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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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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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吃饭吧。”林知望沉着脸道。

    徐湛瞅着对方的脸色,一句“还不饿”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第49章 佳人入梦来() 
接连四五天,徐湛的日子苦不堪言,清晨有袭月喊醒,穿衣梳头一通忙乱,必要在规定时间到偏厅去,和林知望一起用饭,林知恒并不在,这个时候多是上朝去了。

    饭后休息片刻,他就得跟着林知望去书房,开始一天的课业。

    林知望有意规范他的作息时间,功课也安排的满:上午讲经,下午讲文章,晚上留有窗课,至于没抄完的论语注疏,自己找时间去吧。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状元讲起书来的确不同凡响。

    他在外公去世以前,就已读完了全部的蒙学课程;守制期间,又跟着舅舅背诵四书,熟读五经以及其他的考试书籍,基本能够做到通达熟练,解其精义;跟着郭淼,他倒没有再读四书五经,反而另读了许多经史子集,也背诵过足够数量的程文,自问这些家底儿,考秀才顺顺利利,没有遇到任何挫折。

    但是这点三脚猫的本事,比起这些两榜进士出身的前辈们,简直不值一提,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神童虽不至于遍地涌现,却也世代辈出,他是神童,林知望也是,郭淼也是,相传冯阁老那贪欢好色的宝贝儿子也是,有什么好拉风的?

    因此林知望提出重新为他讲解四书五经时,他还是很感激的,林知望治学之严厉,他是毫不放在心上的,没有老师能在他读书上挑出毛病,哪怕是府学里那些严厉迂腐的老学官。

    建立四书体系的朱熹先生规定:“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定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

    由此林知望先从大学讲起,徐湛起初有些浮躁,四书之中先读大学,全文两千余字,算是四书的框架提纲,既是提纲,是经学的入门,又已反复捶读多年,何须拿出来再讲。但从林知望口中讲来,淡淡几语,仿若先贤活了一般,其中洞察世事,启人心智之语层见叠出,常使人觉得茅塞顿开。

    一来二去,徐湛也心服口服了,乡试会试不同于童生试,除了过人记忆力和些许聪明才智,还非得下足功夫潜心钻研不可。

    林知望见他浮躁之色尽退,换上几分恭谨虔诚,不禁笑了笑,仿佛在说: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转眼,驳回林知望乞致仕的折子下来了,林知望正讲到论语,给徐湛出一篇题为百姓足,孰与不足的习文。

    徐湛想了想,便下笔了。

    破题: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承题: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林知望一旁看着,不禁心里诧异,都说文如其人,徐湛看似圆滑睿智,文章却古拙沉厚暮气十足,若非亲眼所见,怕不会相信这是个十五岁少年所做;又想林旭宸在世时,分明是个温和沉稳的少年,文章却清奇险峻,常让人看得冷汗连连。都说文如其人,古人岂欺我哉?

    傍晚,萧条了好几天的府里突然热闹起来。

    林旭白兄妹被接回家,女眷们可以留在郊外庄子里避暑,林旭白的功课却是一天都不能多耽搁。这么大个宅子,两兄妹的嬉笑声直从二门传入垂花门,竟扰的徐湛这样专注的人也分了神。

    林知望听得不禁皱了皱眉,起身缓步走出去,这两个孩子在郊外放纵的,半点规矩都没有了。

    林旭白本是欢腾着的,他并不知道父亲在家,乍一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林知望,若触电般垂首站在原地,噤声不语。襄儿恰好穿一身红色的衣裙,像一团火一样张开双手窜到父亲怀里,用力挂在林知望的腰上,像攀上庄子里的石榴树,可怜的石榴又青又涩,被她摘秃了半棵树她的确是玩疯了,一阵晚风刮过,林旭白后背生凉。

    林知望低头,望着粉雕粉玉砌的女儿的小脸,不忍责怪,只是问她:“你不在庄园陪伴母亲祖母,怎么回来了?”

    “爹爹”襄儿苦着脸撒娇蹭腻:“我想爹爹了,想得头疼!”

    什么想爹爹了,定是在庄园有母亲祖母约束,不许你上天入地了!林知望无奈,却没有推开怀里的女儿,只冷眼扫过离自己几步远的儿子。

    林旭白心里一颤,赶紧跪下行礼:“父亲万安!”

    林知望板着脸说了他一句,世家子弟当如何如何便叫他起来回房了。谁知林旭白刚刚起身,就张着嘴愣在了原地,神色比见到父亲时还显得惊恐。

    襄儿很奇怪,也顺着林旭白的目光看过去,夸张的张大嘴巴,用她脆生生的嗓音脱口就喊:“大哥哥!”

    林知望一回头,见是徐湛跟了出来,从廊下缓缓走来,一步一步,与宸儿的形态神似,难怪两个孩子会无比惊奇。

    “叫三哥。”林知望阴沉着脸,又陷入思念长子的哀伤中。

    林旭白恼恨襄儿不懂事,伸手拽了她一下,怕父亲伤心,母亲禁止他们提到去世的大哥,这丫头竟敢当着父亲乱喊乱叫。

    林旭白很诧异,哪里来的三哥,跟大哥这般相像;襄儿也很想说,三哥不是小哥哥林旭白吗?但他们都不敢多问,只敢老老实实的齐声喊三哥。

    徐湛吝啬的笑了笑,林知望觉得他很冷淡,甚至笑里带有几分嘲弄,但他没有说什么,孩子们之间的事,他向来很少插手。何况这对小兄妹都是直性子,虽然顽劣,却也招人喜欢,宸儿就很喜欢他们,旭白的课业一向由旭宸管照,旭白爱玩,不爱读书,旭宸也耐着性子慢慢教,林知望怪罪下来,也都是林旭宸一力承担。

    他相信,徐湛也会慢慢喜欢他们的,包括堂兄,包括尚在襁褓的幼弟。

    事实证明林知望确实想多了。徐湛并没有多注意这一对弟妹,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他的心大的很,心思也多得很,岂会为这些小儿女浪费内存。

    入夜,徐湛又偷偷和郭莘喝酒,他躲在郭莘房里,没有人来打扰他们。郭莘知道他闷坏了,给他讲了许多京城里的所见所闻。

    不知怎么说到冯阁老的独子,那真是个风云人物,因此郭莘说的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说起冯应息,可真是个鬼才,他做官并非通过科举仕途,全靠冯阁老的庇荫入朝,但并不能说明他没有学问,相反,他狡黠智慧,博闻强记,熟习典章制度,畅晓经济时务,且精力旺盛到令人发指,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他公事繁忙,却忘不了饮酒御女,他的后院,比皇帝的后宫还要充盈。

    “他们家原配夫人早早的去世了,然后,许阁老将自己的长孙女嫁过去做填房。”郭莘说道兴头上,说起人家的家宅秘事,醉醺醺的眯缝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许多:“这许氏过门以后,三天两头的闹轻生,昨天,又投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反反复复无数次了,听说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这娘家上下,竟也没个吭气的。”

    徐湛苦笑着摇头,什么娘家,许阁老决定将孙女往火坑里推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娘家了。

    徐湛瞄一眼窗外的正院方向:“那件事呢?”

    郭莘一愣,闪烁其词的支吾起来。

    徐湛薄怒,专去八卦别人家的八卦,正经事没打听一点?

    “我尽力了,外面的人不知内情,我只能在府里打听,花了我五片金叶子!”郭莘委屈极了,花了钱费了力,什么也没套出来,没面子不要紧,出力不讨好才最让人窝火。

    徐湛听了他的话,嗤嗤笑起来,一则嘲笑他没用,二则实在佩服林知望驭下有方。连下人都嘴紧得很,还要从哪里下手?

    夜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徐湛从郭莘房里出来,就着昏暗的月光晃晃悠悠的穿过院子摸回自己的卧房,推开门便一头倒在外间的床上。

    床很有弹性,被子很软,只是有些凹凸不平,睡得很不舒服,但是枕头上冰冰凉凉的,被褥也很香,不是花香不是木香,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淡香害的他连连做梦。

    他站在岸边,望向平静的湖面,忽而一声巨响,一道道火焰夜空,若牡丹一般怒放开来,火树银花,灿烂绚丽,片刻之后,烟花散去,在寂静的夜空中了无痕迹,远处驶来一座小船,船头伫立一女子,腰肢曼妙,白衣胜雪。

    “秦姑娘”徐湛喃喃道。

    小船缓缓向他驶来,靠在岸边。徐湛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嘭嘭跳动,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船上的女子,她越来越近,越来越美,她躬身弯腰,将船上的缆绳扔给了他,徐湛殷勤的拉过缆绳,在船栓上牢牢拴紧,然后,大着胆子向她伸出一只手,冰凉的小手拉住了他,借他的力登上岸。

    徐湛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因为他得寸进尺,想将女子揽入怀中。

    “秦姑娘!”他又唤了一声,然后真的那样做了。

    女子冰凉的小身子,像韫江的水一样冷,他心疼的勒紧了双臂,想用体温温暖她,谁知她一声嘤咛,听得徐湛酥了半边身子,继而一声惊呼,又一声惨叫,扑腾挣扎起来。

    徐湛感到身子下的床颤动不已,他醒了,然后像见鬼一样惊跳下床,不过床上没有鬼,只躺了个雪白娇俏小姑娘。

第50章 假亦真() 
小姑娘正是袭月,已惊慌的花容失色,坐起来就哭,徐湛也满脸惊恐,低头看看自己以及对方身上的衣裳,虽然不整齐,倒也还算完整,不禁先舒了口气。

    袭月看他那副样子,倒好像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一样,羞怒不已,哭的更惨了。

    头脑渐渐清醒过来的徐湛有心想开解她开解她,却并不敢靠近床边,她手里正紧紧攥着一根锋利的银簪子。

    袭月真是委屈的想死,昨晚轮到她值夜,侍候徐湛洗漱睡觉,谁知徐湛刚回来片刻便辗转出去,甚至很帅气的回头放了个电嘱咐她不要声张。

    袭月看的直犯花痴,羞怯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也真听了他的话,一个人坐在外间值夜的小床上等他,等啊等,等到子时还不见回来,袭月哈欠连连,和衣歪倒在床上想要眯一会,谁知就那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徐湛闯进来惊醒了她,然后,朦胧中就看见徐湛整个人向她扑过来,像一个沉重的麻袋一样砸在她的身上,五脏六腑翻腾的快要吐出来。

    袭月痛的闷哼一声,一口气好歹别了上来,闻到徐湛身上有酒气,袭月一惊,抬起唯一能动的头和一根胳膊,将发髻上的银钗拔下来攥在手里。不过,徐湛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恐怖,他只是蹭啊蹭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就不动了,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

    袭月松了口气,僵直的脖子再也挺不住,一头倒在瓷枕头上,还没感觉到疼,就磕晕了过去。

    徐湛的连声梦话将她惊醒,袭月浑身酸痛的醒来,先以为是一场噩梦,捂着脑袋呻吟了一声,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不偏不倚当真的压在徐湛身子底下昏睡了一夜,继而才惊呼一声,用力挣扎起来。

    对于趴在人家女孩子身上睡了一夜的行为,徐湛惭愧的要死,觉得怎么道歉都显得无力,正手足无措,门外有人轻轻敲门,是巡回的护院,想必是听到屋里一连声的惊叫和袭月的哭声,担心的询问何事。

    “嘘”徐湛眼疾手快的伸手捂住袭月的嘴,冲外面道:“不妨事,打翻了笔洗。”

    护院也不知哪里来的热心,当即要喊人进来收拾。

    徐湛也不好制止,赶紧到里屋去,一巴掌打翻笔洗,半缸子水泼在他昨晚的功课上,湿了个透心凉。

    袭月惊叫一声,顾不上悲伤委屈,赶紧跑进去抢救,看了看桌上,已没有抢救的必要了,瞬间泪水决堤,呜呜的大声哭起来。

    天才蒙蒙亮,院里值守的婆子拿了东西进来清扫,就见袭月站在一边哭成了泪人儿,忍不住诧异道:“少爷的笔洗打了,你哭什么?”

    袭月哭的更厉害,哽咽支吾道:“我我弄湿了,少爷的功课”

    “都说不怪你了,”徐湛大度的笑笑:“什么功课,一篇习文而已。”

    袭月嘟起小嘴怒视他,却不敢多说一句话,这种事张扬出去,于他只是风流之名,于她却是死路一条。

    婆子走了,屋里也安静下来,袭月间或凄凄惨惨的啜泣一声,也不大声哭了,她已经快哭晕了,着实没了力气。

    太阳露出了一角,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小姑娘的脸上,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浓密的睫毛上沾了晶莹的泪珠,徐湛知道曹氏将这种娇俏的美人胚子塞到他房里的意义,不过即使要做通房丫头,也不是现在能碰的,何况这丫头端的有趣,竟攥着银簪子昏睡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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