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谷- 第67部分

　　　　“莫铜兄你不明白，冷一笑这个人原来是个扮猪吃虎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废物，谁知道，在小比中竟然得了第一。长此以往，他必然成为我科考路上的拦路石。害死了他姥爷，他必然守灵三载。三年之内他无法参加科考。”

　　　　莫铜疑惑的声音传来：“那么，三年之后呢。咱们害死他姥爷，他一定嫉恨在心的啊。”

　　　　洛满满轻笑：“三年？凭我的实力，三年之后，我必然是科考状元，届时我想怎么拿捏冷一笑便怎么拿捏，还会怕他记恨我吗？”

　　　　莫铜哈哈大笑，笑声完全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模样。

　　　　这真是两个畸形的人。

　　　　我已不愿意再偷听。

　　　　径直走下楼去了。

　　　　走回西塘村冷一笑家时，他尚在屋里哀哀哭泣。

　　　　厨娘倚在门口看星星。

　　　　我便走过去，问她：“你觉得江湖好吗？”

　　　　“真刀真枪，打打杀杀，总比明枪暗箭，杀人不见血好。”

　　　　不知说什么，我今天很累。

　　　　我知道人心恶毒，但不料如此恶毒。

　　　　洛满满让我觉得，老天赠给他长远的思虑和一个清正的外表。

　　　　他竟然用那思虑去对付一个穷苦的同窗。

　　　　夜很深，冷一笑哭着哭着睡着了。

　　　　厨娘道：“这事有蹊跷。”

　　　　当然。

　　　　以厨娘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自然看得出此事有蹊跷了。

　　　　我点点头。

　　　　“有人恶意针对冷一笑。”

　　　　“嗯。”

　　　　人间匆忙，名利骚扰，人，整天就在琢磨你琢磨他，一刻不闲。

　　　　“不行，”厨娘猛然挺直身子：“我不能让我干儿子随便被人欺负。”

　　　　含丹从屋子里走出来：“冷大哥已经睡下了，少门主师傅，您也早点休息吧。”

　　　　我点点头，含丹从阴暗的夜色中走去，穿着一袭杏红色单衣，夜风将她的衣角高高扬起，多年之后，当我在少林剃度的时候，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但她那高高扬起的衣角，和那夜的风，都令我感受到人间的独特况味。

　　　　我在门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但是我不想离去。

　　　　厨娘下半夜的时候跑回来。

　　　　借着星光，她模糊的侧脸上还有一丝暗红。

　　　　她喘着气胸口一上一下。

　　　　“我把威宁镖局的总镖头给打了。”

　　　　她道：“打了他一顿，换回了一个令牌。”

　　　　“这是？”

　　　　“冷一笑需要守灵三年，三年，读书不得读傻了。还不如弃文从武呢！”

　　　　我一愣随即眼前展开一幅大武官员升迁图。

　　　　无名小卒如何升迁。

　　　　自然是从文或者从武。

　　　　朝中的官员，一种是文官，一种是武官。

　　　　无名小卒当文官就得走科举之路，当武官，要么投身于武将门下当侍从，随着武将征战立功而慢慢得到提拔。

　　　　如今大武对外战事不多，立战功是不行的了。

　　　　而将领多喜欢提拔自己的子弟。

　　　　所以当武官唯一的门路便是在武林中闯出一片天地，得到朝廷关注，破格提拔，以便显示朝廷的不拘一格。

　　　　所以，现在明里暗里，小武官的来源都是镖局。

　　　　因为朝廷不太喜欢有门派的江湖人从事武官。

　　　　而镖局不一样。

　　　　但凡是镖局里行事正派，武艺高超的，都能得到朝廷的关注，从而进入朝廷的演武场。

　　　　文官讲究守孝可是进入镖局的人，日日刀口舔血，自然不必讲究守孝还三年的说法了。我接过那张威宁镖局的牌子，道：“有了这个牌子冷一笑是可以进镖局，可是他不会武啊！”

　　　　厨娘笑道：“那你不懂了吧。”

　　　　“如今威宁镖局与赋威镖局正在暗中比拼，去年赋威镖局往演武场送了十八个镖局弟子，一下子成为镖局中的老大。威宁镖局当然不干了放话要今天送三十个弟子进演武场。”

　　　　我微微惊讶，原来镖局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如此激烈啊。怪不得，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可是你把威宁镖局的总镖头给打了他不会刁难冷一笑吧。”

　　　　厨娘笑道：“刁难？人家既然给了我这牌子，便代表他接纳了冷一笑。再说了，江湖有江湖规矩，他褚威严，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人他要是，威宁镖局不可能在皇城脚下根深蒂固。”

　　　　这倒也是，风一翻涌动，墨云自翻滚，渐渐一抹红自天边现出。

　　　　天亮了。

　　　　冷一笑昨晚哭的声嘶力竭。

　　　　睡到午时才醒。

　　　　厨娘捧了一碗猪肉汤给他。

第126章　表白（）　
“谢谢干娘。”

　　　　冷一笑接过猪肉汤便喝了起来，看着那汤上慢慢腾起的轻烟，轻烟模糊了他的面貌，闻着那股汤味儿，我便知道，汤里下了药。

　　　　而且是药劲很猛的强骨增髓的药。

　　　　我不禁看了厨娘一眼，她到底有多大把握，能靠一碗肉汤，就让冷一笑的筋骨改变，而且这种改变能叫他承受地住。

　　　　我们其实都知道，冷一笑就是书生骨架，内劲都没有，想要从武，当真不是简单之事。

　　　　冷一笑消耗了太多心神，大口大口地喝着猪肉汤。

　　　　半刻钟后，我与厨娘守在外头，均是等着药效发作。

　　　　“啊，我好热，好痛！”

　　　　“啊！”

　　　　屋内传来冷一笑的尖叫，准确的说，是痛苦的哀嚎。

　　　　半刻钟后，声音顿住，厨娘走进去，双手覆上冷一笑的额头。

　　　　摸着他的脉象，道：“不错，筋骨已经增强了许多了。”

　　　　冷一笑幽幽转醒。

　　　　“干娘，我怎么了？”

　　　　我道：“你要是从文，便需要为你姥爷守灵三年，三年后，才能继续入私塾念书。你干娘担心你，读太久的书，心里藏着毒，把脑子读傻。所以想让你从武。”

　　　　我道：“随便你选什么。只要你选了，师傅一定帮你。”

　　　　冷一笑不语，良久才道：“我只想给姥爷守三年坟，其余的我不想去管。”

　　　　厨娘摊手道：“那好吧。你守灵吧。”

　　　　厨娘走出来了，我道：“你不再劝劝他？”

　　　　厨娘摇摇头：“他还不知道人世的险恶，他只想一心一意守灵，却不知道，他的敌人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

　　　　想想莫铜和洛满满，我便道：“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与厨娘在西塘村岔路口分开。

　　　　洛怀姬这几天一直在我的缺月居里，不肯出来，非说要闹清楚到底我卧室下的机关是怎么回事。

　　　　我走回缺月居，才推开院门，便看见卧室门大开，洛怀姬坐在桌子边上，双手撑着下巴，侧脸看起来正在沉思。

　　　　听到我的脚步声，洛怀姬才回头，眼中现出微微的惊喜，道：“你怎么才回来，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洛怀姬的声音颇有些委屈，我道：“冷一笑姥爷死了，我没能回来陪你。”

　　　　“什么？”

　　　　我坐下，洛怀姬惊讶地看着我：“咱徒弟的姥爷死了？怎么死的。”

　　　　就知道她会一惊一乍，我道：“没什么。就这么死了。”

　　　　“哦！”洛怀姬轻叹一声，随即道：“萧山哥哥，你这些天不在，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你这桌子下面的机关真的和我漠北皇宫的一摸一样。是不是师傅早就在我们漠北玩过了。”

　　　　凡是关于师傅的，我总是有些好奇。

　　　　我道：“依你看来，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呢，我漠北那个机关是一个叫魏先子的男人制造的，他嘛，喜欢四处游历，而且素来喜欢女人。”

　　　　洛怀姬蹙眉，疑惑道：“可咱们师傅并不是女人啊。魏先子不是见到男人就砍的吗？”

　　　　其实，这机关我也不熟悉，真不记得，师傅带我回缺月居时，有人在这里设下这通往后山的地下机关。

　　　　那魏先子的名号我也曾听说过，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美男子。

　　　　美到人人见之忘俗，恰如高山雪莲，美如霜雪。

　　　　因之太美，有不少男子为他神魂颠倒。

　　　　是的，男子。

　　　　魏先子是个男子，是个好下棋的男子，不仅好下棋，而且好赢棋。

　　　　那些爱慕他的人，都会在和他下棋时，刻意让上一子，每次魏公子都能先人一子，所以人称他为魏先子。

　　　　魏先子在众人的追捧中活了好几年，然后又一天一个男人在下棋方面赢了他，还狠狠地羞辱了他。

　　　　斥骂他，妖颜惑众。

　　　　魏先子不仅不恼，反而更加欢喜，甚至想雌伏于那男子之下。

　　　　在他剖明心意后，男子甚为恼火，一剑砍下魏先子的小指。

　　　　自那以后，魏先子便不再靠近男人，只与女人交往。

　　　　哪个男人敢靠近他，他便扬言要剁了他的手指。

　　　　我想师傅是个堂堂男子，这机关术又来自于魏先子，难道师傅认识什么女人，可以接近魏先子。

　　　　可是，师傅不是一向厌恶女色的嘛。

　　　　洛怀姬道：“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反正，咱们已经知道师傅在漠北了，有什么疑问，等年后去漠北问吧。”

　　　　洛怀姬眉眼染上笑意，看着我道：“师兄，你要与我一起回漠北？到时候，你娶我可好，做我漠北的驸马。”

　　　　武阳王亲封的第一剑客，做了敌国的驸马？

　　　　那武阳王非得气死不可，况且我也并不喜欢洛怀姬。

　　　　我摇摇头，“驸马什么的，我真没有兴趣，成亲什么的我也不喜欢。你自己玩吧。我出门了。”

　　　　“师兄，你别抛下我。”

　　　　我才要出去，洛怀姬便跟了上来，

　　　　这么缠人，一点郡主架子都没有啊。

　　　　洛怀姬跟着我，我径直走向了猪肉店。

　　　　店里还是老样子。

　　　　真是难得啊，上次南山长老来捉拿厨娘和她相公一定是把店给砸了。

　　　　她的伙计们没有受惊逃走，反而留下来帮她收拾这店。而且收拾地如此之好。

　　　　小二走来道，“公子，还是老几样吗？”

　　　　小二还是从前的小二，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我指着洛怀姬道：“给我老几样，给她，单单水泡饭就好。”

　　　　洛怀姬气道：“凭什么？”

　　　　“你们漠北人不是不擅长吃猪肉吗？”

　　　　洛怀姬冷笑一声坐下：“谁说的，我可能吃了。”

　　　　“你上次不是都吃吐了吗？”

　　　　“上次是上次，为了适应你的饮食，我愿意迁就。”

　　　　我蹙眉，你愿意可是我不愿意啊。

　　　　“哎呀，师兄，你现在多吃些猪肉，到了漠北，可就没的吃了。我漠北人，是不吃猪肉的。”

　　　　我笑了笑：“我又不会长住漠北，我去漠北完全是为了拜见师傅。”

　　　　洛怀姬急道：“不行，师兄，你非你不嫁。你若是不肯娶我，我一定要禀明师傅。”

　　　　我无语地摇头笑笑，师傅才不会让我娶亲呢。

　　　　师傅与我都是绝情禁欲之人。

　　　　洛怀姬问我：“师兄，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都可以变成什么样子的。”

　　　　我看着洛怀姬，她这样的话，对于出入月卿楼的醉客来说，或许是一种魅惑，但是对我而言，委实是无聊。

第127章　兽丹（）　
对我而言，世上的爱情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同气相吸同声相应。生来便是应该在一起的。可惜，我幼年时，遇到一个算命的，说我本命孤绝，难得长久桃花。所以我也就认为我命里是没有真命天女的了。

　　　　至于第二种男女情爱，便如同某花魁恋慕将军一样，爱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这个人身上的性质，比如高傲，比如阳刚。

　　　　那不是爱，那是爱慕。一旦那种性质失去了，爱慕也就不存在了。

　　　　为何会这样呢，因为人生在世总有憾事，因了这憾事心中便有一空缺，看见别人能弥补这空缺，便对人生了情意。

　　　　这种男女深情，多是寄托多是对自己的弥补。好比一块玉缺了一个口子，另一块多了一个口子，正好能补上，便这样了。

　　　　等到哪天，这块玉多出的口子没了，这种互补不存在了，这俩的感情也随时命消散了。

　　　　所谓算命，算的便是这种人的命，算他们相牵绊的基础何时散灭，因何散灭，散灭之后如何变迁，又遇到何人相吸引。

　　　　这种男女之情不是爱情，乃是尘世之间的相互弥补扶住而已。

　　　　真正的爱情，是无论你能不能弥补我，我都对你一往情深。

　　　　无论你是好是歹，是善是恶，我都对你始终如一，至死不渝。

　　　　这才是湮灭人世一切枷锁的爱。

　　　　我要的是这种爱，可世上的人大都被尘世枷锁羁绊，所以于情我落落寡合，早已不指望有人给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