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了头，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长得不好看，圆脸，皮肤不白，还瘸了一条腿，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用布包着，斜插着一根筷子样的廉价木簪。
可她却有一双非常灵动的眼睛，活泼含笑。
生活的艰辛，在她的身上、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可她还能露出那样充满希望的眼神。
“一个银币。”人贩子答道。
“你诈骗呐！他又黑又瘦，都快死了，你还卖那么贵？给你十个铜币，不能再多了！”她双手叉腰，瞪圆了眼睛，很有精神地砍价。
“哪有卖十个铜币的，我这所有的奴隶，最低也卖一个银币啊！”人贩子不服。
她怒
“我买他回去，他又不能干活，还得先用粮食喂胖。我比较吃亏好吗？十个铜币，要就要，不要拉倒！”
他在那一刻，忽然有些羞愧。
嗯……浪费粮食。
低下头，看着自己瘦得只剩下皮抱骨头的胳膊，蜡黄蜡黄，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行行行，怕了你了。十个铜币就十个铜币吧。”
人贩子被她吵吵怕了，做了让步。
她付了十个铜币。
把他牵回了家。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赦。”
“赦？就一个字？”
“嗯。”
“我叫凤凌音，是这十里八村，第一黑寡妇。”
“……”怎么听她的语气，很骄傲的样子。
他没念过书，但也知道黑寡妇三个字，不是啥好词儿。
“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师父？”
“怎么？有意见？把你扔到河里喂鱼！”
“……没。”
“来，叫声师父听听。”
他却不觉得她可怕，也不觉得她凶，只觉得她的眼睛，真的很温暖。
第331章 第一次动心（）
“师父——”
六岁的他，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她笑了，伸出手，也不嫌他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乖，师父给你做饭吃。”
那天，赦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顿饱饭。
很香的糙米饭，还有一盘青菜豆腐。
最简单的饭菜。
在此后的千百年，他一直试图寻找相同的味道，可不管是怎样的山珍海味，都不及当初万分之一。
“黑寡妇，听说你买了个儿子，啧啧。长得真是丑，脸上还有奴隶烙印。”隔壁的长舌妇，刘翠花，嘲笑他。
第二天，刘翠花上山采果子，就遇到了熊瞎子，被抓花了半张脸。
“黑寡妇，你生不出儿子，还克死了丈夫，这是买了个奴隶，当儿子养吗？那也挑个身子骨壮实点儿的，这小子瘦的，跟要断气似的。”同村的王婆子，哔哔了几句。
第二天，王婆子在院子里绣花，爬进来一条蛇，咬得她中了毒，差点去了半条命。
从那开始，再也没人敢说赦的坏话。
唯恐遭到了相同的厄运。
可赦却看到了，师父在山上，跟一只熊瞎子愉快的聊天，还伸出手，末了熊瞎子的脑袋，熊瞎子乖得像一只猫咪，至于那条毒蛇，则咬死了一只野鸡，悄悄地送到了家里后院。
“师父，你是神仙吗？”年幼无知的他，这么问。
“哎——”凤凌音叹了口气，看向苍蓝色无尽的天空，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向往，“我若是神仙，那就好咯，啥时候才能飞升成功啊？糟心。”
他银色的瞳子里，尽是迷惘。
不过，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懂那么多。
只要她一直在，那就够了。
他开始长肉，开始长高，黝黑、蜡黄的肤色，逐渐变得白皙有光泽，五官也逐渐张开，像个正常的孩童。
她开始教他学武。
扔给他一本功法秘籍，让他自己去领会。
而她，从不会手把手的教他。村里的教头，都是手把手教皮孩子们的。
赦并不羡慕。
因为他发现，村里教头教的那些招式、拳法，跟她给他的功法秘籍一比，简直是粗劣不堪。
他开始长大，开始变强。
自八岁那年，家里所有的家务，都由他主动包揽了。他还会去山上打猎、采药，一部分留下来吃，另一部分拿去换钱，补贴家用。
每当她笑眯眯地磕着瓜子儿、啃着西瓜，夸奖他，十个铜币真是太值了，他的内心，就禁不住涌起一股浓浓的喜悦和满足感。
这种美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三岁那年。
家里的状况，越发好了，成了村里的第一富户，就有男人，开始打她的主意，想把她给娶了，还专门拖了媒婆来说亲。
他练完了功，回家。
看到满院子的彩礼，媒婆满脸谄媚的笑，把男人的八字，递给她，口绽莲花。
他的银瞳，在那一瞬间，莫名地蒙上了阴影。
第二天，媒婆得尸体，被人发现。
媒婆死的很惨，嘴巴被撕得稀烂，都是血糊糊。
这一回，不是师父做的。而是他自己。
第332章 七夜v赦（）
“六皇兄，到了，别睡了。”
耳畔，传来一阵软糯的少女呼唤。
身体，还被推了一下。
瑜天赦从梦中恢复了意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银色的目光扫向了车窗外，发现，出使的车队，已经到达了西玖国的皇城外不远处。
从月蚀国，到西玖国，一共行了数十日。
这段时间内，他总是昏昏欲睡，做一些小时候的梦，梦里，有她。
“哎。”
瑜梦一声叹息，颇为担忧地看着瑜天赦，道，“还以为六皇兄在月蚀宫休养了八年，身体已经大好了，想不到还是很虚弱。”
看了，让人心疼。
“无妨。”
瑜天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站起身来，眼神已然清明如月，“有些嗜睡而已。”
“嗯。”
瑜梦点了点头，想要去搀扶瑜天赦，“六皇兄，梦梦扶你下车吧，西玖国的迎接队伍，好像到了。”
瑜天赦银瞳一凌，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瑜梦的触碰。
他不喜。
跟师父之外的任何女子，有所接触。
就算是这具新驱壳的血亲妹妹，也不例外。
瑜梦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停留着。她的脸色白了白，表情有点难过。
为什么六皇兄不喜欢她啊？
其他皇兄，都很喜欢她这个小妹妹的。
下了马车。
西玖国和月蚀国，两边的皇子，来了个正式的碰面。
西玖国那边，负责迎接使臣的，毫无疑问，是祭天者，神七夜。
神七夜在见到月蚀国六皇子的瞬间，就皱了眉头。
银瞳！
竟然是极为罕见的银瞳！
十日之前，他才刚刚听音音提起过，她的那个徒弟，寻找了她二十世，有十世都找到了，就是个银色眼瞳的！
一时之间，神七夜心中警钟大作，眼角的煞气，凝结成了实质性的苍蓝色电弧，隐隐闪烁着。
浓烈的敌意，根本无法掩饰。
瑜天赦在看到神七夜的瞬间，银瞳之中，则划过失望之色。
错了。
不是师父。
师父的眼睛，是极为清澈、活泼的，灵动而充满阳光，才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煞气如此浓烈，深邃阴暗到可怕。
这一趟西玖国之行，恐怕要失望而返了。
他不怕师父转世，轮回成男人，轮回成丑女，甚至是轮回成已婚妇人，那都不重要。
一世的驱壳罢了。
他看到的，从来都是她纯洁、温暖的灵魂。
“敢问六皇子名讳。”神七夜面色阴鸷，苍瞳如万年寒冰，声音更是仿佛来自魔界的黑暗深渊。
“瑜天赦。”
这个问题，让他皱了眉头。
太不礼貌了，哪有两国皇子碰面，上来就问名字的？
可碍于两国颜面，不想一上来就撕破脸，他还是回答了。这是六皇子的原名，名中带一个“赦”字，可以说是巧合，更可以说是注定。
轰！
神七夜的脑袋里，有什么，炸裂了。俊美宛若魔神的面孔，沉冷到极致。
瑜天赦？
赦？
银瞳？
仅仅只是巧合吗？
眼睛的颜色是一个巧合，名字是第二个巧合，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第333章 西玖国没有什么凤凌音（）
瑜天赦感觉到了神七夜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敌意。
心中，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难道，是神七夜对月蚀国征伐多年，并不友好？进而迁怒到了他的身上？
“七皇子殿下。”
瑜梦有些看不下去了，撅着小嘴，不爽道，“我六皇兄，哪里的罪过你吗？”
连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都能感觉出来了，可见神七夜浑身释放出来的敌意，和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煞气，有多么明显！
“呵呵，梦公主误会了。”
同样前来接待的，还有玄丞相。
由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玄丞相不得不站出来调解，“我们西玖国的七殿下，跟贵国六皇子，素未蒙面，这是第一次见面，何来得罪之说。”
瑜梦被噎住了。
的确。
六皇兄从未参与过任何战争。
月蚀跟西玖打了那么多年，月蚀国上下，几乎所有的名将和皇子，都跟神七夜对战过了，唯独六皇兄，一直养病幽居。
“六皇子，梦公主，西玖已经为你们在皇城内，距离皇宫最近处，准备好了最好的驿馆。”玄丞相不愧是老练，和气一笑，道，“二位一路舟车劳顿，先行入驿馆休息两日，我西玖再摆宫宴正式迎接二位贵客。”
瑜天赦禁不住多看了玄丞相一眼。
心道，西玖武有神七夜，文有此人，难怪月蚀会一败涂地，领土丧失。
他追随了她那么久。
这是，第二十一世了。
每一次夺舍他人的驱壳，只要他想，成王、成皇，那都不在话下，不过是他愿不愿的问题罢了。
曾经最高的一世，为了她不被欺负，他曾经拼尽全力，拼杀到了中央帝国人皇的至高位，只可惜，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应他的心意，把他当孩子、当徒弟，入了下一次轮回。
这个月蚀小国。
他是看不上的。
如果找不到她的踪迹，他是不会浪费精力，在振兴这个弹丸小国上的。
“如此，那就有劳玄丞相了。”
瑜天赦仪态优雅，落落大方，声音更是如银月、流云一般让人觉得舒服。
他跟神七夜，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但是跟这个玄丞相，还是可以聊上几句的。
“有个人，想跟丞相打听一下。”
“哦？是何人？”玄丞相脸上的笑容，依然是无比和气的，“六皇子但说无妨，这西玖国皇城内，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本丞相都认识一二。”
瑜天赦银瞳微亮，问道：“不知丞相可否认识一女子，名唤凤凌音？”
玄丞相微惊，微厚的唇呈半张得状态：“凤什么？”
他没听错吧！
月蚀国的六皇子，竟然打听那个凤家的风凌音？
那女子，他是见过的，在丞相府。她曾经帮了夫人一次，养活了灵兽蜜獾。
而且，最重要的是——
玄丞相眼角的余光，扫向了神七夜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张黑得可怕的阎王脸。完了，七殿下生气了！
“西玖国没有什么凤凌音。”
“西玖没这个人。”
第334章 瑜天赦病倒（）
玄丞相开口的同时，神七夜沉冷如万年冰山的声音，也陡然响起。
玄丞相暗自擦了把冷汗。
幸好，幸好。
他足够机智，没说错话。
否则就要得罪七殿下了！
狩猎会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七殿下对准七王妃，是真的用情很深，关切备至。
“这样。”
瑜天赦比女人还要美得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失望，“她不在这里。”
玄丞相已经是冷汗涔涔了。
六皇子，你就闭嘴吧！
为了两国长久的和平！
你问谁不好，偏偏要问七殿下的未婚妻，这不是找死么？
神七夜苍蓝色的瞳，宛如暴风雨之前的深海，平静得可怕。他盯着瑜天赦近乎完美的侧脸。
赦。
就是他。
不会错了。
音音说过，赦每一世，都会夺舍容貌跟他本体非常相似的人，也就是说，他的头号情敌本体，很可能比这个六皇子瑜天赦还要美！
是的。美。
不是帅气，而是足以令女人都自惭形秽的倾城色。
若是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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