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大儒 编者:舒大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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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大儒 编者:舒大刚-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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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怡《王充卷》(143页)认为《论衡》原本85篇,所谓百篇者,系指王充的所有著作,包括《讥俗》、《节义》、《政务》、《论衡》、《养性》在内。我们认为,85卷说较为可靠,不过“百篇”之数既不是《论篇》的篇数,也不是王充所有著作的总和。王充在《扶文篇》中直接言及《论衡》篇数时只说“《论衡》篇以十数”,不言以百数(刘盼遂先生说“十”为“百”字之误,缺乏版本依据),足见《论衡》本身不出百。其次,后世史家作传,著录《论衡》,都一致作85篇,并无百篇之说,自谢承《后汉书》(《艺文类聚》卷58,《初学记》卷24),范晔《后汉书》,葛噗《抱朴子》(《喻蔽篇》)及《事文类聚》别集二所引佚文)和《隋书·经籍志》以下,莫不皆然。其中谢承是三国魏人,距王充之卒仅百余年,所记具有较强的可靠性。其次,王充《自纪篇》所称“吾书亦才出百”,是就世人指责充“所作新书”篇繁文重而作的答辩,显然只指其晚年所著《论衡》、《养性》二书而言,范晔《后汉书》一则日“充闭门潜思……著《论衡》85篇,20余万言。”一则说:“年渐70,志力衰耗,乃造《养性书》16篇。”85加16,为101篇,正合“出百”之数。既然王充晚著新书总共才“出百”,那么《论衡》一部就不可能独有百篇之多了。《论衡》、”《养性》为充晚近定本,可能最初即合订行世,后来《养性》之书佚,而《论衡》独传。《北堂书钞》卷98引《抱朴子》遗文曾有这样一则记载:

    王充所著《论衡》,北方都未有得之者,蔡伯喈(邕)尝到江东得之,叹其文高,度越诸子。及还中国(中原),诸儒觉其谈论更远,嫌(怀疑)得异书。或搜其隐处,果得《论衡》。提取数卷持去。伯喈曰:“惟吾与汝共之,弗广也。”

    其人所“捉取”之数卷,可能就是《养性》之书16篇,后渐散佚,因而《论衡》得传(仅缺一篇),《养性书》却不可得而见了。

                              八、崇儒尊孔

    如前所说,世人颇以王充问孔,刺孟、讥讽俗儒,而怀疑王充的儒者身份。其实,就王充的整个思想特色和感情特征看来,他仍然是一位儒者,只不过不是经师罢了。从王充《论衡》中,随处可见他崇儒尊孔的思想。

    王充出身于孤门细族,苦学成才,对与他有相似经历的孔子推崇有加。《本性篇》:“孔子,道德之祖,诸子之中最卓者也!”认为孔子是道德最高尚的人物,是诸子百家之中最优秀的。《辨崇德》又说:“孔子,圣人,知(智)府也。”与孟子以来的儒家学派一样,王充也认为孔子是知识渊博,大智大慧的“智府”。在《知实篇》中王充盛赞:“孔子见窍睹微,思虑洞达,才智兼倍,强力不倦,超逾伦等。”说孔子见识非常,明察秋毫;深思熟虑,思维深邃;材智加倍于常人,努力不已,至老不倦,是人类的超才奇士!

    王充的一生又是沉沦下僚,落拓不偶的一生,这也与孔子道大难容,周游列国却无所遇的遭遇相同。故每当王充遭人非议,受人讥讽时,常常引孔子以自况,借孔子以自遣。王充曾为人下僚,仕于小县,有人讥消他“仕不择地,浊操伤行”,王充在《自纪篇》中回答说:“可效放者,莫过孔子。孔子之仕,无所避矣。”孔子贱为季孙氏的乘田委吏,并无悒郁之色;又贵为鲁国的司空摄相,却无骄矜之气。孔子说过“不患无位,患所以立”,王充也说:“忧德之不丰,不忧爵之不尊;耻名之不白,不耻位之不迁。”与孔子志趣相同。有人讥笑王充“仕数黜斥”,王充说:“才鸿莫过孔子。孔子不容,斥逐,伐树,接浙,见围,削迹,困饿陈蔡,门人有菜色。”世之才高德盛没有比得上孔子的了。可是孔子被鲁国驱逐出来,在宋国有桓囗伐树相逼之祸,在齐国捞起煮饭的米仓惶出逃,还被围于匡,卫国人除其车辄以示痛绝,特别是被围于陈蔡之间,受尽饥饿之苦,弟子一个个面黄肌瘦……这不也是鸿才遭黜么?更何况“吾材不逮(及)孔子,不偶(遇)之厄(困),未与之等”哩!可见“达者未必知,穷者未必愚”。王充、孔子,可谓圣贤相知,惺惺相惜呀。

    与那班神化孔子,迷信孔子的腐儒迂士不同的是,王充推尊孔子,是从道德纯粹,智慧博大,情趣高尚等方面出发的。认为孔子是圣人,但不是神人。圣和神的区别在于:“所谓神者,不学而知;所谓圣者,需学以圣。”王充在《实知篇》否定汉儒鼓吹所谓圣人能“前知千岁,后知万世,有独见之明,独听之聪,事来则名,不学自知,不问自晓”的滥言,认为圣人需学知、问知、思知,而无所谓“性(生)知”者。“天地之间,含血之类,无性知者!”因“圣人需学,知其非神。”又在《知实篇》中列举16证说明“圣人不能先知”之理,还孔子以人的本来面目。圣人学而后知,那么圣人也可学习:“圣可学为”,“圣贤可学”。将孔子从汉儒所供奉的古庙冷宫里,搬回到人间烟火中来,世人皆可仿照学习,修养成圣,此亦孟子“人皆可以为尧舜”的命题也。

    但是,王充“问孔”、“刺孟”也确有其事,不过我们不能就此而论定王充反孔非儒,而应看其所论何事,所非何因?他是从什么样的动机出发,又是怎样非议孔孟言行的。王充的《问孔篇》问难孔子凡17事,《刺孟篇》驳论孟子凡10事,并且常常针锋相对,论辩尖锐。但是他的出发点不是肆意低毁孔孟,而是欲辨明真理,阐明圣道。他在《问孔篇》开宗明义地说:“世之儒者,好信师而是古,以为圣贤所言皆无非,专精讲习,不知间难。”王充反对对圣人一味盲从的学风,认为圣贤下笔著述,用意专精,尚有不完全对的地方,何况他们一仓促吐言,安能皆是”?因此他在《问孔》、《刺孟》两篇中专就孔孟的“仓促”率尔之言进行辩驳。当然两篇之中也有辩所不当带者,也有对孔孟言行理解偏差者,但是他对孔孟思想的核心内容,即所谓“五常之道:仁义礼智信”,并无半点非议。由此可见王充之问孔刺孟,是承其大道,而攻其小疵,不仅不会伤害孔孟之道,而且会使孔孟之道更为纯粹,更为明审。他说:“荀有不晓解之问,追难孔子,何伤于义?诚有传圣业之知,伐孔子之说,何道于理?”西洋哲人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王充也是既爱孔子,更爱圣道;既尊圣人,更重真理。因为圣人之所以可贵可敬,端在于他追求真理,代表真理!王充为追求真理而不惜问孔刺孟,又有什么过错呢?正如世人不能因医生为人类治病救难而斥其非人一样,我们自然也不能因王充以攻孔孟之短而斥其非儒了。

    作为受儒家经典教育出来,受汉世“独尊儒术”之风熏陶出来的王充,对儒学也是倾心服膺的,他对儒生也抱着赞赏和同情的态度。王充《论衡》一书几乎处处有批评俗儒误说的言论,但同时又时时可见他用儒学的标尺来衡事评物,《自纪篇》介绍他的著书方法是“折衷以圣道,析理于通才”,“圣道”,即孔孟之道,即儒学原理;“通才”,即通博之人,指诸子百家。圣道是王充论事定断(折衷)的准尺,诸子是王充阐明道理的佐证。主次清楚,重心明了。为了申说其重儒贵学的思想,王充专门写下了《程材》、《量知》、《谢短》、《效力》、《别通》、《超奇》、《状留》七篇文字,还在《非韩篇》中申说了相同的观点。王充贵儒主要从事业、道德、才能三个方面来说明的。首先,王充认为,儒者有高尚的事业追求:儒生以五经为业,文吏以簿书为事。五经是讲大道,求真理的;簿书只是处理具体事务的。《周易》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儒生所求的道即形而上的道,具有原则、规律和真理的性质。文吏所事的簿书即形而下的器,只是具体的办事方法。以此见道比器高,道本事末,儒生的事业自然比文吏高尚得多。他不止一次地反复强调:

    五经以道为务,事不如道,道行事立,无道不成。然则儒生所学者,道也;文吏所事者,事也。

    儒生治本,文吏理末,道本与事末,定尊卑之高下,可得而程矣。(《程材》)

    以儒生修大道,以文吏晓簿书,道胜于事,故谓儒生颇愈文吏也。(《谢短》)

    韩非轻仁义,重耕战,认为儒生“不耕而食”,至斥为“五台”之一。又将儒生比为鹿,有用之吏比为马,说世有千金之马,以其有用也;而无千金之鹿,以其无用也。遂认定儒生为无用。王充针锋相对地指出:韩非只知以鹿马喻,而不知以冠履喻。儒者如冠,有用之吏为履,其高低贵贱不言自明。儒生讲求的道,在当时社会具体讲就是仁义,仁义是维系社会机制有秩序、有等级地运行的保证。故“仁义至重,不可弃也”,“儒为道官(明道之官)之吏”,不可弃也。他说:

    儒生,礼义也;耕战,饮食也。贵耕战而贱儒生,是弃礼义而求饮食也。使礼义废,纲纪败,上下乱而阴阳缨,水旱失时,五谷不登,万民饥死,农不得耕,士不得战也。(《非韩》)

    王充认为“国之所以存者,礼义也。民无礼义,倾国危主”。儒生讲求大道,阐明礼义,为维护统治秩序服务,他们以身作则,“重礼爱义,率无礼之士,激无义之人。民知礼义,爱其主上”,这是保证统治者得以实现其统治的首要前题。如果没有儒生的这些工作,礼义废弛,纲常涣散,秩序混乱,农民缺乏耕地的安定环境,战士没有从征的物质条件,纵然有耕战之士也无所用其武艺了。正如齐景公所感慨的“若君不君,臣不臣,虽有粟,吾岂得而食之哉”!

    其次,儒生具有高尚的道德修养。王充说:“儒生不为非而文吏好为奸者,文吏少道德而儒生多仁义也。”儒生习经典,修大道,“被服圣教,日夜讽诵,得圣人之操”,有仁义为准绳,有道德为约束,行身处事,率由道轨。在上下级关系中,“儒生学大义,以道事将(官长),不可则止,有大臣之志;以经(经典)勉(努力)为公正之操,敢言者也。”(《量知》)他们正直对上,公正处事,能言敢谏,不搞阴谋诡计。可是那些不是由经术进的文吏就恰恰相反:“文吏幼则笔墨,手习而行,无篇章之诵,不闻仁义之语。长大成吏,舞文巧法,徇私为己,勉赴权利。考事则受赂,临民则采渔(收刮),处右则弄权,幸上(上级)则卖将(长官)。一旦在位,鲜(华)冠利剑;一岁典职,田宅并兼”(《程材篇》)。与儒生形成鲜的对比,文吏不闻仁义,但知舞文弄法,营私为己,趋炎赴势,卖将求荣;一旦得势,峨冠利剑,耀武扬威;一旦受任方面,便兼并土地,侵渔细民……无所不用其极,毫无廉耻可言!

    其三,儒生在才能上也比文吏优异。在汉代,儒生往往因不习吏事,不晓簿书,不被长官重视,因而沉沦下僚,仕屡不迁,世俗之人也因而瞧不起他们。王充认为造成这现状的直接原因是“将”的无能:“儒生之下,文吏之高,本由不能之将”。相反儒生不仅不比文吏能力差,而且还比文吏优异。很简单:“儒生能为文吏之事,文吏不能立儒生之学”。儒生治经义,究大道,通圣意,与只知考簿书,知民事的循文之吏相比固已自见高低了。况且“吏事易知,而经学难见”,能治一经的儒生,让他去治一个部门的事情,旬月之间即可学会;相反治一个部门的文吏,让他去治一经,就是给他一年时间也办不到。这好比“牛刀可以割鸡,鸡刀难以屠牛一(《程材》)。

    儒生在事业、道德、才能等方面都比文吏优异和高尚,理应受到社会的尊重和重用。可偏偏位不进来爵不尊,穷困潦倒,壮志难酬!而刀笔簿书之吏,却峨冠大车,超升越次,肥鲜轻骑,厚禄高官……。“儒生务忠良,文吏重理事”,观乎儒生和文吏的进退荣辱,则世风之优劣,官长之高下,举可知矣:“志在修德,务在立化,则夫文吏瓦石,儒生珠玉也。”“取儒生者,必轨德立化者也;取文吏者,必优事理乱者也。”(《程材》)儒生在社会上得意与否,即是识别这个社会治与不治、大不太平的重要尺度。

    与他曾经问过孔、刺过孟一样,王充对儒生也不一概姑息护短,更不以短为长。他在许多篇章中都批评过俗儒浅学的可笑、荒唐和错误的说法,更在《谢短篇》中详细考察了儒生的缺陷。他指出,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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