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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尧自然知道黎姮嘴里的小仙官儿是谁，再看看搭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长尧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伏下身将黎姮掉在地上的花环捡了起来，长尧将花环重新戴到了黎姮的头上。
不管黎姮接不接受，她始终都是要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她必须得承担属于她的责任。
既然醉着，那就权当做个梦好了。
想到这，长尧不再犹豫。
反手将黎姮的手微微握住，长尧默念了几句诀，只见一道白光迅速地滑过黎姮的额前。
两百多年前。
是夜。
天边朵朵黑云紧密地压在九黎族的上空。
阵阵阴风怒嚎，天空中不时地亮起一道闪电，将九黎族族长黎琰的院落一瞬间照得亮如白昼。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将整个九黎族包围着。
一众族人手拿着火把纷纷站在黎琰院落的外面，众人的脸上皆是愤怒不已和恐惧的神情，嘶叫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族长，把那妖女交出来！”
“族长！你要是再不交出那妖女，天君可就要灭我九黎啊！”
“族长，还请你以大局为重！想想我们九黎族的族人们吧，这么多孩子，你怎么忍心让他们跟着你一起死呢？”
屋内。
大概是因为穆灵兮给黎姮做了个结界，因此四岁的黎姮躺在床上睡得甚是香甜，对外面千钧一发的情形丝毫不知情。
将视线再次落到黎姮圆嘟嘟的脸上，穆灵兮忍不住两行热泪落了下来。
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如果她没有放走魔尊残茕，如果她没有不计后果……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是不是她和琰哥哥还有姮儿依然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可是，如果她不这么做，恐怕她此生都无法心安。
她无法说服自己在知道真相后依然选择不管不顾，太子烨升于她有救命之恩……除了这个办法外，穆灵兮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只是这样一来，她却害苦了黎琰和姮儿，还有外面那些九黎的族人们。
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黎琰，穆灵兮慢慢握住了黎琰的手。
“琰哥哥，你放心，天君他……不会拿我怎样的……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姮儿……等我回来。”
没有旁的话，说完，穆灵兮站了起来，再最后看了一眼黎琰和黎姮便走向了门口。
穆灵兮明白，她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只是，总得给身后那个深爱她的男人留些念想。
眼看穆灵兮要走，黎琰倏地从床边站了起来大步追了上去。
穆灵兮正要开门的手突然就被从后面抱上来的黎琰给圈在了怀里。
自从事发到现在，黎琰都没怎么说过话，他是相信穆灵兮的，如果这件事穆灵兮真这么做了，那她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他黎琰爱的妖是只好妖。
将下巴紧紧抵在穆灵兮的肩膀上，黎琰沉声道：“灵兮，当日我们成亲的时候我曾说过，这辈子不能与你同生，只求死能同寝。我管不了别人，我只想要你。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穆灵兮深知黎琰从来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所以当她听到黎琰的这番话后，她担忧的转过身来，紧张的看着黎琰说道：“琰哥哥，你……你想做什么？”
黎琰没说话，只将穆灵兮搂得更紧了些，然后温柔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缓缓开口。
“灵兮，我不能没有你。我可以为了你宁负天下人，也不愿叫天下人负我！至于九黎的族人们，这笔血账，我只能来生再还了。”
听出黎琰话里的意思，穆灵兮不由地变了脸色。
“琰哥哥！你可千万不能乱来，这祸是我一人闯下的，我死不足惜，可是你……你想想那么多族人！你再想想孩子们，还有我们的女儿，他们都是无辜的，你若是为了我什么都不顾，那这数不清的血债，灵兮岂不是千古罪人？”
穆灵兮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知道黎琰很爱她，所以她不想看着黎琰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受到伤害，更不希望他为了自己不顾生死，不顾那么多族人的性命。
穆灵兮的劝解并未让黎琰改变什么想法，黎琰只是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
他还记得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也是这般受到重重阻挠，只因为他是九黎族族长，而穆灵兮是妖。
黎琰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比如他和穆灵兮，五年前他能够在族人的万般阻挠下将穆灵兮娶回来，那今日，他也一定不会对穆灵兮放手，就算是死了，他们也是要死在一处的。
当日他说过，要给穆灵兮幸福，和她永远不分离，疼她，爱她，宠她，如今，他已然不是个好族长，他只想做个好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儿。
外面一片嘲杂，穆灵兮即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来自族人绝望的眼神，他们有的对黎琰破口大骂，有的在恳求，更多的却是绝望的哭泣。
他们的族长为了她这个妖女，什么都不顾了。
穆灵兮忍不住哭了起来。
当初她执意要嫁给黎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反对，她的亲生姐姐甚至想要杀了黎琰。
他们告诉她，这人间的男子最擅长的就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女人一旦相信了他们，必逃不过被抛弃的下场，更何况他们是妖，人妖殊途，是不会好下场的。
穆灵兮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得没好下场，她只知道，黎琰从开始到现在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当初她的姐姐说的不错，可也只说对了一半，这人间的男子不只有虚情假意，还有像黎琰这样始终如一的人。
现在就是立刻死了，穆灵兮也是无憾的，此生她能够拥有黎琰的爱，已经是圆满了。
小黎姮在床上翻了个身，睡梦间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娘亲。
距离天君定下的时间越来越近，黎琰若是不按时在这时间内交出穆灵兮，等着九黎的就是灭族之祸。
感受到黎琰灼热的视线，穆灵兮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如果上天不能给条生路，那就一起死吧，今生欠下的血债，只能等他们夫妻俩来世再还。
走到床边，轻轻抱起黎姮，穆灵兮想起自己心中的惊天秘密。
猛然间穆灵兮一个激灵。
该死的人不是他们！
九黎不能被灭族，九黎的族人更不该死！
只因他们现在势单力薄，所以该死的人还好好活着！
她不能让九黎被灭族，哪怕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对九黎来说，都是机会！
想到这，穆灵兮侧身贴到了黎琰的怀里。
“琰哥哥，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黎琰以为穆灵兮依然决定独自赴死，遂紧抿了薄唇，眉头深锁，盯着穆灵兮一动不动，似乎想把她的模样刻进魂魄里，待来世，好去寻找这人。
“灵……”
黎琰刚想说话，穆灵兮忽然伸出手来将食指竖在了黎琰的唇上，做出让他噤声的动作。
“琰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说完，穆灵兮微微踮起脚尖，将嘴唇贴在了黎琰的耳朵上。
……
如果九黎现在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穆灵兮毫不犹豫的会相信这个人只能是他们的女儿——黎姮。
穆灵兮这样做，不是她寻私心，而是当初黎姮出生的时候，她生产的那间屋子的屋顶上也不知怎的，那日突然招来了九九八十一只凤凰盘旋于此。
要知道，这凤凰可是远古就早已凋零的祥瑞之兽，就连那九重天上也拢共不过两只，而黎姮的降生，却引来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凤凰。
然而，最让穆灵兮惊异的却是那凤凰的鸣叫，黎姮呱呱坠地的时候并未像其他婴儿那般啼哭过，任接生的产婆如何摆弄就是一声不吭，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黎姮死了，而穆灵兮和黎琰更是揪着一颗心，穆灵兮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人和妖的结合真的不会有好结果，所以连带着期盼了十个月的孩子生下来的都是死婴。
看着毫无生命气息的黎姮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言，几个丫鬟和稳婆同情的看着床上悲痛的夫妻俩暗自在心里嘀咕道：“这人妖殊途人妖殊途，族长他怎么就不信呢？这下好了吧，生下个死婴，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哟……”
因为生产而耗费了大量的精气，穆灵兮被黎琰半搂在怀里，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惨白着一张脸抱着婴儿，双手轻轻拍着婴儿的背，像是哄孩子入睡般。
黎琰红了眼眶，只抱紧了穆灵兮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安抚的蹭着穆灵兮的头发。
在这个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黎琰就设想了许多，如果是个男孩儿，他就教他练武，打猎，做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保护他的族人，保护他的娘亲。如果是个女儿，他会很宠她，教她做个好姑娘，满足她所有的要求，他会永远保护她们娘俩。
只是。
黎琰千想万想，却始终料不到这样的场面，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难道上天真的容不下吗？难道外头那些凤凰是专门来送走他们的女儿吗？
这样想着，黎琰愈发的握紧了拳头，他不甘心，也不会认命的！
就在一屋子的人都认定婴儿确实是个死婴的时候，一声铿锵有力的箫哨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众人均是一怔，只听到外面的人欢呼道：“哎，神鸟，是神鸟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声鸣啼，只是，明显换了一只，这只的声音比起上一只的更加
嘹亮，音色也更加纯粹。
直到第三只！
犹如天籁之音的箫哨声横冲直撞上破九天，下慑五海！
紧接着，穆灵兮怀里原本没有气息的婴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响亮的嗓门儿向众人昭示着她强有力的生命。
婴儿哭了一炷香的时间，凤凰便陪着她一起鸣了一炷香，待婴儿止住哭声慢慢睁开眼睛后，盘旋于屋顶上空的凤凰这才恋恋不舍地依次离去。
此后，小婴儿黎姮便和平常孩童般跟着时间的脚步慢慢长大，九黎族的长老们想起黎姮出生那日的情形都会笑呵呵地点头赞叹。
生时神鸟为之鸣声开道，这前世得是个什么大人物？看来他们九黎族来了个宝贝……
这就是穆灵兮之所以选择保住黎姮性命的缘由。
只是如今，她也只能赌一把，若是他日黎姮有幸活下来，九黎能否平冤昭雪，恢复往日荣耀就全靠她了。
穆灵兮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黎琰，黎琰没说话，神色却颇为复杂。
片刻后。
穆灵兮握住了黎琰的手：“琰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们选择留下姮儿对族里其他的孩子不公平？”
黎琰点了点头，谁家的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他身为族长选择了让全族的人一起死，他自然罪不可赦，可是如果他自己的女儿……
见黎琰还在犹豫，穆灵兮着急的摇了摇他的胳膊，劝解道：“琰哥哥，你要知道，我们现在选择姮儿是因为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光复九黎，而我也相信姮儿绝不会让我失望，琰哥哥，别犹豫了，整个族里你能找到比姮儿更合适的人选吗？”
被穆灵兮的几句话瞬间点醒，黎琰猛地一抬头，眼神坚定无比。
“灵兮，我听你的。”他说道。
听闻，穆灵兮强忍着眼泪扯出个笑来。
按照穆灵兮的指示，黎琰将自己身上的灵力全部缓缓注入了穆灵兮的神魂里，而围在院落外面的九黎族人只看到一束耀眼的白光从他们族长的屋里一冲飞天，直抵神宫。
这是妖族的禁术，只有穆灵兮的家族才能修炼的禁术。
用自己元身的神魂为祭，以此打开天缝。
眼睁睁看着四岁的黎姮被缓缓送入天缝，黎琰和穆灵兮的心中满是悲痛不舍。
“姮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九黎的后人，今日爹娘将你送走，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光复九黎，你万不可辜负我和你爹爹对你的期望！”
天缝关上前，穆灵兮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了对黎姮的嘱托，黎琰却因为灵力的过分消耗而瞬间白头。
“吱呀”一声。
黎琰推开了院落的大门，外面堵满了的族人见黎琰如此模样分分傻了眼，但很快又都沸腾了起来，叫嚣着要黎琰交出穆灵兮。
忽地，“扑通”一声，谁都没料到，黎琰竟是当众跪了下去。
“身为九黎族长，我没有做到保护大家的职业，对不起，辜负了大家的信任，若是有来生，我黎琰欠大家的，一定都还上。”
说完，黎琰俯下身子重重的向族人们行了�