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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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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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至此又静默下来。直到半个时辰后,柳先生指着东边官道尽头处一点火光,道:“看!”

    很快,点点火光迅速成了火龙,那是骑兵执的火把。

    三人都是心中一沉,钱昭向叶三道:“三爷,劳你速去见孙将军,告诉他情形有变,所有计划即刻停止!”

    叶三拧眉道:“还看不清来的什么人。”

    “山西地界大军出动,不是清廷就是姜瓖部,东边该是从宣府过来,定是鞑子无疑。”却是柳先生回道。他说完,掏出口哨轻吹了两声,便见一个黑影翻上屋脊,又跳到女墙垛口上,蹲在那处问道:“柳先生,出了什么事?”竟是刘大牛。

    柳先生道:“你去通知掌门,又有大队清兵来,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刘大牛应声就蹿了下去,片刻就消失在层叠的房舍之后。

    就在说话间,那队骑兵已近到能看出铠甲形制,叶三心中狂跳,也顾不得钱柳二人,直接跳到近处房顶上,几个鹘落就不见了人影。

    钱昭知道他是急着去报消息了,也不在意他撇下自己和柳先生,一矮身蹲到墙垛后面。

    柳先生也背靠墙坐在了地上,问道:“还不走?躲这儿要干什么?”

    钱昭回道:“我得看看是谁来了。”

    不多时,那队清兵便入了村,前队在叶家大宅正门处列了几排,一骑上前向守门的问:“英亲王是不是在府上?”

    几个门子见这阵势腿也软了,其中一个狂奔去将阿济格命值守大门的两个护军叫起来。那两个喝得半醉,摇摇晃晃地出来,见到门外这些人,忙打起精神用满语问道:“你们是哪一部的?”

    “正黄旗满洲固山额真奉命参见英亲王,你等赶紧去通传。”一个将领模样的人驭马越众而出,睨着那两个护军道。

    钱昭听到了想听的,跟柳先生比了个手势,弯腰矮身顺墙根从来时的路退走,小心翼翼偷偷溜回了秦殊华的院子,静待事态变化。

    他二人在屋中也不点灯,柳先生站在窗边,一面瞧外头一面问:“钱姑娘可瞧清楚来的什么人么?”

    钱昭道:“人我是不认得,名号倒听过。是满洲正黄旗的何洛会,年初才驻防宣府,多尔衮的走狗。”

    柳先生对清廷摄政王的名字并不陌生,皱眉问:“这人来做什么?”

    钱昭摇头道:“不知。不过听说此人十分精明,跟阿济格大相径庭。拣便宜已经不可能,此地不宜久留。”

    柳先生点了点头,道:“等殊华回来,便商量如何脱身。”

    静默了一会儿,钱昭忽然问:“先生应是有功名在身吧?”

    柳先生微笑着回道:“钱姑娘抬举了。鄙人表字敬亭,崇祯年倒是混了个举人功名,不值一提。”

    钱昭接着问道:“敬亭先生有举人出身,做个乡绅富翁不难,为何想走这条路?”

    柳静亭回道:“不想蝇营狗苟过活罢了。我就是这大同府人,前明时清军入关劫掠,虏获数万丁口妇女。那日我在城内,看着几十名鞑子兵押送这些人北返,城头上站满了他们的家属,却都只敢放声大哭,没有一个敢提议出城拼上一拼,深怕因此引了清兵来攻城。不怕姑娘见笑,我也是那麻木不仁旁观者之一,现在想起来尚觉羞耻难当,若一辈子就那么过,跟猪狗有何区别?”

    钱昭起身,深深一福,道:“先生是真勇者。”

    “钱姑娘今日所说,柳某深以为然。异族凶残,那并不算什么,怕的却是我们自己浑浑噩噩。”柳静亭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殊华向来心地慈善,这回恐怕对你有些误会,若有机会,与她谈一谈,将话说开就好了。”

    以钱昭明敏怎会不知,便应道:“谢先生指点。”

    “嘭”阿济格刀未出鞘,一记劈在桌上,恶狠狠地道:“定是这姓叶的一家干的好事!”刚才那□□就钉在他耳旁,犹记得“笃”一声之后还有嗡嗡回响,惊出一身冷汗。他指着站在下首的何洛会道:“你来得正好,把叶家的都拖出去砍了。”

    何洛会心道,就您干的那事儿,叶家想要你命也不奇怪,面上却陪笑道:“王爷息怒,我已派人将大宅围了,那刺客跑不了。只不过依我看,这叶家未必有那胆子。我大清在关外时,就常和这些山西商人打交道,不过爱钱罢了。摄政王待他们向来优渥,量其也不敢有不臣之心。”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阿济格瞪眼看着他道。

    何洛会回道:“肃亲王近日从四川呈来战报,说战事颇顺,追击西逆孙可望部大小胜了十几仗,斩首两千。但前线密报却说西贼近来望风而逃,少有接战,这事瞧着有些蹊跷,前几日有探子回报有西贼入了山西境……”

    阿济格捋着唇上的胡须,道:“张献忠都成刀下鬼了还想兴风作浪。”

    “另外,那姜瓖姜瑄兄弟……他们姜家世代盘踞晋北,树大根深,眼下动他们不得,摄政王有意安抚,王爷不妨多勉慰拉拢。叶家既跟姜瓖有亲,还是要给些脸面。”何洛会道。

    “还用你说!”阿济格想起出京之前多尔衮曾对他有过类似嘱咐,心里打了个突,又道,“那女子大不了本王纳她为妾。”

    何洛会十分无奈,也知跟这人多说无益,便道:“我去瞧瞧外头可有眉目,不扰王爷安歇。”说完便带着人出了阿济格的院子。

    钱昭和柳先生在房内等了大半个时辰,因内外动静全无,更觉心惊肉跳,柳先生再也坐不住,便决定出去接应打探。

    钱昭独自一人,毫无睡意,便蹲在院中枣树下,借着月光看秦殊华的狗儿啃骨头。突然从墙头跳下两个黑影,钱昭骇得跌坐在井台边,小狗冲着那黑影狂叫,其中一人飞窜而来,将小狗拎了过去,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那狗便只哼哼,不再叫了。

    钱昭辨认出是叶三和孙可望,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土,问道:“如何了?”

    “清军将大宅围了,我现在出不去。”孙可望道。

    钱昭急了,问道:“不是让三爷跟你们说了不能行事吗?”

    孙可望叹了口气道:“人算不如天算。我们人手都撤了,根本没行事,却有旁人拿弩机射那鞑子亲王。”

    钱昭挑眉问:“谁干的?成功了么?

    叶三无奈答道:“我侄儿。那鞑子命大,差一寸就能要命。”

    孙可望向屋里张望,问:“秦姑娘没回来么?”

    钱昭道:“没有。你怎么还在内宅?清兵说不定即刻就来。”他未薙发,到时候藏也无处藏。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纷沓的脚步,接着便是撞门的声音。

    黑暗中瞧不清孙可望脸色,想必不会好。他转身便要往屋中藏,叶三抓住他,指了指水井,他心领神会,便往井中一钻,攀爬而下。

    钱昭瞧了叶三一眼,跑进房栓上了门。

    叶三咬了咬发颤的牙床,也不等他们撞开门,高声喊着“谁啊?”就自行将门打开了。

    进来的清兵人手一个火把,院中瞬间亮如白昼。

    何洛会跨进门槛,微笑着问道:“原来是叶三公子,黑灯瞎火的在做什么?”刚才那一声戛然而止的狗吠甚是可疑,便亲带人来瞧瞧。

    叶三搜肠刮肚,回道:“没、没什么。一位亲眷住在这儿,我来看她。”

    不待何洛会下令,十几名清兵便将几间屋搜了个遍,钱昭躲的正房虽栓了门,也不过两下就被撞开。

    钱昭被拽出房来,那清兵见是娇弱少女,也不曾使力,被她一挣竟挣脱了,躲到叶三身后。

    何洛会瞧见钱昭微微一愣,眯眼问道:“三公子,这位是?”心道,叶三艳福不浅,只是这女子甚是眼熟,似乎有些像豫亲王那位汉人福晋。但他也只是两年前摄政王府宴上远远见过一回,并不十分肯定。不过,就算认错了也不打紧,这等美人从来能得王上欢心。

    叶三护着钱昭,回道:“是我表妹。”

    何洛会心领神会,露出暧昧的神色,笑道:“哈哈,是我扰了二位清静,罪过。”说完便领着人扬长而去。今日阿济格那般行事,倒也不好强行索要,不如稍缓一两日。他一心讨好多尔衮,自然不肯放过钱昭,临去时又望了她一眼。

    等清兵全退走,过了一刻钟,孙可望才从井中出来,奇的是身上并未沾水,他吁出一口气道:“幸好有这口井。”原来井下近水处有一处凹洞,专为藏身避难之用。

    叶三跃上房顶瞧了瞧,见附近并无清兵,才领着孙可望离去。

第三十八章() 
钱昭抱膝蜷缩在黑暗中,盯着床头纱帐上那一道银白的月光。

    “钱姑娘,你在么?”窗外有人轻呼。

    钱昭跳下床,冲去外间开了门,见裘树民还在窗口张望,道:“我还以为没人管我了呢。”

    裘树民笑道:“哪能啊!你去收拾东西,掌门吩咐我来接你,今晚咱们就走。”

    钱昭应了,去里屋拿了自己的包袱,跟着他出了院子。院外还有个小厮模样的等着他们,带着两人在狭巷和黑沉沉的院落中穿行,不知转了几个弯过了多少道门,最后进了一间厨房。小厮撬起灶后的地砖,露出一个大坑,对他们道:“就这儿了。”

    裘树民有些犹豫:“刚才不是从这里出来的啊。”

    小厮回道:“都是同一条道。”

    裘树民咬牙下了洞去,钱昭跟随其后,那小厮说:“我就送到这,你们往前走走就成,其他人在前面等着。”说着在身后把洞口给封上了。

    裘树民端着小厮给的灯走在前面,钱昭单手抚过地道的墙面,发现土似乎夯实过,走一段便能见到支撑顶部的木架。大约也就走了两百步,就发现了灯光,对方更早瞧见他们,远远就问:“老裘吗?”

    裘树民答应着加快了步子。

    前边两条甬道交叉处有一间石室,坐了慈门的十来号人。除了傅百山,钱昭还见着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啊,你!”那个少年先一步惊诧地跳起来。

    钱昭心道,怪不得那两个刺客去豫王府熟门熟路,原来有人打了前站。她向那中年乐师问道:“你姓林吧,叫什么我一时想不起。”

    那乐师笑回道:“福……夫人好记性,在下林瑜,之前并未通报过全名。”

    秦殊华扫了他们一眼,轻轻击掌,道:“人齐了,出发。”

    叶家大宅的地道一直通到两里之外,众人又步行了一段,到了村外才有车马接应。

    出了叶宅钱昭很是松了口气,想起何洛会临去时意味深长的一瞥,她心里就直打鼓,不知是哪里露了马甲,自己先前应该从未见过他。

    钱昭以为众人会一路往西南行,哪知秦殊华未到天明就脱了队,嘱咐秦殊烨带队回宁武,她自己则领了两个门人往北而去。

    额尔德克到太原打了个转,一无所获,刚回大同,听说齐步琛和伊尔德约了喝酒,便也赶去凑趣。

    “你俩倒是逍遥!”他一身风尘仆仆,脏衣服也未换下就直闯伊尔德的营房。

    齐步琛道:“你还是先洗把脸再说话,要不待会儿灰都掉酒碗里了。”

    额尔德克从善如流,自有亲兵捧了脸盆巾栉服侍。清洁一番后,他坐下一拍伊尔德的肩膀,道:“你小子怎么有闲在城里蹲着,不用伺候英亲王鞍前马后么?”

    伊尔德听这幸灾乐祸的腔调更是烦心,搡开他的胳膊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刚从口外赶了马回来,英亲王随姜总兵出外散心去了。”

    齐步琛笑道:“你别打岔,这小子犯相思病了,我正听他说呢。”

    额尔德克好奇地问:“你看上谁了?”

    伊尔德灌了口酒,反问道:“你们认识吴三桂手下的沈朝华吗?”

    额尔德克想了想回道:“见过两次,长得不起眼,四十出头模样。你是看上他女儿还是妹子?”

    “四十了!”伊尔德差点跳起来,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免又有些意动。

    额尔德克见他惊诧模样,试探着问:“你……不是盯上人家老婆了吧?”

    伊尔德转着手里酒盅,并不答他。

    额尔德克拍着桌子道:“你说句准话,要是真惦记,兄弟们帮你筹划。”

    伊尔德想起辞别时宋椿脉脉眼波,心头激荡,道:“若能成事,要什么谢礼随你说!”

    额尔德克大笑道:“好!我最讨厌磨磨唧唧,既然都中意了,就只在心底想想叫什么事儿!”

    伊尔德道:“沈某现任延绥总兵,你有什么好辙没有?”

    “吴三桂这厮,成天给手下人要世职,主子每回看他的请功折都心烦。”额尔德克剥了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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