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周一大早上柳肆臣还是跟爷爷说了一声，磨着顾遥一起去了县城，和柳长兴一起上了路。
自从跟爷爷坦白之后，柳肆臣在家做事就胆大多了，至少鸡蛋每天都能光明正大的吃上了。
柳肆臣在路上悄悄塞给了顾遥两张大团圆，顾遥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币直皱眉，他能觉察出柳肆臣有些秘密，但是他一直没有说，两人心照不宣，一个不问，一个也不解释，好像啥都没发生一样。
这也算另一种互相信任的方式了，顾遥不愿意过分探究，柳肆臣愿意说他当然愿意听，柳肆臣不愿意，他就当没看到。
只是他退一步，柳肆臣就真的没脸没皮的凑上来一步了，完全拿他不设防，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像在说，“快问我，快问我。”
“我不能拿。”顾遥把钱塞回去。
“为啥？你身上没钱怎么生活？”柳肆臣嘟起了嘴。
“我自己有办法，钱你自己拿好。”顾遥按住他的手，不准他乱动。
“这算我投资你的，等你考上大学了，再挣钱还给我，你拿着。”柳肆臣不甘心，“再说了，天气马上冷了，你总得做衣服买衣服吧？”
顾遥清朗俊秀的脸庞微微现出一丝无奈，他的确囊中羞涩，他父亲不管他死活，唯一一个舅舅远在京都，顾不上他。若不是柳家爷孙收留他，他估计现在还躲在赵春花家的柴房里，没有粮票，恐怕在学校也要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他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前十二年虽然经历起伏，但是从没为吃饭愁过，经历这一切才知道柳肆臣这份善意的可贵，因此他更不想利用小孩的善意随意索取。
“拿着吧顾遥，在学校肯定要用钱的，等你以后赚钱了还给小四儿。”柳长兴也在一边帮腔。
顾遥揉了揉小孩的发顶，“行，我拿着这钱，以后加倍还你。”
柳肆臣裂开嘴龇牙笑，“嗯！”
柳肆臣这次来县城是跟柳爷爷过了明路的，还带上了柳爷爷这段时间采的药材。学校考虑到家园的孩子路程时间，周一上午都是九点半才上课，他们到县城八点还没到，柳长兴背着东西先回宿舍了，顾遥则带着他直接去了宋家药材店。
那店主一见柳肆臣眼睛都亮了，从柜台后面连跑带跳地跑上来迎接他，生怕他跑了一般。
“哎哟，小少爷来了，我还怕你不来了，陈家少爷可是来问过好几趟了。”宋老头笑呵呵地给他们搬了凳子过来。
“找我干啥”柳肆臣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人参有问题吧？
“这不是上次的货效果特别好嘛？他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宋老头笑嘻嘻地说。
“哦。”柳肆臣心里松了口气，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这是我爷爷让我送过来的，你看看。”
宋老头连忙喜滋滋地接了过去，倒出来看了几眼却有些失望，这些都是很普通的药材，不值钱，只是有些品相看起来确实好些。
宋老头拨弄了几下，眯了眯眼说，“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药材的处理手法这么熟悉呢？你爷爷是不是柳家村的？”
柳肆臣楞了一下，随后立马嘻嘻笑着说：“宋爷爷你可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宋老头还没等回应他，就突然对着店门口迎了上去。柳肆臣跟着看过去，来人正是上次买他人参的陈家的那个年轻人。
宋老头在门口跟年轻人说了两句，年轻人就把目光投到了柳肆臣身上，连同坐在柳肆臣身边的顾遥也被他打量了一番。
“你好，我叫陈志豪。”男人迈着大长腿走进来，竟然直接冲着顾遥介绍了自己，“这位小朋友是？”
柳肆臣看到他看向自己，立马挺着小胸膛站起来，张口道，“我”
“他是我弟弟。”顾遥打断了他，“我叫顾遥，我弟弟叫柳肆臣。”
陈志豪点了点头，重新把目光放到顾遥身上，“上次你弟弟卖的人参非常好，我爷爷用了后精神都好多了，所以想请问一下，你家的人参是从哪里拿的货”
顾遥闻言皱起了眉头，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人参，不知道柳肆臣从哪里捣鼓出来的，蔚城县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环境都不适合人参，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在山上挖到的。
陈志豪见他皱眉沉默，误会他是不想透露货源，被抢了生意。连忙开口，“你放心，我会给你们中介费，价格好商量。”
顾遥正犹豫间，手上牵着柳肆臣的小手就紧紧一捏，顾遥看了他一眼，才开口道，“人参确实是偶然间获得的，并没有固定的货源，您要是还有需求，以后我们有了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顾遥态度不卑不亢，淡定从容，陈志豪闻言虽然失望，却很欣赏这个小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刷刷两下写下一行字递给他，“这是我的单位地址，你们要是有品质上好的药材，不拘品种，都可以来找我。”
顾遥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才对他点头，“你放心。”
柳肆臣闻言眼睛一亮，出声问他“不是人参你也要？”
陈志豪点头，“我姥爷是县医院的医师，你们有好药材我会帮他收着。”
柳肆臣立马扭了两下两步跑过去，从刚才给宋老头的药材翻了一下，翻出一个有他两个巴掌大小布包，棕褐色的，一时不仔细看真分辨不出来那堆药材里还有个小布包。
柳肆臣把布包打开，倒出里面几十根似虫子又似草的东西。
“这是”宋老头眼睛一亮，不可思议的凑上来，犹豫道，“冬虫草？！”
见柳肆臣点头，连陈志豪都忍不住激动了一下，也凑上去查看。
柳肆臣一直以为药园里是没有动物的，但是在他种草药挖到蚯蚓的时候就知道他想错了，药园里的动物有，但是品种数量都极少，很可能是柳家祖宗自己带进来的。
他找到一片松软坡地时翻到了冬虫草，小心翼翼翻出了百十来株就停了手，冬虫草几乎都是野生的，药园里能有一片它们的领地非常不容易，也不知道当年柳家祖宗一个人精心布置了多久才让冬虫草真的在药园繁殖。
“我全要了，你还有吗？”陈志豪非常豪气，在这个年代，这种珍惜药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柳肆臣抿嘴，“就这么多，没有了，我本来想等会给宋爷爷的，你要是要就给你。”柳肆臣留了一部分给爷爷，只拿了六十根出来。
一共六十根冬虫草，陈志豪给了他们二十块钱，看得宋老头心里直痒痒，要是早知道柳肆臣真能做主出手这么多的珍贵药材，他也不会把陈志豪拉进来做挡箭牌，这下生意被抢了也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往自己肚子里吞。
冬虫草虽然可遇不可求，但是这个年代它的药效和保健价值还没有被普及，藏区那边更是便宜，因此市场价格也不贵，陈志豪给的算是高价了。
陈志豪没有多留，就骑上一辆二八杠走了，柳肆臣收了宋老头的药材钱也跟着顾遥离开了。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打破这一丝丝的尴尬。柳肆臣嘟着嘴，心里是唉声叹气，药园这个秘密爷爷不跟他说她都知道有多惊世骇俗，面对顾遥，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他更是不可能对一个认识还不到三个月的少年和盘托出这样的秘密他实在不知如何说起。只能暂时装傻，幸亏顾遥也是个十分聪明识时务的，并不追根问底。
只是他身上已经有诸多破绽暴露在顾遥面前，他本可以做的更隐秘，更小心，在所有人面前都滴水不漏。可是面对着这个少年他就不自禁放下了心防，忍不住同他分享自己的成就和收获的喜悦，弄得他现在骑虎难下，十分憋屈。
“走吧，我送你去老张头那，让他送你回家。”顾遥不忍这小孩愁眉苦脸的为难，揉着他的发顶，给他台阶下。
柳肆臣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心下松了一口气，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意，“顾遥，你好好念书，等你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就能挣好多钱啦，就有肉吃啦。”
顾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叫哥，没大没小。”
“嘿嘿。”
第22章 臭粑粑（）
因为上次一个人偷逛集市被打劫的事，柳肆臣被顾遥强制立即回家，多付了一倍的车钱给老张头。
柳肆臣想偷偷买点种子、小鸡仔、小鸭仔、小鹅仔然后发家致富的计划落空，只能恹恹地回了家，心下只能暗暗想着以后还是让爷爷留意着买些回来算了。
国庆节柳肆臣爸妈没回来，倒是寄回来很多粮票布票。学校放了假，顾遥和柳肆臣过了几天休闲的日子。顾遥虽然上了初三，柳肆臣看他学业却一点也不紧张，回来也不见怎么写作业，只抱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看。
元旦的时候蔚城县这边就很冷了，现在冬天比四十年后的冬天要冷多了，长宁小学给每个教室里放了两个火盆，孩子们还是冻的满手冻疮。
柳肆臣连忙配了一副冻疮药膏给孩子和老师用，冻疮情况好点后，又遇到了下雪天。
冬天去上学对柳肆臣来说实在太艰难了，早上起不来，山路艰难，下了雪的话更是走路都费劲，教室里还四面透风的冷，简直让他苦不堪言。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背完了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和神农本草经。
包括李时珍那本世人皆知的本草纲目，他和爷爷在药园里摸索再对照书本，不仅草药知识大涨，药园的药田里也逐渐移植了上百种可入药的植物。
更让柳肆臣和柳爷爷惊喜的是，外面的气温虽然已经零下，但是药园里的气温依然温暖如春，也因为温度高，吃的好，他养的十几只小鸡已经长大了。这些小鸡里有八只母鸡，六只公鸡，昨天他就在两个稻草搭的鸡窝里捡到了三个鸡蛋。
对于几乎没有家禽的柳家村，蛋这种东西，只有去树上掏鸟窝才能长点味道，柳肆臣兴奋地抓着三个小鸡蛋，拿去给了爷爷。
柳爷爷给他煮了，柳肆臣硬是剥了一个给爷爷吃了才自己吃了一个，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水煮鸡蛋，柳肆臣却吃的非常满足，想到以后有源源不断的鸡蛋吃，顿时眼睛都笑眯了，柳肆臣把剩下的一个鸡蛋偷偷给了黑猴，看着又黑由瘦的小孩捧着小小的水煮蛋吃的香甜，柳肆臣心下也酸酸的。
黑猴妈妈奶水少，家里有点好吃的都紧着给他妈补身体催奶水，她妹妹从出生就吃的米汤多奶水少，个把星期能吃上一次蛋羹。黑猴更是这几个月来啥好的都没吃上，不过这孩子一点怨言也没有，要不是柳肆臣逼着他一定在他面前吃了鸡蛋，这小子指不定还要把鸡蛋留给他妈。
一月下旬，长宁小学终于迎来了期末考试，之后将是长达一个月的寒假时间。柳肆臣考完试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每天要么窝在被窝里，要么窝在厨房火灶边，要么干脆和爷爷打声招呼躲进药园，就是因为冬天实在太冷了。没有羽绒服，只能一件又一件的加衣服，每天裹成了一个熊，出去玩走几步就能摔个跤。
一周后，顾遥也放了假，见不得柳肆臣这么怕冷宅着，每天都要提着他出去跑几圈打一套拳才行。
柳肆臣放假一周后要回校拿成绩单，他不愿意去，委托了黑猴帮他拿。黑猴拿着他考了两个一百的成绩单简直比自己考了两个一百还要骄傲，嚷嚷的整个柳家村都知道了。
顾遥三天后也回校拿了一下成绩单，以九门课886的高分获得了年级第一，还拿到了一块钱的奖学金。
两个孩子都取得了好成绩，柳爷爷非常高兴，特地去陈建国家换了一只野鸡回来给两个孩子炖汤喝。
柳肆臣有了大把的时间研究医学药理，每天跟着爷爷辨药修改药方，探讨病例，虽然枯燥，但是他一点也不抱怨，看得柳爷爷十分欣慰。
年二十三，大晴天，刘爷爷带着两个孩子把家里清扫了一遍，柳长兴妈妈一大早就带着针线过来，给他们拆了被子和棉袄泡洗，干了后又抓紧时间给他们缝好，一直忙到晚上七八点才结束。
年二十六，柳爷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趟县城办年货，柳肆臣趁乱借着上厕所的时间买了几尾鲫鱼，放进了柳爷爷早就挖好的一个小水池里，还买了一对活着的野兔。
今年的县城要比往年热闹，改*革的春*风已经吹过来，越来越多的人敢出来摆个摊子赚点小钱，乡下人下水打了渔上山捉了猎物，吃不完的红薯萝卜，从各个渠道偷偷买来的腊肉，鲜肉，人们的生活正在一天好过一天，一年好过一年。
顾遥从邮局收到了一个大包裹，是他那个舅舅寄过来的，一大包冬衣腊肉，还有几本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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