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白莲出墙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支白莲出墙来- 第2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头往后一缩,躲开他的手。

    “谢了。”她头也不抬地说,“王爷在坡底下,赶紧去把他救上来吧。”说完越过他往前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眸子,片刻后吩咐手下去救人。

    吴玉走到火堆旁,坐下来。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微微皱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萧清澜在她旁边坐下,温声开口:“杀手是郡主派来的,只是做个样子,不会真下杀手。”

    “为什么?”她盯着火苗,平静问。

    “我们怀疑小王爷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借探望昭阳公主事由来向陛下示好,拉拢陛下,或许与龙符有关。郡主想要借他之手拿到龙符,所以不会在路上杀死他。”

    她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扫了一眼她残破的袖子和衣角,不仅如此,从头到脚都狼狈得很,应该不仅仅是躲在坡上直到现在……滚下去后再爬上来吗?

    “杀手不会接近王爷的马车,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抱歉。”

    她唇角微掀,仍不看他,道:“没事,我习惯了。”

    他抬起手,她条件反射的往旁边缩了缩,他的手僵在空中,良久慢慢放下。

    他并不是要碰她,但她对他显而易见的抗拒让他生出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在他眼中,她一向无比鲜活和耀眼,无论是起初的警惕和挑衅,还是他失忆之后若有似无的暧昧。若说他平时的情绪是一条几乎不会产生波动的线条,那么和她相处的时候便化作一弯溪流,轻灵而舒畅地跳跃着,他喜欢甚至迷恋这样的感觉。但现在,他能清楚感觉到他们之间被她划分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她留给他的只有冷漠的背影。

    有些……无法忍受。

    “吴玉。”他开口。

    她莫名惊了一下,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叫出来是如此陌生。他以前也是这样喊她的吗?印象中,玄武喊她“朱雀”,吴逸言唤她“小姐”,而萧清澜……萧清澜叫她什么?她竟想不起来。

    是“朱雀”吗?隐约有些印象,但更多的时候他好像并不叫她的名字,而是自然而然地靠近她,同她说话,名字仿佛只是无关轻重的点缀。并非是她不警惕,而是吴逸言对她产生的影响太大,面对萧清澜时她总是忘记设防。但也因此,在看见他用对待自己同样的态度对待别的人时,她尤为不能容忍。

    

315、第315章() 
萧清澜问:“如何才能消气?”

    吴玉沉默; 她宁愿他说些打机锋的话; 也不想他这样直白地问她。因为首先她明白,自己并没有生气的立场; 再者; 与其说她在生他的气; 不如说她在生自己的气,那个愚蠢的; 轻易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自己。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言不由衷道:“我没有生气。”

    “是吗?”他唇角微弯,不置可否,“那我换种问法; 如何才能不讨厌我。”

    她无话可说,选择沉默。

    他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心中了然,问:“那就是毫无回旋的余地了吗?”语调异常平静。

    她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慌乱。他一向温言含笑; 从未有如此沉静且直白的话语,仿佛一夕间剥离掉那层温和无害的外衣; 她不得不重新直面他的危险,并从心底感到害怕。

    她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的刺痛让她重新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 扬唇笑道:“你在说什么呢萧清澜; 你难道看不出我一直都在讨厌你吗?再说讨厌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哈哈。”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的笑容渐渐僵硬,直至完全消失,脸色沉下来,“萧清澜,你这样咄咄逼人就很讨厌。”

    但他仍旧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无喜无怒。她的心不由自主提起来,咬紧下唇,不甘示弱地回视他。

    “我知道你喜欢自由。”他缓缓道,“所以我从来不曾约束你……”

    “你凭什么约束我!”她瞪大眼睛。

    他伸手探向她的头,她想也不想往后躲,突然胸前一紧。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竟然敢用丝线绑她!

    “萧清澜你别欺人太甚!”抬脚朝他踹去。

    另一条丝线缠上她的腿,两只脚踝被并在一起,被他的左手压在地上,他的右手同时往后拉动,银环连着丝线,带动她整个人向他靠拢。

    距离半米的时候停下来。

    她狠狠瞪他。

    “不要生气。”他轻声道,“你一直避着我,只能出此下策,等我说完话就会放开你。”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丝线,反而给割破了衣服,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咬牙,“你说。”

    “我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只会让你更讨厌我,但是被你漠视的感觉很难过。”

    她嗤之以鼻,“不好意思,我没看出来。”

    “那你看出了什么?”

    她什么都看不出,人眼是情绪的窗口,但他的两只瞳孔如黑洞一样深不见底,不仅看不出,连靠近都觉得危险。

    他继续问:“那你看出我喜欢你吗?”

    她冷笑。

    他是说过他喜欢她,而她也相信了,因为他对她的确非常温柔,甚至于有求必应。但她现在知道了,温柔和顺从只是他的习惯,不仅对她,对其他人亦然。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未免太廉价了。”她不屑。

    他笑了笑,又道:“覆水难收,即使冯蔓死了,你对我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对吗?”

    她不吭声。

    “我想你并不是出于嫉妒,因为我在你眼里大约只能算个所属品,品质上佳,但并非不可替代,弄脏了,擦不掉,那就干脆扔掉算了。”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

    “对于那个我不记得的那个我,你应该也是愧疚居多,喜欢的程度或许还远不及你口中廉价的喜欢,是这样吧?”

    “那又怎样?”她不看他,用力盯着自己的靴子,“我从来没说过……”

    “我知道。”他打断她,打断之后才发觉自己竟这般沉不住气,但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不喜欢也没关系,但不要对我这样冷漠,不然……”

    “不然怎么样?你还要杀了我不成?”她突然控制不住暴躁,剧烈挣扎起来,丝线迅速划破她的衣服,嵌进皮肤,鲜血顺着丝线的痕迹溢出来。他连忙抱住她,压制住她的动作。“冷静一点,这丝可以割断你的骨头。”

    “割断骨头?哈!那又如何?萧清澜你不要给我假惺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有哪件事是和我据实以告的吗?你看我像傻子一样团团转很有意思是吗?你两个月前就来到易国,接洽冯蔓势力,不可能不关注薛立雪,不可能没发现他府里多了我这样一个玩不死的玩具。但是你不紧不慢做你的事情,闲下来的时候才想起有我这么个人,来带我出去。我呢?我不能生气,我要对你感恩戴德,因为你是我救命恩人啊?哈!”

    他紧紧抱住她,“冷静……”

    “哦,你喜欢我,我的喜欢不如你?但我再不喜欢你,如果知道你在被人囚禁折磨,我也会马上想办法来救你。你喜欢我?喜欢得坐视我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萧清澜你就是个混蛋,滚你娘的喜欢,我身上没有好处给你,你也不用把我当做欲求不满的老女人来伺候,我恶心,萧清澜,我恶心!”

    他任她发泄,在控制住她挣扎动作的同时慢慢收回丝线。

    一直等到她慢慢冷静下来,他才轻声道:“我瞒了你许多事,但不是为了耍弄你,是因为我认为你知道后只会和我拉开距离。冯蔓的事情证明我的想法没有错,早知如此,我会隐瞒到底,把所有知情。人都清理干净,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她冷笑。

    “还有我刚才说谎了,我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有关系的,最起码我想让你更依赖我……只依赖我。”他将她的脑袋侧按在他肩上,对着她的耳畔低语。“我发誓,我发自内心的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只是她是那样一个防备森严的人,大门紧闭拒绝他人靠近,虽然可以用水透过门缝一点点渗入,但他等不及。他放任薛立雪,因为只有在她完全绝望之际,她的心门才会动摇,才会产生缝隙,他才能趁虚而入。“我只是想让你更依赖我。”而她确实如他所想的依赖他了,把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紧紧抓住。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是愤怒的。

    “你没有想过,万一我死了呢?就算没死我被薛立雪砍断四肢,做成人彘呢?”薛立雪根本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只有人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发起疯来什么都干得出来。就算事情过去这么久,只要想起在薛家别院的日子,她依然阵阵后怕。而萧清澜竟然就那样眼睁睁地将她放在里面,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这让她怎么不愤怒?

    “我不会让你死的。”让她活着,是他一切关于她行为的底线。而只要她不死,无论变成怎样,他都有一如既往喜欢她的自信。“我舍不得。”他轻声呢喃。

    她突然笑起来,那是自嘲的笑。

    “我啊,一向喜欢温柔的男人,因为我以为温柔就会对我好,会呵护我,爱护我,将我捧着手心疼爱。萧清澜,你是对我最温柔的男人,我不知道我的喜欢和你比谁更廉价,但我肯定我对你的喜欢一定比对其他人多。但我现在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肤浅,温柔是什么?是欺骗。就像你萧清澜,你的温柔是假的,你温柔的只是表象,你的心比石头还要冷硬。”

    

316、第316章() 
吴玉很快冷静下来; 推开萧清澜; 站起来走到陡坡边,向下张望。半天过去; 小王爷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被野兽叼走吧; 他的风寒其实也没好利落; 别又烧起来。

    萧清澜仍然坐在火堆前,神色淡淡地看着火焰; 眼眸漆黑一片,连映入其中的火光都仿佛被蒙上一层阴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她说; 他的温柔是假的。

    但是,他温柔么?

    他记得自己似乎并不是这样的性子。

    那人是怎么说他来着?傲慢、无餍、肆无忌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十岁。

    那年他收到来自那人的生日礼物——一个皱巴巴的猴子似的婴儿。他并不喜欢这个礼物,但看在这是那人第一次送他礼物的份上,他愿意勉强收下; 只是那人只给他看了一眼就把礼物带走了,毫无诚意。

    他很不高兴。

    尽管面上依旧笑着。

    结果清雅这没眼力见的小蠢货还趁机捉了蚯蚓扔进他脖子——那段时间他的洁癖非常严重; 几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他心中的不快于是找到了宣泄口,笑容越发和煦。

    “清雅,你知不知道蚯蚓是不能冒犯的?”

    ……

    清雅被满床染血的蚯蚓吓病了。

    不断发热、梦魇; 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 病情反反复复,甚至有一次在睡梦中突然断了呼吸,好在被人及时发现; 才救了回来。

    “清澜,你太不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那人无论何时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他在那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习惯用笑脸待人,只是不像那人那样毫无破绽。“这件事你要受罚。”

    听到惩罚他嗤之以鼻。

    他从小到大受过的惩罚不计其数。千字文看一遍不能倒背如流要罚,水墨画晕染程度多一分少一毫要罚,书上的死棋局三个时辰内破不了要罚……所谓惩罚都是皮肉之苦,那人下手又极有分寸,重在痛而非伤。从生不如死到习以为常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人一开始还会给他治伤,后来就不管了,只扔给他一堆药材和医书。

    他忍得住痛,却不能任由伤势恶化,只好自己拿起医书钻研。他原先也涉猎过医术,但都是纸上谈兵,因此有时调制出的治伤药膏反而导致伤口溃烂,有时用来缓解外伤疼痛的药丸吃下去却导致心腹绞痛……从不明所以到游刃有余,他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回炉重造。

    因此听到那人说惩罚,他不以为意,只要不弄死他,他都能熬过来,几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这次的惩罚不同以往。

    那人带他去了酒楼,点了他最喜欢的菜,一餐餐、一顿顿,毫无变化,硬逼他吃到吐。

    半年过去,他得了厌食症。

    这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与疼痛不同,疼痛可以熬过去,但丧失口腹之欲仿佛一片没有尽头的空茫,是一种更可怕的痛苦。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在医书中找不到解决办法,他只好转而去钻研厨艺。确实有了一点起色,但也只有一点,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