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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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刺-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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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其墨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

    上官止一抬手,屏退了房中侍女,等到书房中只剩他二人,才再度开口,“锦仪宫大火以后,你在府中想了那么多天,终于回来朝堂的时候,我以为你那时就想通了。”

    “我是想通了。”他立在原地,没有回头,语气却冷硬,却又隐含几分茫然,“但是我想通的事情,选妃一事,并不包括在内。”

    上官止默然半晌,只问,“那你想了些什么?”

    “身居高位者,自能定夺一切。”他慢慢转回身去,目光灼灼,定定注视着自己的师长,“能定夺一切者,就能改变一切——所以我想通了,原本不想要的那个位子,于今我想要了,并且,不惜一切,志在必得。”

    当朝太傅也在注视着他:这一刻苏其墨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那火沉默而灼热,似乎有穿透灵魂的力量。他也知道,这团火因何而来,又带着如何摧枯拉朽的力量,能让一切挡路者消于无形。

    那是他面前这个原本想与世无争的孩子,如今想要执掌一切的所有动力,是他的毕生心愿。

    上官止久久沉默,良久,却突然摇摇头,神色间流露出一丝苦笑,“阿墨,你如今既然想身居高位,又岂能不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这句话仿佛惊雷,震得一向硬朗执拗的人浑身微微一颤。

    “帝王之路,从来就是孤绝之路。”上官止叹息沉重,“想要坐上那个位子,就必须有所牺牲,大到你本身的意愿,小到你自己的婚姻,这其间种种,就算你现在争得一时,将来有一天,也必将无法遂愿,你难道还不懂吗?”

    苏其墨喉结涌动,仿佛有一口浊气从胸臆中升腾而起,直冲咽喉而来。他不得不费尽了全部的心力,才压抑住了这一刻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想骂这样冠冕堂皇却又无比荒谬的理由,想骂这阴森诡谲噬人心魄的权势,想骂那笼罩在他们这些人心头永不散去的黑暗阴霾然而他最想骂的,还是他自己。

    是的,他知道他做不到。

    他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不想去争什么至尊之位,不想去理这些权势纷争,更不想因为顾及这些事,而去接受一个被配给的女人。

    可是他又不得不接受。

    那一日敬怀王府内院池塘边,那个女子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刹那间劈开了他这十几年的混沌。那一刻他浑身冰凉,仿佛从头到脚被一股利光照透,那光凛冽而直接,照着他的内心,灼烤着他的灵魂。

    他那一日那样勃然大怒,不过是因为他知道,那女子说的是对的。

    是对的可是他却一直不愿意面对。怒的,不过是那个一直在逃避的自己。

    就像在这一刻,面对太傅这样的诘问,他仍然感觉内心怒气勃发,却不是气他人,而是气他自己。

    气自己明明早就在那一日就下定了决心,立誓不惜一切,然而事到临头时,却仍然说服不了自己,仍然满心抗拒。

    如果不接受这些的话,他哪里还有与人争的机会呢?

    漫长而又凝滞的沉默过后,苏其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一口气,右手握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大步跨回,重新坐回了原先那个座位。

    他一坐回来,上官止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话,只默默一抬手。霎时间,原本退到了门外一直候着的丫鬟们又重新回来了,还是和先前一样,每人手里两幅画,每幅画上一个妙龄女子。

    不同的是,这一次,敬怀王殿下终于肯抬头,好好看一眼这些画像了。

    苏其墨的眼里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沉默着,目光在这一幅幅画像上缓缓扫过,却根本看不到任何挑选美人的惊喜与激动。

    他目光逡巡,在这一排美人画像上来回过了三遍,最后定格在其中一幅上。每一幅画像他都只略略扫了一眼,唯独每一次经过这幅画时,都有稍微长一点的停留,等到他最后将目光定在这幅画上时,上官止便知他有所决定了,这才开口问道,“这个?”

    苏其墨没有点头,却问,“这是谁?”

    上官止一抬手,那个举着这幅画像的丫鬟便将画像转了过来,将写于画像后面那一行小小的字念给他们听,“回王爷的话,此乃昌绮叶家叶盛楠之侄,名唤叶灵清。”

    “叶灵清?”苏其墨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遍,随即一招手,丫鬟会意,立时便将那幅画送到他手上。

    他低头,再度将这幅画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的眼神,落定在画中女子的面容上。

    画中女子一袭浅青襦裙,五官清秀灵动,容颜娇俏,正俯身倚栏,去嗅池塘边一株开得繁茂的莲花。纤纤柔荑,素玉般玲珑冰洁,指间一朵粉嫩莲花,微微垂了眼帘,依稀能想见花香四溢,而其人如花。他久久看着,静默不言。

    上官止见他看得入神,慨叹总算有了女子入了这小子的眼,也带了一丝喜色,开口,“唔昌绮叶家是多年皇商,叶盛楠又一向忠义厚道,虽是侄女,但想必他推荐上来的人选也不会差,你若是看中了,不如就定下来?”

    “定下来?”苏其墨原本有些失神,听到这句话,将手中画像一卷,纳入手心,扬眉道,“太仓促了,老师也未免太操之过急,既然本王已经愿意选人,自然不会再反悔。”说到这里,又去问那个负责送画的丫鬟,“这个叶灵清,现在在何处?”

    “回王爷的话,这个叶小姐年方十六,这时候自然是待字闺中,等待良缘了。”

    苏其墨摩挲着手里的画轴若有所思,上官止正待再问的时候,就见他拿着画立身而起,一扬手道,“这幅画我拿走了,老师自可以回去禀告父皇,就说我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会好好考虑的。”

    “阿墨”他陡然间态度如此明朗,上官止倒有些始料未及,怔怔唤了一声,还来不及再说什么,那人已经走到了门槛处,听到他这一声唤,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身来嘱咐,“不过还要麻烦老师,暂时不要透露我看中的这个人选到底是谁,以免旁生事端,具体的事情,就等到选妃那天,再做定夺吧。”

    说完,冲上官止俯身行了一礼,拎着那副画轴,自行去了。

    “这小子”上官止奈他不何,苦笑着一摇头,“罢了罢了总算是选了一个,随他去吧。”想了想,还是去嘱咐先前提画的那个侍女,“派人快马传书去叶家,让叶灵清好生准备着,我们这个敬怀王殿下,一定会亲自去昌绮看一眼未来王妃的。”

第76章 相似() 
苏其墨回到王府时已经入夜。

    池梭早处理好了他吩咐的那些事,看时辰也知道自家王爷快回来了,刚吩咐厨房备好饭菜,就听到门房一声齐唤,“王爷!”

    还真是说到就到。

    池梭当即便迎了上去,“王爷您回来啦?饭菜给您备好了,是送到房间,还是就在餐厅吃?”

    苏其墨脚步一步不停,直接往后院书房去,“送到房间来。”

    等到池梭带了侍从将饭菜送进房间时,就看到自家王爷长身立在案前,正低头看着什么,神色认真,若有所思。

    池梭屏退了侍从,将饭菜搁到一边小桌上,没忍住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王爷您在看什么画?”

    “不会自己看?”苏其墨瞟了副官一眼,随即眼神又落在那幅画上,一手摸着下巴,眉心却微微蹙起。

    见他没有生气也没有阻拦自己凑过去看,池梭就大胆了,伏在桌边细细又看了几眼——

    那幅画摊在桌上,卷轴长长,画中女子方当妙龄,面容姣好,是个美人儿。

    然而池梭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半晌,一分狐疑一分不解道,“奇怪怎么觉得这么眼熟?”

    这一句话一出,苏其墨的目光骤然转到了他身上,却像是早就在等待他这句话,一拍他肩膀,“是吧?是不是觉得在哪儿见过?你觉得她像谁?”

    池梭吸着气,仔仔细细将画中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又仔仔细细研究了下她的五官,最后却还是挠了挠鬓角,摇头,“想不起来就觉得眼熟,但是认识的人里,也没有长这样的啊。”

    苏其墨又是一拍他肩膀,这次却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能揉揉眉心,返身去书架前,数到第三排专门存放画轴的那一列,点了一张画出来。

    池梭这回眼尖了,认出来他点出来的那一列正是最近新近查探出来的夜夙众人人像,虽然还没有采集到夜夙高层完全的人像,但是王爷已经亲身接触过的那两个,却早早就被画出来了。

    苏其墨将卷轴往桌案上那幅画旁边一摊。

    池梭立时惊叫了一声,“就是像她!”

    苏其墨嘴角一抹莫测笑意,没有回答属下的话,眼神落定在桌案上,并排摊着的两幅画上。

    右边一幅,倚栏嗅花香的大家闺秀,是叶家叶灵清。左边,旋身持剑身形翩转的江湖女子,是夜夙魅影。

    一个如温柔娴静的春花,一个如凌厉苍劲的冬竹,完全不同的气质,容貌其实也并不一样,细细看上去,也能分辨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然而乍看之下,脸部的五官骨骼,眉眼之间,却仍然有某种隐秘的相似。

    “是像啊”苏其墨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在左边那幅画上落定,看着画中女子凌厉慧黠的眉眼,露出了一丝微微笑意,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我看第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像了。”

    “王爷?”池梭看他那幅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奇问,“这画从哪儿来的?画中女子又是谁?”

    苏其墨回过神来,盯着那两幅画,眉目间却忽然有了某种开怀之意,坦然笑道,“自然本王选的人。”

    池梭没听明白,挠挠脑袋,“什么?”

    “叶灵清魅影”苏其墨唇角笑意渐渐放大,思忖半晌,将那两幅画一把卷起,吩咐道,“池梭,安排一下,明日启程,跟本王去昌绮!”

    “王爷!”这句话池梭听懂了,登时吓了一跳,“还有八天就是中秋节了,这个节骨眼上,您还跑出去干嘛呀?”

    “你不是说金爵卫查不到夜夙之主?”苏其墨眉眼郎朗,扬眉道,“既然查不到他,那不如先查一查本王最想了解的人吧——”

    那个灵动慧黠,伶俐而又凌厉的女子,一直离他忽远忽近,刻意保持着与他的距离,然而这一次机缘巧合,居然被他碰到了如此机会。

    魅影啊魅影,本王总算能抓到一点与你有关的事情了。这个叶灵清与你如此相似,到底是巧合还是渊源,不管为何,这一次,本王绝对不会再白白放过了。

    当远在白瞿的敬怀王为终于有了最有利的线索而开怀时,千里之外的朱越城夜夙总部里,那个被他时时惦念着要接近要了解的人,此刻却正捧着脑袋犯愁。

    苏青坐在院中石桌边,看着面前几步远外十几岁的少年人,真真是毫无办法,愁得无以复加。

    高寒坐在她身侧,看她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幸灾乐祸般笑道,“别挠了,脑袋挠破都没有用,老大说了,这小子以后归你管了。”

    苏青瞪了他一眼,却头一次觉得懒得跟他斗嘴,因为要费心神去应付面前那个小鬼,已经够她烦的了。

    她对面,一身粗布麻衣袖手站在院中,正死死将她瞧着的十五岁少年人,像是完全没有看出来她的不情不愿,神色平静,问道,“我住哪儿?”

    “没地方住!”苏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一口将他的话堵死,“这里不是你月枫绸缎庄,没有多余的地方住,你要不想睡柴房,就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然而秦漠却丝毫没有被她吓到,看她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仍然很淡定,“睡柴房也可以,在哪儿?”

    “你”苏青一句没堵成,反被他堵了回来,气的揉了揉眉心,也懒得跟他废话了,起身就走,“自己去找,找不到就露天睡,等明日天亮,该回哪就回哪儿去,总之不要呆在这儿,我更不会管你。”

    “诶诶诶——”高寒看她一副认真模样,知道这丫头并不是在开玩笑,惊了一下,拉住她,“你疯了?这可是老大亲自嘱咐接过来的人,你真就准备这么打发回去?你怎么跟老大交代?”

    “交代什么?”苏青回身来,将他拉住她衣袖的手一把拍掉,冷笑,“为了不让这小子过来,我一早就跟那家伙吵了一架了,现在还是不想让这小子在这儿呆,还需要跟他交代什么?”

    她语速飞快,带着沉积已久的怒气和不满,高寒愣愣听着,愣愣松手,半晌,忽然恍然大悟般一拍额头,叫道,“难怪你这两天总是阴阳怪气的,原来是跟老大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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