子的荷花开了;还有一个说姑娘独住的高楼有红白之气,乡人都看到了。

    似乎每个人都感到了这样莫名的气氛,然而太子妃却忽然道:“妇人善徳。”

    皇帝唔了一声,道:“这正是朕为太孙择妃的本意。你们都说——”

    太子妃又重复了一遍:“妇人善德。”

    其他人都不明其意,唯有胡善祥心里一跳。她记得这是内训里的话,内训这本书已经叫她背得滚瓜烂熟了。

    终于这个大殿有了一个怯怯的回音:“妇人善德,柔顺、贞静、温良、庄敬。乐乎和平,无乖戾也;存乎宽弘,无忌嫉也;敦乎仁慈,无残害也;执礼秉义,无纵越也;祗率先训,无愆违也。”

    帘子后面停顿了一下,又道:“妇人既嫁。”

    胡善祥似乎看到了长姐期盼而又兴奋地通红的脸,她的思维晃荡了一下,才温吞吞道:“妇人既嫁,孝于舅姑。舅姑者,亲同于父母,尊儗于天地。善事者在致敬,致敬则严;在致爱,致爱则顺。专心竭诚,毋敢有怠,此孝之大节也,衣服饮食其次矣。”

    胡善祥明显感到太子妃的身形前倾了一些,她吩咐道:“撤帘。”

    专注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胡善祥的身上,“妇人之行。”

    胡善祥平顺如流地接上:“妇人之行,贵于宽惠,恶于妒忌。月星并丽,岂掩于末光?松兰同畆,不嫌于俱秀。”

    “善。”太子妃道:“你是济宁人?”

    胡善祥道:“是。”

    “济宁哪个地方?”太子妃道:“去年兵灾,有没有波及?”

    “民女家在济宁城郊,”胡善祥道:“兵灾的时候,都躲进了城里,幸免遭波及。”

    胡善祥是第一个中选的,她的胳膊上系上了金玉臂钏,被女官带去了侧殿。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分别是大兴的何氏,还有临安的赵氏。

    此时的殿中,张昭华道:“儿妇请了嬷嬷,专门教导秀女内训,又请内阁杨学士,做了直解,想要将内训颁行天下,垂法万世,广我高皇后、母后之德。”

    皇帝似乎陷入了一种回忆中,只是唔了一声。

    王贵妃眼中一片酸热,“妾以为,济宁胡氏端庄诚一,德性备矣,足可匹配太孙。”

    翌日,胡善祥被封为太孙妃。何氏被封为太孙婕妤,赵氏则被封为太孙昭仪。太孙嫔的位置则给了本籍邹平的孙氏,据说这一位是太孙青梅竹马的意中人,养在东宫许多年了,只是皇爷瞧不上她,不肯立她,才有了这次的大选。

第一百八十八章 琉璃塔() 
    张昭华听着太孙宫里的嬷嬷讲道:“给了太孙妃两颗鸡卵大的红宝,太孙嫔得了一对蓝宝方胜,何婕妤那里是嵌蓝宝包簪。”

    太孙手里的好东西可能比东宫还多,因为从皇帝那里得到的赏赐多。这一次郑和从西洋回来,又是满船的宝物,恰到了八节,太孙给后宫的赏赐就更多了。

    以张昭华看,赏赐还算均平。太孙妃自然是顶顶贵重的,鸡卵大小的红宝切割了会比较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张昭华一样觉得红宝大了不好看,这种红宝一般收起来,要么就镶嵌在冠上。而像孙琢玉得到的蓝宝方胜,蓝宝约莫是鸽子蛋的大小,何氏得到的蓝宝包簪,体积会更小一些,这算是确立了无可动摇的尊卑。

    “还有昭仪赵氏呢?”张昭华道。

    嬷嬷的神色就有点难言了,她道:“昭仪得了一匣子红宝今儿分出了一半来,叫银作局打首饰。”

    一匣子红宝,自然不可能是鸡卵体积的,而是指甲盖大小的,但要装满一匣子,这种赏赐就比何氏高出太多了,甚至也压过了孙氏。

    见太子妃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嬷嬷越发心慌,一五一十地说了:“太孙在太孙妃的屋子里,日子是最多的,老奴只管这个余下都是嫔妾,太孙宠爱哪一个,老奴不敢置喙啊。”

    她说的没错。太孙若是在嫔妾的屋子里流连久了,超过了胡氏,不光是张昭华派过去的嬷嬷要说,怕是他身边的几个大太监也要小心翼翼地多嘴,原本他们都叫张昭华耳提面命说了,尤其提防着太孙任性使气,冷落胡氏而偏宠孙氏,后来发现太孙似乎并未如此。太孙应该已经明白,当前似乎以嫡子落地为第一要事。

    太孙和胡氏的感情可谓是相敬如宾,这本就在张昭华的意料之中。但和孙氏似乎出了点毛病,有时候本该轮到孙氏侍寝了,却说身上不舒服,太孙也就不去了,有时候派人去问问,有时候干脆问都不问。

    当年孙氏在冰湖里救下了寿哥儿,身上着了凉,不过这些年盛寅给她悉心调理,现在除却月事来的时候疼痛不堪,其他方面已经没有问题了。而掌管彤史的人安排妃嫔侍寝,定然已经是将每个人月事那几天都算好避开了,孙氏还说肚子不舒服,可见就是真的不愿侍寝了。

    在何氏和赵氏中,何氏比较木讷一点,寡言罕语,赵氏却是个机灵的人,容色比不上何氏,小聪明却一堆。行事也骄恣许多,捧高踩低,恋栈虚荣,比她地位高的,她惹不了,总是欺负几个伺候过太孙的宫人子,这几个开脸的宫人据说也苦不堪言。

    她这样似乎也的确是有资本的,因为太孙在她屋里歇的时间多,是太孙妃之下的头一人,张昭华问起来,就知道好几次的赏赐,似乎都是赵氏得到的赏赐更为出众。

    “太孙妃娘娘贤惠,”这嬷嬷提前胡氏的反应,赞不绝口:“瞧着昭仪得宠,一点不愉快、不得劲的模样都没有,说句实在话,一般的大妇,难免拈酸吃醋,可太孙妃一句不提,怎么都挑不出一点毛病,瞧着开脸的小红、小青两个不好过,才敲打了昭仪身边的嬷嬷,总算是将昭仪劝过来了。”

    张昭华淡淡道,“要不她是正妃呢,计较赏赐,计较宠爱,都是嫔妾的事,一碗水端平端不平,在太孙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这点小事,不看在眼里,不挂在心上,还不是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等嬷嬷退下去了,张昭华才露出显而易见的愤怒之色。因为这根本不是端平一碗水的问题,只不过在人前张昭华给他圆了话。像皇爷那样的,心里更喜欢张贵妃一些,有几次给的赏赐,分量也是重的,但他不久又给王贵妃找补回来,这是真的一碗水端平。赵氏这样,明显是太孙有意扶她起来,专门惯她骄恣的脾性,叫她跟胡氏对上。

    像赵氏这样脸长得没怎么出色,不识字还小意虚荣的人,太孙要是能放到心里,那真是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了。但她是和胡氏一同选秀出来的,太孙宠爱她,她就渐渐有了念头,一样选的,怎么就她是妃我是妾,我哪里不如她呢。她今天欺负宫人,明天也敢欺负何氏,胆子更大的时候,明里暗里刺一刺胡氏,也是可以的。

    胡氏再是贤惠大度,也终有忍不了的时候。她说一句赵氏的不好,太孙就能抓住话把子,什么贤德,什么大度,都没有了。

    还不仅是这样,张昭华现在不知道孙氏有没有这样的心,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和太孙串通好的,宠爱给赵氏,叫赵氏先惹人目光去,瞧瞧东宫,甚至皇爷那里出手整治的底线在哪儿。赵氏和何氏是皇爷挑出来的,他不喜欢孙氏,因为孙氏有可能独宠,可当独宠的人变成了自己挑出来的赵氏的时候,皇帝心里怎么想呢?

    先不管皇帝心里怎么想,张昭华只想把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人再塞回去,她怎么能生出这么个东西出来,简直叫人失望透顶。

    她转到暖阁里,瞧见专心致志画画的寿哥儿,不由自主地抱了抱他:“选个好媳妇没用啊,还得生个好儿子才行。”

    一滴墨水差一点将图纸污了,寿哥儿急忙用袖子挡住了,嗔怪道:“我的画,好不容易画了七八天了!”

    张昭华定睛一看,只见寿哥儿临摹的是大报恩寺琉璃塔的建制图纸,让人惊讶的是,这样繁复悉细的图纸,竟被寿哥儿工笔临摹下来,丝毫无谬。

    大报恩寺前身即建初寺,千余年间,屡废屡建,寺名亦屡屡更易,到了本朝,皇帝在永乐十年的时候,敕工部于原址重建大报恩寺及九层琉璃宝塔。

    位于秦淮河畔长干里的大报恩寺坐东向西、规模宏大,但最值得一提的是位于大殿后的大报恩寺琉璃塔,其建制经过几次推翻,终于确定了九层八面拱券式,塔身白瓷贴面,拱门琉璃门券。其塔檐、斗拱、平坐、栏杆饰有狮子、白象、飞羊等佛教题材的五色琉璃砖。

    建造这个寺和塔,平均每年耗银十五万两,因为临近秦淮河,地质稍软。在全寺建造之初,地基均用木炭垫底,其方法是地基上先钉入粗大木桩,然后纵火焚烧,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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