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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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芳年-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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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出神,忽然听到城下传来整齐划一的号令声。

    “怎么了?”他吓得一个激灵。

    同窗转头笑他,“你多久没下去轮歇了?为了防止有奸细偷开城门,苏皇城下命,使人用大石堵住城门。”

    苏令的本官是皇城使,邕州知州是其差遣。

    自苏令到邕州以来,鞠躬为民,早已赢得了当地的尊敬,邕州上下都是叫他苏皇城。交贼入侵,苏令早就探得了消息,上上下下都做了长足的准备,等到大军围了城,他召集州中能人干将,划开辖区,分派事项,可以说若是没有苏令的统筹,邕州城绝然守不了这么久。

    苏子明了然地点了点头。

    前几日父亲还当众斩杀了准备潜逃的大校翟绩,邕州坚守至今,必然有许多心生动摇的人,此时此刻,只要放走了一人,就会满城倾覆。

    交趾贼兵在钦州、廉州烧杀掳掠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一旦邕州沦陷,谁也逃不过贼子之手,现下还一心想着偷出城去的人,必有不良之心。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桂州的方向。

    广南沦陷得如此之快,桂州知州刘彝功不可没。

    如果不是刘彝禁绝市易,又大张旗鼓地训练土丁、水手,引得广源州的那些个洞主心思惶惶,走投无路,又怎么会全部站在交贼那一边。

    而如今,发往桂州的告急信早早就发了出去,这么长时间,走的又是急脚替,就算去京城也能往返两趟了,可桂州的援兵,却依旧是音讯全无。

    交贼将领李长杰渡海而来,与其陆路进攻的副手宗亶互为犄角之势,号称十万大军,即使其中掺着水,必然也有三两万精锐,邕州城内这区区千余兵丁,又还能守多久!

    桂州的援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大声道:“等援兵到了,定叫这些交贼有来无回!”

    桂州城内,通报的人在田储的房外轻声叫道:“都尉,周侍读求见。”

    房内正在交谈的两人一愣。

    田储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道:“说我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打断了这一下,房内冰冷的气氛稍稍回了温,沈浒有些厌恶地看着关上的门,口气不喜地道:“什么侍读?”

    田储晓得他对这些与皇室相关的人都有些看不顺眼,不甚在意地回道:“护国公的侄子。”

    沈浒神色稍缓,口中道:“护国公府满门大才高义,倒是没听说这个侄子有什么出息。”

    田储本来心情凝重,听他这样一说,倒是忍不住回了一句,“不可低头轻少年,他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

    沈浒撇了撇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声响。

    田储皱着眉看向门口,却一直没有听到外头通报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沈浒下意识摸向了袖中的匕首,田储则是瞬间就扶住了腰间的剑,两人悄无声息猫着腰就要朝门口而去。

    正在此时,一个男声在门外低低地道:“田都尉,我是护国公府的周延之,有要事求见!”

第93章 临行() 
亥时二刻周严才回到护国公府。

    堂中的饭菜已经热过三次,赵老夫人等来的不是一家人高高兴兴举杯共饮,而是儿子不日就要南下桂州的消息,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

    她这一辈子,父亲死国,丈夫长子死社稷,临老了,孙子又赴沙场。

    人老了图什么?不过是阖家安康,团圆幸福而已。

    好不容易仅剩的儿子回了京,不要说像寻常人家那样承欢膝下,彩衣娱亲,连一起好好吃顿饭都来不及就又要收拾行囊出发岭南。

    她目送着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早已明白荣华富贵过眼云烟,高官厚禄转瞬即逝的道理。

    命都没了,就算金子堆成山,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什么用!

    可就如同过去的无数次那样,这一回,她也依旧没有办法抱怨。

    能说什么呢?只能怨自己把儿子孙子教得太好。

    她沉默了一会,指着桌面的杯子道:“先吃口茶吧。”

    周严手足无措,他与母亲阔别多年,实在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侄女。

    上辈子同样目送了两名至亲离世的周秦,已经略微能理解祖母的心情,她对着那杯茶点了点头,示意叔叔不要太过在意,道:“二叔一路辛苦了,先喝茶吧。”

    茶水很烫,周严慢慢地喝完了。

    过了这结结实实的一盏茶时间,赵老夫人缓过情绪,才能平静地问上一句:“这次几时出发?”

    厅堂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周严往常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也面不改色,此番对着母亲,反而觉得心怯不已,他抿了抿嘴,道:“边情紧急,枢密院选了后日。”

    赵老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怅然道:“真的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周严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又何苦揽下这一桩差事。南边战乱不堪,又水土人情迥异,换做一个人去,实在没有太多的把握。拖得越久,死伤越多,军民更是苦难无边,他躲在后头,又如何能安得下心。

    收拾不了这幅乱摊子,会死更多的无辜之人。他既然有把握,就不能惜身。

    赵老夫人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也好,别人领兵我也不放心,有你在,延之至少能早日无恙。”

    一时间满堂的惆怅之意。

    即便算上今夜,周严在家也只能待两天,大部分时间还要去朝堂抢人抢兵抢粮,这些事情不在出发前落实下来,枢密院能跟政事堂从年头吵到年尾。

    一家人就着这些消息,沉甸甸地吃了一顿接风宴。

    次日周严去上朝,周秦围着赵老夫人,想要让她放松些,她努力用调侃的口吻道:“二叔在广南待过这么多年,您在担心什么?怕他造太多杀孽吗?”

    赵老夫人慨然道:“折其护也待了那么多年。”

    周秦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折老将军年纪大了,您从前不是说过他侍母至孝吗?想来是守孝苛己,

    哀伤过度,又急急忙忙奔波上路,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折腾。”又对着赵老夫人认真嘱咐,“咱们这回去潭州千万要小心,不然路上若是您有个头疼脑热的,我怕是要被二叔给撵出去!”

    说到这事,赵老夫人忙道:“去潭州这个事情,千万要瞒着你二叔!”

    周秦道:“我晓得是怕他操心,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后二叔还是要知道的嘛,与其让他到时候一惊一乍的,还不如早早就说了的好。”

    赵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不要说漏嘴了。”催着周秦一起帮着周严收拾行李。

    护国公府一片狠忙,转眼到了出发那日,周严大清早的才回家换了衣裳,他前夜在枢密院待了整晚,好不容易从荆南、广州抢到了三千兵马,现在红着眼睛回府,抓着母亲的手,跪在了地上。

    赵老夫人忍了好几日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哭得死去活来,她在家里敢哭,可一出了门,还要擦干了泪,做出一副皇恩浩荡的模样,在孙女的陪同下,跟着太后的车舆将南下的队列送去了三十里外。

    周秦扶着赵老夫人回了府,上上下下打点,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南下潭州。

    她忙得分身乏术,是以何苏玉来了也没怎么招呼她,只指着椅子道:“我如今正忙,没空搭理你,你随便坐。”

    何苏玉看她这个样子,有些犹豫,她想了一会,还是问道:“我听说你们要南下?南边不是正乱吗?”

    周秦一边过着下头递过来的药丸单子,一边回道:“我们又不去广南,如果潭州也被打下来,u看书( )那就真是时也命也了。”

    何苏玉又问:“那是几时回来?”

    “谁知道呢,至少也要明年了吧!”周秦终于抬起了头,“怎么了?”

    何苏玉嚅了嚅嘴唇,道:“外头有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我本来想你要出去了,正忙着,就不同你说了,可又觉得不太好。”

    周秦放下了手头的单子,直起身子,问道:“什么流言?”

    “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从三哥书架上找的那个荷包?”何苏玉难得板起了脸,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忿与沮丧,“那是太和楼的魁首笙娘子随身带的东西,你可能不记得了,今年上元我们一同去仁和酒楼,没请到刘三娘子,不是请了一位花魁小娘子进来伴曲吗?”

    周秦皱起了眉,她突然有了几分不妙的感觉。

    “那个笙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许芸的大哥,你晓得的,他书读得好,在外头也有些文名。”何苏玉说着说着,将椅子拖近了些,伸出手来拉着周秦的双手,紧紧握住,道,“宪姑,我同你说一件离谱的事情,你不要难过,也不要怕,总归是外头乱传的。”

    周秦打断了她,冷声道:“是不是外头传说我跟许近泽在说亲事,还传说笙娘子半路拦了我的马车,想要我帮她赎身,成全她跟许近泽的情意?”

    何苏玉惊讶极了,“你也听说了?大家都说你同意了!难不成真有这个事情?!”

第94章 领兵() 
苏子明闭上眼睛,将全身的重量斜靠在城墙之上。趁着交趾兵还没有到达城下的这一息功夫,他活动了下毫无知觉的右手。

    耳边传来墙下模模糊糊的喊杀声,他咽了口口水,耳朵依旧像是罩了一层厚厚的布帛在外面——这是长时间用力超过负荷而导致的听力模糊。

    算上刚刚那次,这已经是今日打退的第三次攻势。可交趾的兵力似乎无穷无尽一般,打退一波,又来一波。

    敌袭的声音越来越近,苏子明睁开了眼睛,黑矮的交趾兵密密麻麻地朝这边涌过来,他眯起了眼睛,嫌恶地联想到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白蚁。

    又是一次数以千计的攻城兵力。

    他转了转脖子,打算蓄好力,给这些贼蛮一个迎头痛击,却无意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交趾前锋营地推出了一辆辆眼熟的战车。

    苏子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掉转过头,对着后头负责这个区域的统管大声喊道:“通判,攻濠洞子!!”他一时心急,话都说得无头无尾。

    唐子正站在城墙之上,几乎是同时看到了从交趾营地中推出来的奇形怪状的战车,那统一而眼熟的制式,即便隔了这么远,他依旧可以一眼就辨认出来。

    唐子正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是大魏的国力才能研造出来的云梯车,不用看,他都知道交趾的营地里待会还会推出攻濠洞子。

    按交趾那群蠢材的智力,再给他们几百年,也不会知道怎么打造这些精妙的攻城工具。

    果然,有人叛国了。

    唐子正镇定自若地吩咐手下准备油料,又让人将苏皇城拨下来许久,自己却一直藏着没有用的武器搬了上来。

    城墙上的兵士们纷纷色变,有人忍不住低呼出声:“神臂弓!”

    武器上的油布揭了开来,一把把武器在阳光下显得乌沉沉的,却让在场的兵士都放缓了呼吸。

    这是大魏最为出色的武器之一,杀伤力惊人的神臂弓!

    交趾兵将云梯车推到城下,自己则躲在后头跟着的用牛皮覆盖的高大箱体下头——这是攻濠洞子,有了它,能拦住城墙上射下去的普通弓箭。

    云梯车一靠住城墙,长梯就从车上架了起来,形同登云梯,比起前些日子用来攻城的普通云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看到自己的兵丁顺利地到达了城下,交趾营地之中,此次的主帅李长杰终于松了口气,他看着旁边同样一脸紧张的大魏人,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攻下邕州,君献上云梯车、攻濠洞子,功不可没。”

    徐百祥一脸谄媚地弓着腰道:“此乃大帅应对得法,又有上天助之,魏国失德寡义,天道遣之!”

    李长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算是接受了徐百祥的媚言,他带着兵丁从帐子里快步走了出去,打算好好观看交趾攻城。

    他才走出帐门,文士打扮的徐百祥就冷笑一声,低低自语道:“不让你们吃点亏,还不晓得我的手段!”

    李长杰走到帐外,他的副将宗亶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名大魏文人?瞧不出什么特别嘛。”

    “就是他。”李长杰点头道,“若不是他写信透露桂、邕两州将要兴兵讨伐我们,又献上了广南地图,我还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起兵北上。”

    宗亶犹豫了一会,道:“将军真要重用他?”

    李长杰大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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