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世界- 第61部分

　　　　“艾米丽，我的孩子。”潘乃丽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

第52章　Ⅱ（17）（）　
“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艾米丽急切地问，“我只知道你们离了婚，然后你就像消失了一样！”

　　　　“那些都是假象，我的孩子。”潘乃丽说，“我从没离开过你，为了躲避死神，我就在地下沉睡。但这个年轻人找到了我。”

　　　　“苏朗你，你不要伤害我妈妈”艾米丽恳求地看着苏朗。

　　　　苏朗没有说话。他的手依旧抵在潘乃丽的后心，“干涉弦：消失”随时可以发动。“对不起，艾米丽。”他在心里说，“如果杀掉你的母亲能拯救七十万人，我会毫不犹豫。”

　　　　“你进入了沉眠之所”尼古拉勒梅盯着苏朗，“我一直希望，在仪式的最后时刻再唤醒潘乃丽我以为，她非常安全，固若金汤看来我错了。”

　　　　“我确实拿念力没办法，尼古拉勒梅。”苏朗说，“但你封闭沉睡之所的方法，是一些炼金术材质。你很自信，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打开。可我不同，只要是物质性的存在，我都可以让它消失。包括人。”

　　　　他瞥了一眼潘乃丽。

　　　　“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还记得拉姆最后的手势吗？”苏朗说，“他指向艾米丽，绝不只是告诉我她的父亲就是凶手这件事。他口中一直在念一个名字，我听不到，但从口型来看并不是艾米丽，也不是赛比特金或者尼古拉勒梅。”

　　　　“是”

　　　　“对。后来，我突然明白了。他说的是‘潘乃丽’！他想告诉我，艾米丽的母亲是潘乃丽，那么你就是尼古拉勒梅！而这件事情的关键就是潘乃丽。”

　　　　“我还是低估了他。”勒梅面无表情地说。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苏朗说，“我想，如果你是尼古拉勒梅，你会把妻子藏在什么地方？不，任何地方你都不会安心，除了自己身边。你的那所房子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然后我用了三天，终于找到了她。”

　　　　“你想做什么？”尼古拉勒梅问。

　　　　“终止你的仪式。”

　　　　“不可能。”

　　　　“我并不介意杀人。”苏朗认真地说。

　　　　“不！”艾米丽眼中满是泪水，再次恳求，“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妈妈！她她是无辜的！”

　　　　“无辜？她漫长的生命，究竟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换来的？”苏朗吐了口气，将语调放缓，“以前的事情可以不管，我也没必要为中世纪的人讨还公道但眼下，我面临一个选择：一个人和七十万人。艾米丽，对不起。你应该知道我的选择。”

　　　　艾米丽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蒙住了她的眼睛。

　　　　“收手吧，尼古拉！”潘乃丽突然说话了，她看着勒梅，“不要再继续杀人了！我根本不想获得什么永生！”

　　　　“潘乃丽。”尼古拉勒梅说，“你丝毫不用担心，他伤害不了你。我是永生之人，命运在我面前无能为力。”

　　　　“你不明白，尼古拉。”潘乃丽叹息着说，“你是一个天才，你的意志坚如磐石，没人可以动摇我不是你。这六百年，我每时每刻都会听到那些冤魂在哭泣，我从未有过一个安稳的夜晚。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当年那一幕：巴黎街头尸横遍野，乌鸦啄食着死者的眼球尼古拉，放过我吧。我宁可选择面对最终审判，宁可坠入地狱受烈火煎熬，宁可在上帝面前坦诚我的罪孽但我不要永生，不要这种无休止的折磨！”

　　　　尼古拉勒梅紧紧抿起嘴，脸色略显苍白。他看了看潘乃丽，又看了看女儿。

　　　　“停手吧！爸爸！”艾米丽叫起来，“您能感受到妈妈的痛苦吗？您还想让这痛苦继续，还想让这痛苦加诸我的身上吗？”

　　　　“你们都不明白！”尼古拉勒梅仿佛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似的，大声说，“我不会给你们选择的权利！你们可以恨我，但你们终将谅解！在岁月的长河中，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待！至于你——”他盯着苏朗，“你从来不知道一个炼金术大师的可怕。”

　　　　突然之间，苏朗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潘乃丽身上爆发出来。精神念力，庞大无匹。尼古拉勒梅居然能用精神锁链的方式，将念力屏障传导到潘乃丽身上苏朗闪过这个念头，与此同时，发动了“干涉弦：消失”。

　　　　轰！

　　　　苏朗被念力撞飞，狠狠砸在青铜护栏上。潘乃丽的后背，裸露出一块巴掌大的肌肤。就差一点，“消失”只擦到了衣服苏朗伤口再次破裂，浑身血流不止。他挣扎着站起来。勒梅目光一闪，苏朗感到眼前一黑，摔倒在地面上——胸前，出现两个拇指粗细的血洞，汩汩地冒血。

　　　　“不！”艾米丽尖叫起来，“爸爸！你不能”

　　　　“我不会现在杀死他。”尼古拉勒梅说，“我要让他看一看，魔法石的真正奥义；让他知道，永生者是如何扼住命运的咽喉的。”

　　　　他把手一挥，潘乃丽被念力移动，出现在那块没有涂抹血字的地板上。与此同时，六个精神念力者各归其位，默立在代表自己元素的血字旁边。

　　　　尼古拉勒梅双手高举，口中念动着复杂玄奥的咒语。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仿佛世界闭上了眼睛。

　　　　“唰——”潘乃丽的手腕上，被无形的力量切开一个血口。鲜血涌出，自动在地面上写出一行字：

　　　　jevoymerveilledonemoultjemesbahi。

　　　　（我看到一个非凡的奇迹，震惊不已。）

　　　　艾米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她发现母亲正在用恳求的目光盯着她。不用任何言语，艾米丽明白了一切。

　　　　不

　　　　你必须。

　　　　我不能

　　　　让六百年的罪孽结束，只有你。

　　　　你我

　　　　是的。

　　　　艾米丽抬起头，她做出了决定。围绕着平台，六个精神念力者相继发出痛苦的吼声，他们的身体突然膨胀，炸碎——就像爆裂的水袋。几十万人的纯净生命力冲天而起，它们盘旋着，号哭着，寻找目标。

　　　　它们找到了：潘乃丽。

　　　　与此同时，潘乃丽的眼中闪烁着一道光辉。艾米丽发现，束缚自己身体的力量消失了。她奔跑起来，用从未有过的速度扑向母亲。她抱住了她，巨大的冲力将两个人抛出护栏，从百米高空直坠下去！

　　　　“不！”尼古拉勒梅发出一声痛苦的号叫。

　　　　纯净的生命洪流没有找到目标。它们击中了自由女神的火炬，将坚固的青铜平台炸了个粉碎。然后，它们化作漫天晶莹的光，就像夏日夜晚的萤火虫，轰然飞散。它们找到了回家的路，重新钻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死病人体内。

　　　　整个纽约都沐浴在生命之雨中。

　　　　“潘乃丽！艾米丽！”尼古拉勒梅从半空俯冲而下。他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刚才的仪式，已经耗尽了潘乃丽最后的生命之火，即便是上帝也不可能让她复活。勒梅心中充满了愤恨，他想要将这个世界撕成碎片！

　　　　“我还有女儿，我还有艾米丽！”他想，“我要重新举行仪式，我要让艾米丽获得永生！一定可以！”

　　　　在行将坠落地面的时候，艾米丽和母亲被勒梅的念力接住。她们轻飘飘地落地，就像两片粘连在一起的叶子。

　　　　尼古拉勒梅落在地上，向女儿和妻子走去。但她们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颤抖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艾米丽的胸口，被爆炸后的青铜碎片穿透。她的心脏已经粉碎，鲜血不住地流淌出来，染红了自己和母亲。

　　　　而潘乃丽，早已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不！不！”尼古拉勒梅抱住头，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叫。这一刻，他的冷静和坚强都被丢到了脑后，他只是一个失去妻子和孩子的老人。永恒年轻的身体佝偻着，看上去比一个老人还要虚弱。

　　　　这是上帝的惩罚！上帝的惩罚！他茫然地站在那里，心中回荡着这个念头。

　　　　苏朗落在了他的身边。最后时刻，他还是跳出平台，并用投影弦具现出了一只降落伞。这个举动耗尽了他的力量，他只能躺在地上喘息。

　　　　尼古拉勒梅看着他。

　　　　苏朗微微喘着气，摇摇头。他不想要这个结果，艾米丽的死亡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动手吧。”他说，“你现在可以杀死我，很简单。”

　　　　勒梅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曾经说过，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从来没有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给过女儿。”

　　　　苏朗看着他。

　　　　“你错了。”尼古拉勒梅说，“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是真正的父爱。”他伸出手，突然插入自己的胸膛。用力，再用力，他浑身颤抖，冷汗透出衣衫。“砰”的一声，他扯出一样东西！

　　　　心脏——一颗跳动着的、结晶状的红色心脏！

　　　　“看到了吗？这就是魔法石”尼古拉勒梅踉跄了几步，喃喃自语，“对，这也不是我的东西但生命是我的”

　　　　在苏朗惊骇的目光中，他把魔法石塞入艾米丽的心窝！

　　　　血红的光芒闪烁！

　　　　艾米丽被光辉环绕，慢慢悬浮起来。伤口被迅速修复，她睁开了眼睛。她动了动嘴，暂时还发不出声音。

　　　　尼古拉勒梅倒了下去，最后，他轻声说：“我的女儿，你将背负罪孽长存。我望你心如磐石，不动不摇你会痛苦，你会仇恨但你终将谅解我，在时间的长河中，我可以等待”

　　　　他闭上了眼睛。

　　　　六百年的永生传奇，终于画上了句号。而另一个传奇，将从今日开始。

　　　　＇尾声＇

　　　　肯尼迪国际机场。

　　　　苏朗背着行李，正在候机大厅等待。

　　　　纽约恢复了秩序。短短一个星期，这个城市经历了太多的事。“失心者”、黑死病、爆炸、大火、诸多传说中的灾难同时袭击了纽约城。然后，不知什么原因，这些灾难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就像它们的降临一样，来去无踪。

　　　　几十万黑死病人的奇迹自愈是个奇迹。但和整个纽约突然在地球上消失一个星期相比，又算不上什么。“纽约的神秘消失”，已经是各国科学家研究的永恒题目。

　　　　机场轻柔的女声提示，已经可以登机。

　　　　苏朗走向停机坪。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试图寻找什么。什么都没有。从那一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艾米丽。

　　　　这个背负永生罪孽的少女，将会如何面对自己的命运？

　　　　苏朗叹了口气。向着飞机走去。他坐上座位，按照空中小姐的提示系好安全带。飞机开始滑翔，隆隆声中，庞大的机体跃上天空。

　　　　突然，一个声音浮现在脑海里。

　　　　一路顺风。

　　　　苏朗浑身一震。他连忙扒着舷窗向下看去。外面，只是一片云海茫茫。

　　　　百门之都

　　　　＇楔子＇

　　　　古神图提发明了文字，兴冲冲去见埃及国王塔穆斯。

　　　　他说：“伟大的国王啊，文字是了不起的东西。从此以后，你的王国将摆脱蒙昧，而我的功绩将被世代赞颂。”

　　　　塔穆斯说：“神啊，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我倒觉得，你这个发明会束缚人类的思维。从此以后，他们认识到的东西只是真实世界的形似，而不是真实世界的本身。借助文字，他们可以变得无所不知，实际上却一无所知啊！”

　　　　＇第一章信＇

　　　　苏朗：

　　　　昨天下午，自由女神像最后一部分的修补工作结束了。我站在女神的冠冕上，看着碎金般的光辉跳跃在上湾的碧波里，想起了很多事。

　　　　我去看望过汤姆的女儿，父亲的去世给她很大打击，但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儿。纽约有很多这样的家庭，在那次事件中变得残缺不全

　　　　正如我父亲所言，我将背负罪孽活下去，直到世界尽头。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我依旧不知道会不会原谅他。我每天都做噩梦，精神很差。生活就像一个沉重的十字架，让我无法呼吸。从那天开始，我尽力让自己忙碌起来，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做义工。我是个伪善的人，这些行为没法消弭原罪，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

　　　　希望这些话没有影响你的心情，我想，我是太需要倾诉了。当然，这不是我写这封信的目的。父亲遗留给我的魔法石，让我获得了他的记忆——这个过程很慢，也许需要几十年，但我想起了一些对你有用的事，你父母的事。

　　　　我父亲见过你父母，一百二十四年前的埃及，号称“百门之都”的底比斯。我只记得这些，希望对你有用。

　　　　——如果我再想起些什么，还会给你写信。

　　　　艾米丽

　　　　读罢这封信，苏朗不禁发了会儿呆。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纽约那场恐怖疯狂的梦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