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世界- 第63部分

　　　　埃及男子浑身是血。致命的伤势来自左肩，它几乎被一颗子弹整个炸碎了，左臂勉强挂在上面，晃晃荡荡的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用嘶哑的声音大喊：“丹尼斯”

　　　　砰！

　　　　莫哈默德的头颅突然爆开，就像一颗内部加热的西瓜，血红的瓤溅射在包房的每一个角落。蒙信浑身挂着红红白白的脑浆，纵身向后跃开，大叫：“狙击手！”

　　　　砰！

　　　　又是一枪，擦着蒙信的脚掌射入地板，陈旧的木条四分五裂，露出黑乎乎的大洞。“隐蔽！”蒙信一个翻滚，整个人就像是融化在空气中，突然消失。与此同时，水烟馆的土墙“轰”的一声，尘烟四起。苏朗与刘洋撞破墙壁，从两个方向包抄而去。

　　　　苏朗宛若一阵狂风，在开罗古朴的街道上疾奔。他把身体压得极低，几乎贴着地面，从一个死角转向另一个死角。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

　　　　苏朗知道对手是谁。

　　　　——选民。

　　　　选民行会有句话：能杀选民的，只有选民。这话虽不绝对，但基本说明了选民和常人之间的差距。哪怕是再精锐的狙击手，也不可能透过墙壁，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狙杀目标。

　　　　——只有选民。

　　　　隔着两条街道，刘洋正以几乎相同的姿态迅速前进。他比苏朗更加谨慎，那名看不到的射手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刘洋可以肯定，那是一名定位派的选民。

　　　　只有拥有预言能力的定位派，才可能无视视野阻隔，透过墙壁射出必杀的子弹。只要有足够的距离，手持枪械的预言师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砰！

　　　　一颗子弹在刘洋身前爆开。四分之一秒前，那里是他预想的立足点。来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否定了这个动作，使他与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

　　　　刘洋闪入街道的拐角，将后背贴在灼热的墙壁上，慢慢呼吸。不远的地方，几名警察持着ak步枪大声呼喝，突如其来的枪击让他们万分紧张。这是开罗一景，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军警，这种令人不安的保护一直延续到金字塔景区。自从当年反对派武装枪杀数百游客之后，延续至今。

　　　　这里未必安全，小街的墙壁都用沙土夯实，根本无法阻挡狙击步枪的穿透。刘洋眼前，突然浮现出莫哈默德那颗爆成碎片的头颅

　　　　不好！他猛然向前翻滚，与此同时，土墙微微一震，毫无征兆地爆开一个拳头大的孔洞。一道火光擦过刘洋的后背，鲜血喷洒！

　　　　“你大爷！”刘洋痛叫一声，幻化出无数道幻影，仿佛一窝四下飞散的蝙蝠，瞬间没了踪影。半秒之后，他出现在小街最盘折的深处，这里有一堵并不常见的石头墙壁，刘洋缩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再没听到枪声。

　　　　刘洋喘了口气。直到此时，他才来得及摸一摸后背。子弹只是擦过，烧灼出一道数公分长的伤疤。

　　　　“没天理了，为什么是我？明明有两个人嘛！”刘洋无比郁闷，“难道是小爷比苏朗卖相好不成？”

　　　　突然，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他是能量派，善于近身缠斗，如果让自己靠近，那个狙击手想必很头痛。

　　　　“也就是说，小爷我最值得重视”这么一想，刘洋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轻轻挪了一下腿，马上又退了回来。

　　　　“啧凭小爷的威慑力，就是原地待着，也是一种精神上的牵制不是？”刘洋觉得，这是帮了苏朗的大忙。

　　　　他决定按兵不动。

　　　　苏朗听到两声枪响。

　　　　子弹没有射过来，那么，针对的是刘洋。那家伙应该没问题吧？苏朗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加快步伐拉近距离。因为枪击，开罗街头出现了骚动，本来就无序的交通更加混乱，许多车辆撞在一起，拥堵了道路。路人大呼小叫，不顾一切地钻入就近的建筑，就像一窝遇到暴雨的蚂蚁。

　　　　必须承认，开罗警方针对此类事件很有一套，所谓久病成医。他们很快判断了射击方向，一部分人负责疏散群众，一部分则持着武器，向射击点包抄。可惜选错了对手，射手是一名选民，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就打爆所有人的脑袋。

　　　　但射击没有持续。数十名警察还在半路亦步亦趋的时候，苏朗已经抵达埋伏点。那是一座清真寺，距离水烟馆直线距离一千米。圆球状的穹顶甚是壮观，两侧各有一座尖塔，笔直地刺入苍天。

第54章　Ⅱ（19）（）　
翻过黄褐色的外墙，苏朗没有惊动任何人。清真寺不允许异教徒进入，他不想惹麻烦。潜入尖塔的时候，苏朗突然有一种感觉：对方已经不在了。

　　　　冲入最高层，果然空无一人。一柄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狙击步枪随意丢在地上，细长的枪管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尖塔的窗户洞开，可以俯视整个街区。开罗又叫千塔之城，指的就是遍布城市的大小清真寺。在苏朗看来，这里简直是狙击手的天堂。

　　　　“什么情况？”一道身影从空气中浮现出来，是蒙信。

　　　　“跑了。”

　　　　蒙信蹲下去捡起那把步枪。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重新扔回去。然后，他贴着地面一寸一寸搜索，最后站起身。

　　　　“专业人员。”蒙信说。

　　　　“军方？”苏朗瞳孔骤然一缩，摇摇头，“不可能！”

　　　　“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了这把枪。”蒙信说，“但开罗的旧枪太多了。”

　　　　苏朗沉默。他明白蒙信想要说什么。一个受过军事训练的专业狙击手，还是一名定位派选民，那是何等可怕。要知道，选民行会的定位派选民几乎没人受过此类训练，但仍旧是一枪在手，神鬼辟易。

　　　　在预言的力量消耗殆尽之前，他们就是这个领域的神。

　　　　“也许对方是个组织。”蒙信的声音充满了忧虑，“我怀疑那支勘探队失踪，也和他们有关。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那样，那支小队根本没有抗衡的力量！叶若彤苏朗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缓缓跳动，一股沉郁的情绪慢慢散布在全身，呼吸有些压抑。

　　　　“‘丹尼斯’是什么意思——莫哈默德临死前说的那句。”

　　　　“也许是个人名，也许是别的什么”蒙信皱了皱眉，“信息太简短，目前还无法判断。”

　　　　“也就是说，线索断掉了？”苏朗沉默片刻，突然有吸一支烟的冲动。过了会儿，他问：“再找行会支援？”

　　　　“我试试吧。”蒙信显得有些没有把握，“你知道，选民的数量很少。大多有各自的任务，总部没有多少可以随时调动的人手”

　　　　“所以，每一个选民都是最宝贵的，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在激动什么。”蒙信看了看苏朗，“勘探队有你的朋友？”

　　　　苏朗没有说话。

　　　　“我明白。”蒙信点点头，“但你却没明白。行会当然会再派人来，可就算竭尽全力，也需要一定时间。”

　　　　“双管齐下吧。”苏朗无奈地说。

　　　　“走吧。”蒙信朝窗外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军警出现在视野内，如临大敌地包抄过来。再不走，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无声无息地离开清真寺。刚才还混乱不堪的城市恢复了常态。沿街的门廊下，几个男子抽着水烟，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瞧。公路上，无数破旧汽车在争先恐后地占道，喇叭声混成一片。

　　　　“开罗人很镇定。”苏朗皱皱眉。

　　　　“他们习惯了。”

　　　　“刘洋呢？”

　　　　蒙信摸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振铃响了半分钟，始终没人接。那家伙不会被干掉了吧？蒙信看了看苏朗。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蒙信接通：“刘洋？”

　　　　“大哥！你不是要害我吧？”刘洋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显得急促，“幸好我早就改了振动！”

　　　　“在哪儿呢？”

　　　　“我正拖着那家伙呢，别暴露我呀！”

　　　　“那家伙早走了好不好？”

　　　　“真的？”

　　　　“快过来！”蒙信说了一下方位。

　　　　半分钟后，刘洋有些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的白衬衣满是泥土，背后拖着一条血口，黏糊糊地晕开。

　　　　“怎么样？”蒙信皱了皱眉。

　　　　“小伤，处理过了。”刘洋向街口看了一眼，几名警察正在巡视。他们也朝这里看过来，但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刘洋的样子是标准的街头枪击后的受难群众，既然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他们也懒得多管。

　　　　“先走。”

　　　　三个人穿过小街，进入一间咖啡馆。和水烟馆相同，开罗街头遍布咖啡店。看到刘洋一身是血，负责接待的侍者居然不以为意。

　　　　咖啡送了上来。苏朗盯着袅袅的热气，沉默不语。蒙信看着他，问：“你在勘探队的朋友是谁？”

　　　　“叶若彤。”苏朗面无表情地回答。

　　　　“果然”蒙信了然地点点头，说，“她是预言师。说句犯忌讳的话，就算整个勘探队都死了，她也一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你知道不是这样。”苏朗抬起头。

　　　　确实不是这样。蒙信在心底叹息。在选民行会的历史上，鲜有预言师活到最后的记录。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心态。几乎所有预言师都在时间的长河中前后瞻顾，超脱于生死。为了寻求最大化的可能，他们绝不惮牺牲自我。

　　　　“叶若彤是怎样一个人？”刘洋好奇地问。

　　　　她是怎样一个人呢？苏朗怔怔的，思绪被拉入记忆的深处，回到了两年前。

　　　　＇第二章斯芬克斯＇

　　　　两年前，苏朗还是潮东市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与常人稍有不同的是，他有一个在魔术界享有盛名的老师——被誉为“舞台上的皇帝”的陈墨古。如果这么下去，苏朗或许会在魔术界崭露头角，成为一个新锐魔术师。然后，他会随着老师一起巡演，一起在电视上露露面，混个脸熟，成为“皇帝”的接班人。

　　　　但没有如果。陈墨古死于一场谋杀，苏朗被卷了进去，生活变得混乱，命运轨迹错综复杂，如同一张越缠越紧的罗网。直到一天，苏朗生命最灰暗的时刻，一个邻家少女般的清秀女孩儿出现在他面前，很认真地问：“你五岁之前，发生过什么？”

　　　　发生过什么？

　　　　苏朗不想回答，他答不出。他想转身离开，但这个问题犹如命运之网最后一下收紧的绳索，将他彻底捆绑。

　　　　发生过什么？

　　　　苏朗的记忆就像翻卷的污水，扯碎的纸片随之漂涌，始终无法构成完整的篇章。然后，他听到叶若彤的承诺——我会帮你。

　　　　凭这一句话，叶若彤霸道而不容置疑地进入他的生命。如同拯救灵魂的女神，带给他最后的希望。

　　　　从那一天起，苏朗才知道“选民”这个概念。

　　　　这是一群不懈追寻最后真理的智者。他们拥有超凡的力量，依靠“超弦”构筑体内的世界，以此不断接近传说之中可望而不可即的真理之门。

　　　　故老相传，宇宙的终极秘密尽在“真理世界”。那是存于科学之外、哲学之内的神秘之所。它被柏拉图的智慧火花点亮过，被达芬奇的玄奥线条勾画过，被世世代代的选民苦苦追寻过。

　　　　数千年过去，那扇神秘的大门依旧没能开启。

　　　　真理世界的宠儿、门外徘徊的弃子——这，就是选民。

　　　　叶若彤是，苏朗也是。

　　　　也就是那时候，苏朗逐渐找回了五岁前的记忆。那绝不甘美，而是一杯苏朗刻意遗忘的毒酒。当年，父母消失在他突然觉醒的弦力之下。得知真相的他痛不欲生，如果不是叶若彤，他很可能会精神崩溃、心若死灰地度过余生。

　　　　这两年间，他们一起战斗过，争吵过，激励过，甜蜜过。叶若彤早已不是当初的女神，而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部分。时至今日，苏朗已经成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强大选民，再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女人保护的弱者。

　　　　而叶若彤呢？

　　　　在选民的世界里，她始终不够强大，苏朗经历过的许多战斗里，叶若彤已经无从插手。但她一直努力着，奋斗着，为自己分担着，却从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棵小草。”苏朗突然说。

　　　　蒙信和刘洋一愣，歪着脑袋看他。

　　　　“小草啊，风吹不折，火烧不尽，就是岩石压身，也迟早被它顶开”苏朗笑了笑，“这就是叶若彤。”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闷葫芦。”刘洋不禁感慨，“没想到一提起女人，你居然诗意得一塌糊涂。”

　　　　蒙信看着苏朗，发现这个年轻人好像突然振作了起来。

　　　　“我决定了。”苏朗说，“去救叶若彤！”

　　　　“这不是废话吗？”刘洋不明白。

　　　　“不一样。”苏朗舔了舔嘴唇。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