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狐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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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郁狐步-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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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夯货,只有说起女人来你就痰喷水溅,一到正经场合你就变成根痨丝瓜!难怪连采访你的镜头都剪辑掉了。”
  “电视上没我?”王天山愣住了:“老子活受了一天的洋罪,那个小婊子竟然就连镜头也不给我留一个?”
  “留个屁!”可心冷冷地走开了,不快地埋怨着:“我还给同事吹你成了中外合资企业的老板,叫他们晚上看电视,唉,你那副德性,早就该料到的。”
  王天山愣了半天,脸色阴沉下来。
  电话铃响起。可心接起听了,递给王天山:“八叔。”
  “三,八叔眼花了,怎么没在电视上看见你?”八叔问。
  “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让那狗娘养的导演给剪掉了!”王天山有些暴躁起来。
  “三,你得问问怎么回事!他们的钱是钱,莫非我们的钱就是草纸?”电话里八叔忿忿不平。
  “您就别烦我了,八叔,我会处理这事的!”
  王天山把电话挂了。他木木地闷头坐了一阵,向可心打听了电视里的情况。
  “老二也没有?”
  “蠢货,你是老板,他只是个打工仔!你怎么拿自己跟他去比?”
  王天山没了主意:“可心,你说这事怎么办?”
  可心眯着眼沉默了半晌:“这都是些表面的文章,你这根弯柴也不是那个料。关键的问题是确保决策控制权,你想想看,这些人里边,连黎颖也是靠个专利凑了个数,就你是实实在在自己花了钱的,其他人都是玩人家的钱,崽卖爷田心不痛啊!必须保障资本的安全。”
  可心停了一下,望着王天山:“鳖三,你说李大千搞的那个什么网络公司第一年就要亏损400多万?”
  “可不是,他的初步预算都出来了。第一期投资才500多万,可第一年亏损就可能达到400万,说是第二年基本可以保本,谁知道呢?”
  “预算董事会通过了?”
  “还没呢。黎颖跟石中青好像也不太相信这玩艺真的那么赚钱,可是成天骄跟青木纯二积极支持他,连林同兴也赞同。”
  可心有些迟疑:“全部的投资等于一年就要亏损完了,这算怎么回事?鳖三,这种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生意,谁能保证它真的赚钱?亏损了是谁的?还不就是你那几个钱?你就跟孔亚商量商量!”
  “老二一天到晚就知道异想天开,他可不管这钱是谁的。”
  “再怎么说,他是你兄弟。长新能搞到今天这样,关键还不就是靠他。我知道孔亚,至少,他办事算个认真人,一心一意要让长新赚钱的!咱们还得依靠他。”
  王天山点点头。
  “孔亚跟沈玉现在怎么样?”
  “嘿,看样子两个是吊上膀子了!我看老二这几天那精神头都不一样了,原先那副痨鸡巴现在挺得跟旗杆似的。”
  “鳖三,孔亚你得好好稳住他。三十好几的人了,就得有个家。你花点钱,叫沈玉把他照顾好点,这事不能让他知道,他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角色。稳住他,你那些钱就保险了。”
  “知道了,夫人。”王天山讨好地在可心脸上嗅了一下,可心将他扒开。
  “董事会的事呢?孔亚还是想要那姓石的老头子当董事长?”
  “可不是,他说征求了各方的意见,美之源和青田都想控股长新,唯有让那老不死的干这个董事长大家勉强能够接受。”王天山顿了一顿,又于心不甘地道:“可是我还是想干这个董事长。可心,我的钱,凭什么让人家支使?”
  “所以说你还是要稳住孔亚。资产管理公司那边是没什么问题的,鞠霆均那边我爹已经让总行的领导同他打好招呼了;阎平高和欧天鹏也不碍事,都有把柄在你手里;我估计成天骄和黎颖都会听孔亚的,只要孔亚支持你,剩下个石中青和青田公司,那只是个少数派,成不了气候。”
  王天山心情开朗起来:“叫你这样一分析,我心里就有数了。我就让石老头暂且过几天董事长的瘾,到时候咱们给他找个事,把他拉下来!老二我看是没问题,从小就怕我鳖三霸蛮的,肯定支持我,何况,他这个董事还不是靠了我的股份?”
  “蠢货,你就知道霸蛮!再好的朋友都是暂时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还有我的老婆是永恒的。”王天山涎着脸又凑了上去。
  “滚开!”可心一把将王天山推开:“恶心!”
  黎颖孤零零一个人回到家里,宽敞的房子里冷冰冰的,全没有一丝家的温馨。自从黎娴离开之后,这里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座荒郊野寺,黎娴曾经带来的一份生机如轻烟随着她的离去而随风飘散,空旷和寂寞让黎颖越来越感到恐惧。她懒洋洋地和衣躺到床上,呆呆地望着那盏当初和妹妹一起精心选择的吊灯想着心事。
  黎颖从没想到自己的事业会有今天这样辉煌的时刻。在今天的签约仪式和酒会上,她是众目睽睽的中心,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无冕之王的新闻记者,都用钦佩羡慕的眼光向她行注目礼,油嘴滑舌的李大千甚至滑稽地向她行了一个纳粹的举手礼:向8000万人民币致敬!是的,当她在发起组建长新股份有限公司的协议上签下“黎颖”两个字时,她就变成了一个身价8000万的贵族,黎颖这两个字,每个字的价值是4000万!
  可是她却感到兴奋不起来。当领导接见她时,她只是傻乎乎地笑;当记者采访她时,她也只知道傻乎乎地笑。
  哦,看这个被幸福砸晕了的女人!
  她知道大家肯定都这样认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钱并不代表全部,财产并不代表幸福!相反,面对巨大的成功,她内心深处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深深的孤独!面对着摄像机的镜头,黎颖突然想哭。我有成功、有荣誉、甚至有财富,她悲哀地想,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连一个能与自己共同分享幸福的人都没有!
  那天深夜,当黎娴红肿着眼睛从芙蓉大厦回来,一头扑进黎颖怀中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时,黎颖被妹妹吓坏了,她听见黎娴不住地诅咒着“孔亚,你这个流氓!”黎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就停止了跳动:一定是孔亚这个杂种欺负了妹妹!现在一发都完了!她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好容易才缓过神来,这时她感到自己脸上凉嗖嗖的,一摸,原来自己竟然流下了眼泪!幸亏黎娴一直沉浸在她的悲痛之中,没有察觉姐姐的反应。当她最后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她的心脏又像要爆炸一般怦怦乱跳起来,仿佛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时她感到了愤怒,她变成了与妹妹同仇敌忾的战友,她想抚慰一下悲痛欲绝的妹妹,可当她的手触摸到妹妹因抽泣而发抖的身体时,她却发现自己竟连一句同情妹妹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可怕地发现,在自己迷乱的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了一种愤怒之外的感情:她感到有一丝丝隐隐约约的充满罪恶感的快意!
  她就那样和妹妹相偎着各想各的心事,渡过了一个漫漫的不眠之夜。
  娜塔莎的失踪曾经让她感到恐惧。她以为娜塔莎肯定是和孔亚私奔了。她旁敲侧击地从李大千那里打听到娜塔莎可能回了俄罗斯时,这才稍感心安。
  在林同兴的怂恿之下,黎娴提出要去哈佛攻读工商管理硕士,要求姐姐资助,黎颖毫不犹豫就满口答应了。话一出口,她马上又怀疑自己这种做法是不是罪孽深重,难道自己真的期待着从妹妹的出走中得到某种难言的慰藉?她不敢设想。
  现在黎娴真的走了,而留给她的却只是眼前这种更加难熬的孤独与寂寞。
  那一年,当黎颖伸向孔亚的那只充满少女梦幻的手被孔亚以傲慢的神情拒绝之后,黎颖象受到羞辱的丑小鸭一样,发誓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个不可一世的男生对自己刮目相看。她拼命把自己埋藏在苦行僧似的学习、工作和研究之中,她对所有向自己表露爱慕或经人介绍愿意同自己交往的男人一律用冷漠和不屑的神情将人拒于千里之外,她期待着终有一天能像高傲的公主一般让那个伤害自己的男生羞愧地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其实只是一种偏执的妄想时,她已经陷入这妄想之中而不能自拔。
  她真的成功了!而命运之神也奇迹般真的再一次将那个男人带到了她的面前!可是痛苦却从此也悄悄地萌芽了,塞翁得马,焉知非祸?黎颖已经波澜不惊的死井中从此再也无法平静!她反倒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黎娴给孔亚的便条曾让她痛不欲生;娜塔莎、成天骄,看到孔亚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让她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今天,当她在协议上签完名,接受孔亚对自己的祝贺时,那个让她等待了十年曾经在她脑海里演习过千百遍的场面根本就没有如期出现,在孔亚充满睿智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任何幻想中的猥琐或仰慕,那里面所有的,只是赞许与真诚。
  我成功了,真正得到的却是更大的失败!黎颖懊恼地想,我并没有变成那只梦想中的白天鹅,在他的面前,我仍然是那只惶恐不安的丑小鸭!
  娜塔莎也罢,成天骄也罢,甚至背井离乡的妹妹也罢,她们都已经不再对自己构成现实的威胁。人类最大的敌人从来就是人类自己!最现实的问题是,我这个胜利的失败者如何向那个失败的赢家再一次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再也不能拖延下去!黎颖想,也许我真的应该为隐黎堂起草一则招聘和尚的启示,并且把这则启示张贴到孔亚的门前。
  成天骄回到红叶村的家,母亲正在焦急地等着她回来。一见女儿,成妈妈立即兴奋地告诉她,老俩口都看了电视,他们对女儿在镜头前出色的表现深感满意:“已经有许多看着你长大的老朋友老同事打电话来了,天骄,马伯伯,丁阿姨,小琦,大家都看了电视,都很关心你,有时间你也应该去拜访拜访人家,至少要跟他们通个电话。”
  平常很少夸奖女儿的成教授也对女儿点点头,对她在电视上的表现表示了肯定。
  “电视上怎么没有看见孔亚?”妈妈问。
  成天骄对此也不甚了了。
  在今天的仪式上,成天骄作为外资方国际知名企业美之源公司的全权代表风头出尽,以其高雅、沉着、机智的表现赢得了各方的极大关注。有部分消息灵通的新闻记者打听到这位美之源高级经理人员乃是本埠人士,对她个人的经历和背景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成天骄在美之源工作多年,尽管美之源在国际市场上风头正劲,在大陆市场上影响却有限,故国人多有不识。此次衣锦还乡,能在三湘父老面前露脸,她也感到兴奋不已,面对镜头妙语如珠,应对裕如,将自身的风采和深厚的素养展示得淋漓尽致。她也注意到新闻界对孔亚在此次长新合资事件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没有给予公正的关注,有好几次,她将采访自己的记者的注意力有意无意地引向孔亚,希望他们能给孔亚提供一个表演的舞台,不料孔亚却象糊不上墙的稀牛屎,每每如蜻蜓点水,随便将记者们搪塞过去。此时见母亲问起孔亚,她心中便生出一股怨气。她向父母简略报告了协议签订情况和现场的一些细节之后,借口身上粘糊糊的,一头钻进了浴室。
  温柔的水如一只温柔的手掠过成天骄的身体。每天只有这个时候,剥下自己身上所有的伪装,成天骄才感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真实的自我。
  成天骄看见这流水如手拨扫着蒙积在记忆深处的尘埃,温柔的往事如现实的水在成天骄的脑海里激扬澎湃。
  十四岁的梦,十八岁的爱,二十岁的恨,三十岁的悲哀,历史与现实,埋藏在记忆中的底片一幕一幕曝光。
  在接新站的第一次见面,孔亚少年的羞怯和梦幻的眼神拨动了成天骄十四岁的情怀,她开始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孔亚肮脏拥挤的男生宿舍里飞来飞去。在接下来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汲取着千年学府的灵郁之气,成天骄从一个胸部扁平、瘦脚伶仃的傻丫头变成了一个具有东方古典神韵的窈窕美女,孔亚则从一根见风低头的豆芽菜长成了一座山。当成天骄将一张中南财大的录取通知书举到孔亚眼前时,即将面对的分离让两人突然相对无语,他们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了。
  当孔亚满怀报国济世的梦想立志从政时,被他那满脑瓜幻想迷住了的成天骄就在那个暑假,在那个制造伟人的地方,将自己处女的梦无私地奉献给了一个未来中国即将诞生的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然而残酷的政治不需要幻想家。当孔亚的梦想破灭时,成天骄从他破灭的幻想背后看见了他建立这美丽的空中楼阁弱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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